从南城门回官驿的路上,北冥宣和南容后并肩而行,北冥安因为要顾忌宫禁,所以不得不赶在宵禁前骑马回宫。
夜色下的叠阳城与珑城是不一样的,和幽都城也不是一样的。叠阳城的官道是巨大的石板街,路两边的屋子隔的比较开,因为没有河水,双向道是并在一起的,于是路面就显得异常的宽,这会天已经黑了,赶着出城的人比入城的人多,虽有侍卫前后开路,可是这会路上大多都是穿着平凡的平民,看着那些拖家带口,背着大竹篓的汉子一手护着妻子,一手护着孩子,大多人都不止带一个孩子,于是小一点的几乎都是被女人牵着或是抱着。
他们平凡的穿着,面上的表情是千变万化的,但有一点,就是充满了生气。
南容后打心眼里对着这样的平凡生出一股子的向往。
北冥宣倒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怕人多挤到南容后,所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护着她这件事上。
直到官道走了一半,路面上的人才少了许多,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却是许多打扮的比方才那些人还要糟糕许多的平民并没有往出城的方向走,相反是往着北城的方向。
南容后有些奇怪,“这些人不出城吗?”
北冥宣拧了下眉头,这会街上的人不多了,两个人的距离却是不远不近的,他看着那些人道:“幽都城一战时,有蝗役,这些人大多是难民,他们许多在城中谋生,赶不上关城门,也赶不上开城门,便在北城落脚。”
北冥宣说的轻描淡写,但南容后还是听出了话中的奇怪之处。“即是难民,又怎么会有落脚处在北城?”
她的话一问完,北冥宣停下了步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去看看?”
南容后心中奇怪,对于北冥宣的提议虽说感觉有古怪,但是她还是答应了。
于是两人便又往着北城而去。
北城无城门,位于皇宫的正后方,北堂皇宫是没有后门的,所以北城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叠阳城的最里边,也是最破败的地方,没事一般人都不会去那里。
南容后对于叠阳城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从古城角度来说,这里的马路够宽,楼与楼间的间距也很人性化,可是北城这是什么鬼?
那一幢幢破败不堪的房子,还有这处处不得修整的小巷,以及排污不通的小水沟。怎是一个脏乱差能形容的来的,还有,这些东倒西歪在破房子外的乞丐一样的人。南容后一步也前行不了,就这么站在那里。
北冥宣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之前一直听说这里很乱,亲眼看到和他人形容真是的两回事。
过了许久,北冥宣才道:“回去吧。”
南容后失措的点头,两个人转过身,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北冥宣在北堂国的地位是尴尬的,大皇子,也就是前太子战死的事给他带来了很多的负面影响,使得他在朝中受到了很多的限制。
“你就不想想办法吗?”
南容后虽然知道,北冥宣应该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朝中暂时没有职缺给到我,协理你这件事,还是争取过来的。”
南容后微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幽都城一战,输赢与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北冥宣低头,没有立即回答,好一会才道:“很多事,不是没有关系的,被牵连上,就是有关系,只是关系的大小而已。倒是你,这明明是北堂国的国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北冥宣这样说其实让南容后有点鄙视,这人要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主动带她到这里来一趟了,说到底,还是希望自己能帮他些什么的吧。
不过说起来,这些人,大多都可以当劳动力是真的。
“冥宣,北堂国的人都不爱吃青菜的吗?”
南容后突然想到来到北堂后所吃的东西好像在青菜方面很是缺乏。今天在换物市场上却发现,蔬菜的种子其实还是有在卖的,只是并不多。
“北堂农耕田少,能种的大多都被拿去种粮了,城中的菜都算多的了。”
所以意思是,他们不是不吃青菜,而是因为没有地种,这点和南容后方才想到的相差无几。
两人又往前走了好些路,南容后一直想在北堂做点生意,可是一来自己的身份尴尬,二来又没有人脉,再一个自己带来的钱财也不够。所以一直也就是想想,晚上看到的场面让她又生起了创业的想法,许多的企业家的存在价值往往是体现在他的社会存在价值,南容后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她只是觉得这些人活的太苦,如果能帮到他们,自己就会心安一点。毕竟这条命本就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冥宣,我想在叠阳做点生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干?”
