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银杏并不是南容后想像中的那般金黄金黄的,而是晶莹剔透到极点的翠色,大的叶子有小半个手掌大,小的也只有指甲盖大,娇憨的挂在枝头,说不出的惹人怜爱,透过叶间的阳光如丝线一样的洒在半空中,南容后站在树下,仰了头,就这么看着那树间的缝隙里的阳光,好像是那叶子在发光一样,细碎了整片天空。
“好美啊。”
南容后张开双手,想像个自己像只精灵一样,试图与这天地合为一体。
北冥宣抱着手臂远远的站在树下,就这么看着,春意盎然的树下,女子轻灵的在树下旋转的模样,唇边是淡然的笑意,眸里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
银杏林很大,林子里除了银杏树外别的种类的树几乎是看不见的。脚下绒绒的青草被阳光晒的坚韧而有生命力,南容后在林子里好生的奔腾了一会,实在是累了,才停了下来,这时她才记起来,后边好像还跟了个人。
这一回头,风轻轻的撩起女子轻柔的面纱,含着笑意的娇俏小脸半露半遮的像泼墨的山水画,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冥宣,这里真的好漂亮!”
南容后由衷的赞美着,北冥宣四下里扫了一眼,最终目光停在那回眸中的女子身上,很是认真的点头道:“很美。”
看他这般认真的样子,南容后不由的再次失笑,心中有点能摸清北冥宣的性子,这个人在儿女情长这件事上完全可以说是入门极都达不到。
用了个现代化的词来形容的话,北冥宣就是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和这样的男人谈情说爱,根本就不要妄想他能主动做出什么能让你心动的事来。
认知的有点晚,但南容后庆幸,好在认识到了这个点。既然在他骨子里就不可能做出会让她以为的事来,那么就不强迫了。
提着裙子,小跑着来到北冥宣的面前,南容后的矜持、规矩,这一刻全部都喂狗去了。一双眼睛扑哧扑哧的闪着光,看着北冥宣。
北冥宣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面对他的南容后,记忆里她这样站在一个人面前,是在南巢国一天昏暗的夜色下,那天是桃花漫天飞舞的时季,她仰着头,笑着对一个人说,我喜欢你。
那一刻的画面一直刻在北冥宣的脑海里,多久都不曾褪色,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北冥宣也弄不明白,那时明明见到了那样的场景,却为何还是义无反顾的继续被这个女人吸引,或许是因为喜欢着她对感情的执着。
这份执着与她喜欢着别人这件事,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不得不说,北冥宣的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傲气,也正是这股傲气让他以为自已终有一日能将那份执着争取过来。
现在,看着这样的南容后站在自己的面前,北冥宣的心情是恍惚而忐忑的。这是长久以来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某种渴望要被实现了吗?
如果是,那么在她的心里,还会有莫云卿的位置吗?北冥宣直接将这个念头掐灭在脑海里,如果南容后是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他北冥宣喜欢的女子?所以,当她看上他的时候,应该就是说明她的脑中至少在这一刻,是完整属于他的。不会有别人。
高大的银杏树下,南容后站在北冥宣的面前,微仰着头,纵然她的身高已经算是高挑的,但是面对上这个伟岸到极点的男人,莫名的就让娇小这样的词套上了身。她只到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她下巴的角度要向上一百二十度左右。
南容后没有靠的太近,于是这个角度也就宿水了一些。
柔荑一样的小手举起,杏色的绣鞋上是橙色的富贵花,白色的鞋底下沾了些许的春泥。
被圈住脖子的北冥宣怔在原地,一秒种的石雕回神时,女子踮起了脚尖,隔了面纱,吻就这样落在了他的唇上。
等到他回神时,那双清灵而秀美的眸子水洗一样透着一份狐狸模样的皎洁。
随后转过身就想跑,没有半点武力的女子,又怎么是常战沙场的战神所能比拟,他只伸出铁臂一样的手臂,就能直接将人带入怀中。
鸟儿肆意的叫声在林中唱响,南容后的耳中却只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快要跳脱的心脏独有的曲目。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心动。
北冥宣呼吸有些急促,发烫的手指从她细腻的额角肌肤慢慢的滑向耳边,取下面纱后,女子泛着桃花一样红色的脸颊写满了四个字,“任君采撷”。
他低下头,解面纱的手扣着她半挽的发髻,另一只手充满占有势的将她直接收纳在自己宽阔的胸怀里。
扑天盖地的风却是柔和到了极致,就如同这样的吻,来势汹汹却极致温柔的辗转碾连。没有擦枪走火,只是清淡淡又浓稠稠到了一定境地的亲近。
看着因自己而迷惘的目光,北冥宣笑了,南容后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笑,却如数家珍一样的悄悄收录入心怀。这人笑起来真真是英俊到了毁天灭地的程度。回想第一次在大殿上看到他的时候,心尖上的颤抖,以及那份告诫自己,此人危险到极点的警报,不知何时,已然走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如今,只剩下无所畏惧,也无所抵抗的心悦。
“你心悦于我么?”
