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两辈子,这还是谢瑶头一回被人找上门来指着鼻子辱骂。可偏偏对方是皇家郡主,自己若是同样骂回去,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就足够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来到这里这么久,谢瑶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这严格的阶级社会有多可恶。
因而,她只是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说:“郡主放心,我对别人盘子里的菜,没兴趣。”
南平郡主被谢瑶噎的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想象中,皇上下旨赐婚,子御哥哥也不能反抗,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谢瑶,难道不应该是以泪洗面凄凄惨惨的模样吗?
看到情敌上门炫耀,难道不应该被气的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吗?被自己如此呵斥,难道不该赶紧下跪求饶、磕头认错吗?
可现实却是,人家并没有对沈临风纠缠不休,也没有形容憔悴,反而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过得特别舒服自在。说出来的话,那叫个潇洒,好似她费尽心机抢过来的男人,在人家眼里却不值一提!
这个认知,让高高在上的南平郡主如何忍受的了?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那是最好。不过,见到本郡主却不行礼……软烟,给本郡主教教这位姑娘,什么是礼数!”说前半截话的时候,南平的语气还刻意温柔了些,与后面的阴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软烟自然是奉命行事,谢瑶心里再清楚不过,人就是来找茬的,就算她现在行了礼,也会被挑出这样那样的不是。可为了家里人,她不得不忍。
若是只她一人,那便是与这个刁蛮郡主撕破脸又如何?就算她想抓自己,还有空间可以躲。就算这处宅子被她毁了,她也有足够的银子另找一处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她还有爹娘兄弟。靖王权大势大,这位郡主又是他的掌上明珠,若在自己这里吃了亏,日后怕是大哥二哥的科举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更严重的,他们一家子,都会惹上牢狱之灾。
想到这些,谢瑶忍不住在心里迁怒了沈临风。若不是他执意纠缠,自己又怎么会和这个煞星有交集?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不管好,却放任她来找自己的麻烦!
就算被南平盯上不是他的本意,就算南平来找她麻烦他并不知情,谢瑶还是生了他的气——你撩逗完了人,拍拍屁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却给我招来一大摊子麻烦!
就在软烟一个石子儿打在谢瑶的腿窝处,让谢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之后,软罗冲上前来,抽出一根与南平所用十分相似的钢鞭,朝着谢瑶的门脸甩过去。
谢瑶咬牙,她忍!好在空间里有的是上好的伤药,就算今天被教训了,也不过是受点疼痛,不至于真的破相。
就在谢瑶以为今天肯定躲不过去,会被对方的钢鞭抽到时,白果的动作比软罗更加迅速,一条软软的皮鞭竟然缠绕住了威力巨大的钢鞭,甚至加大了手劲儿往回一拉,没有防备的软罗竟然被人把武器给拽走了!
南平一看,顿时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不过一个村姑的丫鬟,竟然都能和自己的侍女一较高下了!
“啪!”一巴掌打在软罗脸上,南平怒骂道:“废物!连个小丫鬟也打不过!”
软罗本还在诧异白果的身手,猛不防脸上就被甩了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等到反应过来,心中便升起了浓浓的委屈。
是,她是郡主的侍女,听郡主的命令做事,保护郡主的安全是她的职责所在。可就算是再卑微再低贱,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比她们武艺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从一开始,她们接受的观念便是忠心护主。就算技不如人被打败,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受到伤害。
可她还没死在敌人的手下呢,反倒是自己的主子看她不顺眼了。就算是她的使命让她不能怨恨,可这委屈,确实如何也抵挡不住。
“奴婢知错,请郡主责罚。”软罗垂下头来,是她没办好事情,主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哼。”南平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白果打断了。
“郡主要教训奴才,请回自己府里去教训。这儿是谢宅,不是靖王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先是私闯民宅,再又欺辱百姓,这事儿传出去,靖王爷的一世英名,怕是就毁于一旦了!”
白果一向伶牙俐齿,对于欺负了谢瑶的南平郡主更是没半点好气。什么玩意儿!打量她们王爷如今不在这儿,就这虎皮拉大旗的来耀武扬威?有她们姐妹俩在,绝不会眼看着姑娘被人欺负!