南容后停下步子,夜色清凉,柳枝轻轻摇曳,她就这么仰着头,用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他。
北冥宣看着南容后,这样的南容后是极美的,那种让他克制不住想要将人拥入怀里,扣在心尖上的冲动一时间无法做出言语的回应。
南容后以为他在犹豫,便道:“北堂国现在的饮食十分的匮乏,长期不吃蔬菜的结果就是身体机能的退化,南巢国的人平均年龄是四十七,我查过,北堂只有四十二,虽然只相差了五年,但这是平均数,北堂国人多过南巢国人,这样的基数放大,就非常的不得了,虽然我想的这个生意可能在短期也只是改变叠阳城人的习性,可一旦发展开了,就不是眼下的这么局限。”
“你想在叠阳种菜?然后拿来卖?”
北冥宣失神了一会,便回过神来,看着南容后,觉得她这话说的又蠢又傻,有地拿来给她种菜,那百姓吃什么?
南容后显然也看出北冥宣话中的意思,笑了笑说:“我哪是那么傻的,明知道没有地,还打地的主意,我种菜,不用地。”
她这一说,北冥宣就更是傻了眼了,谁种菜还能不要地,这不是开玩笑吗?
南容后也不解释,笑着继续说:“反正我说不要地就不要地,你只要说要不要入伙就可以了。”
拉上北冥宣,到时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藏起来,想当初在珑城时,一直到现在很多人都还不知道红缨的幕后老板是她,当时借的是皇后这个身份及暗卫堂的势力,这在北堂身边位份最高,最值得她依赖的也只有北冥宣,不拉他下水,还能拉谁,再一个,这是造福北堂人,在南巢那么好的环境,她都没有想到要做这件事。于是看着北冥宣,眼神很直白,意思很直接,你要是同意,那就点头,不同意就算。
北冥宣对于南容后这样的自信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迷恋,好一会才没经大脑的点头:“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听到他的话,南容后笑了,夜风将她的面纱轻轻撩起,南容后心情突然特别好,一转身,竟是转了个圈,嘴中还开始唱起不知名的小调来。
她高兴是因为,这笔生意下来,她就会又有自己的小金库了,当初在红缨堂赚了那么多的钱,最后大部分全吐出来了,就因为幽都城一战,在这北堂赚的钱,应该不会被人打主意了吧。
女人啊,身上没有钱怎么能行!
看着南容后极好心情的样子,北冥宣失笑,心中却是真的很好奇,她所说的不用土地种植是个怎么样的种植情况。
北冥宣一直将南容后送到官驿,才自己骑了马回自己的府坻。
第二天是没有早朝的,北冥宣接了南容后直接往着水部曹而去。因为前一天已经与皇帝说完了所有的相关南容后的权限问题,这会在水部曹就比农耕部还要简单,南容后像之前一样,先是成立特别组,随后让人整数据,接着一样是地图。
忙完的时候,又是一整天,北冥宣有些奇怪,这一整天,南容后都没有再提昨天夜里她说过的事,好似那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笑话一样。北冥宣也没有再说什么。
反而是南容后回到官宿后,晚上也不再看书了,而是在农耕部带了好些东西回来,随后就拿了东西在书房里,也不知在捣鼓什么,琉鸢和安馨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在边上督促她生活必须要的规律作息,为了身体健康,南容后也不反抗,到了点就准时睡觉。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好在水部曹也属工部,只是另外开了个府衙,也是在西城的。
南容后这半个月跑的比较多的就是水部曹,好似之前说的先解决农耕不过是句口头上的话罢了。
于是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这天南容后下了职,吃了晚膳在书房里又进行着她的实验,终于将水培的营养液调出来后,心情无比好的推开书房的窗子。
接着就看到边上的屋子里走出一身淡色常服的高大男子,这会正好拿着剑从屋里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南容后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北冥宣却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南容后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就见那偏偏如玉的男子,手持长剑打了个漂亮的剑花,就在官宿通用的大院子里舞起了剑来。
南容后不是打一次看北冥宣舞剑,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着非深色的华袍,而是一袭偏烟青色常服合着在如此朴素的院子里舞剑。那种视觉上完全不同的体验,就像是看到了仙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