女子的声音沾着些许的沙哑,不同于平时的清冷。像是细沙一样摩擦着他那颗热切而坚硬到及点的心头。
“心悦的。”
他的声音暗沈低哑,携着浓浓的情意,好像能实体化的直接扑到她的脸上。惹得她停在他臂弯里的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真巧,我也心悦于你。”
女子的眼角沾着三分的绯色,潋滟的如同水墨画一样,每泛动一下,都能牵动他的心神。
北冥宣紧紧的将人扣在怀里,再没有更多的话语。他总以为,他还须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霸占她的内心,他总以为她的美好足以让他无法临近。却没有想到,他又何尝真的差到无法去惦念她。
只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这八个字,足以使他拼尽一切去获取更多的可能,获取更多现在不能也不得的权力。
“总有一天,我要明媒正娶你做我的妻子。”
他埋在她颈窝里,如是承诺。
南容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几分。随后眼中的湿气氤氲了起来,想起那些因他而不得不承担的所有责任,想起独自病重,却还要为天下苍生而伤透脑筋,想起命悬一线,却还坚持要生下属于他的孩子,想起产后虚弱却不得不坚强守护孩子的一切。
如果不是这人,她真的能坚持吗?南容后是没有答案的,因为在这所有的事件事,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她在发现自己对北冥宣有了那真真正正才称得上喜欢谈得上爱的感情的时候,她这一颗心早就不属于她了。哪怕给自己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开脱,她是忘不掉这个人的。
直到此时,南容后听到他的这一句,总有一天,原来在努力的从来不止是她一个人。虽然没有互通心意,他却是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在努力。当然,南容后知道,他没有说,这也不过是她的猜想,人啊,总是在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告诉自己其实事实远比现在看到的更美好。哪怕那只是自己的想像。就像是明知道是个梦,却不愿醒是一个道理。
只是南容后这一刻没有用自己惯有的理智去将它刨根到底,只能感性去将它补充完美。
事实是什么样比不上她以为是什么样更好。
“嗯,我等着嫁给你。”
南容后的声音是颤抖而哽咽的。
“公主!”
“王爷!”
林子的不远处传来南容后及北冥宣随从的声音。
北冥宣轻轻的将人松开,然后细致的将面纱再次挂到南容后的耳后。
两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与来时不同的是,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她纤细的小手。一个板正着脸,一个微低着头,看不太清是害羞还是害羞的面容。
安馨走过来的时候有点惊讶,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另一边林成义却是紧紧的皱了眉头。但言语上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一行人就这么往着原来入林子的方向走着。
北冥安是因为北冥宣那时拽着南容后走的太急,所以没有追上,于是只好带了随从独自在林中转悠,修蕴月?她自然是不喜欢这位没有什么声望的小表哥的。在北冥宣消失在林中后,便举致缺缺的和晟王入了林子。
也好在这林子够大,分了几路,却是没有再碰上。
出了林子,南容后便羞哒哒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依然低着头,总感觉比起其他的女子,或许她此时才更像一个完整的视理仪廉耻为第一品格的古代闺阁女子。不不不,她不是,若是古代女子,哪有她这般勇敢或是不知羞耻的未婚先生子。
唉,一笔糊涂账,不算也罢。
与安馨一并收拾铺在草地上的毯子时,她才发现琉鸢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