说罢,白果扶着谢瑶站起来。
“姑娘别怕,有理走遍天下,便是靖王爷自个儿,也不能如此嚣张的欺压百姓!”
谢瑶苦笑,便是在现代的时候,普通百姓也斗不过有钱有势的人,何况还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里?她知道白果是为了维护她,但这话说的,着实是太过理想了。
就是谢瑶,南平都看不上眼,嫌弃的很,更别说白果了。什么时候,一个村姑身边的小小丫鬟,也能明目张胆的和她南平郡主叫板了?
薄荷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对于白果刚才的举动,薄荷难得没有觉得她冲动鲁莽。在前面看店的桔梗和连翘,也被后面的吵闹给引了过来。
谢宅门口聚集了不少周围的街坊邻居,还有来店铺买东西的顾客。
大伙儿听着这边的吵闹的厉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凑过来瞧个热闹,谁知道远远儿的就听见什么郡主,什么夫君,什么王爷的,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一填充,一折二女争一夫的戏码便浮现在了脑海里。
对于看热闹的人们,南平是不在乎的。看热闹的人多,那更好,她还就是想让谢瑶在众人面前丢脸呢!这不,就算是软罗没能教训到她,可她不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跪下了吗?
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而对方,是低贱到泥土里的野丫头。虽然和这样低贱的人计较有失身份,南平还是看不惯对方那张与子御哥哥极其相似的冷漠表情,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根本都不在意。仿佛她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幼稚鬼!
不在意是吧?沉得住气是吧?呵呵,她倒要看看,这个村姑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阴鸷的眼神一身而过,南平嘴角泛起势在必得的笑容。她一步一步走近谢瑶,白果和薄荷防备的盯着她,生怕她狗急跳墙,不顾身份的做出伤害谢瑶的举动。
然而当南平站定的那一瞬间,她没有出手打谢瑶,而是转向白果那边捡起了软罗之前用的钢鞭。纤纤玉手在空中扬起,钢鞭如灵蛇一般蹿出去,目标却成了还跪在地上请罪的软罗。
“咻——啪!”钢鞭挥舞破风而出,第一鞭甩在了软罗的胳膊上,第二鞭甩在了软罗的腿上,第三鞭,竟是甩在了软罗的脸上!
南平的鞭子使得不算多好,如今的水平还是软罗调教出来的,但即使不知道南平要做什么,主子的鞭子,也是赏赐,软罗没有资格躲,只能任由南平手中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都是从最艰苦最阴暗的训练里爬出来的,这点疼痛,不算什么。至于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也无妨,不能做明面上的侍女,转为暗卫还能继续效忠王府。
只是为什么,软罗还是觉得自己身子发冷,心里发寒。无声的垂眸,她把自己的神色全都遮掩下去。
南平满意的看着软罗身上的伤口,将手中的鞭子扔到谢瑶面前。然后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翠绿色水头十足的玉镯子,拿在眼前看了看,和软烟说——
“软烟啊,本郡主最喜欢的玉镯子丢了,如今竟然出现在了谢姑娘身上,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应该交给官府来调查一下?毕竟,这只镯子可是皇上上次的御用之物呢!实在是太珍贵了!”
说罢,南平将那只镯子让谢瑶的脚下一扔,价值不菲的镯子应声碎裂成三段儿。
南平眸中聚泪,捂着嘴不可思议的看向谢瑶:“谢姑娘!我知道你对换上赐婚于我和子御哥哥的事情心存不满,可是——可是你也不能把皇上御赐的镯子打碎啊!我——我该如何与父王和皇上交代!”
“啊!便是你心里生气,也不该拿我的侍女出气啊!你看看软罗,被你的丫鬟打成了什么样子!若是她毁容了,你能担得起责任吗!纵奴行凶,谢家真是好家教!我倒要让子御哥哥看看,他心心念念喜欢的姑娘,究竟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南平的话说完,软烟也知晓了她的心思,当即便请示道:“郡主!谢家如此嚣张,奴婢让人去请清河县的县令来主持公道吧!”
“好!决不能姑息养奸!记得告诉县令大人,一定要秉公办事,才能让本郡主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