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听到这话,气得泪一滚而下,一把抓住武端本衣领,“你TM还好意思说自己留情了!你那样只会让他生不如死!你还不如一枪干掉他干净利落!”
唐海忙拉住失控的关新。
武端本很懊恼,不敢再直面暴怒的关新。
“小新,现在我们正在风口浪尖,不宜见面,你先回去吧。”
密件刚刚被盗看,76号和特高课都处于极度敏感期。
文义不知外面情况,刚走出来要对唐海报告,就见到这一幕。
“这……”文义看看气氛诡异的三人,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唐海说。
“那个,密件内容已经通过电报发回组织了。”
“行。”
“那……那我先走了啊。”文义一溜烟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
紧赶慢赶来到公济医院,两人被安排在不同病房,欧万在重症监护室。
欧万还没醒来,关新先去看江邻永。
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江邻永正呆呆看着窗外,嘴唇紧闭。
“吃饭了。”关新说着,把保温桶放下。
床上江邻永却依然没有反应。
关新知道,他在为死去的陈阿鹿伤怀。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代价,李士名又怎会相信这一切?
“那你现在是要我离开,还是要吃饭,还是要怎样?”她问。
“去看看欧万吧。”他终于开口,沧桑与沉痛,将语气蒙上一层疏离。
令人心痛。
“那我走吧,不过现在欧万没醒,我也看不了他,先回76号了。”关新转身就要走。
江邻永喊住她,“阿鹿的骨灰……带给我吧。”
回头,她眼里尽是心酸,“好。”
……
76号的氛围异常压抑。
关新前脚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后脚藤原浩浩荡荡就带着一大票人来势汹汹。
李士名、祝惠生和丁渠默、吴迪匆忙下楼“接驾”。
这次,藤原一脚踹****士名,紧接着就是丁渠默,两个秘书低着头,纹丝不敢动。
两人重重倒地,丁渠默龇牙咧嘴捂着肚子,李士名咬牙忍了。
两人慢慢站起来,卑微低首。
这次,没人敢再围观,76号各个窗户窗帘紧闭。
关新坐在椅子上,直视前方。
就算没有看见下面是个什么场景,晋光依然可以想象丁渠默李士名在藤原愤怒下的苟且模样。
无声之中,很解气。
两人重新站起来,藤原一人狠狠扇去一巴掌,丁渠默一个趔趄才站稳,李士名硬生生将自己定住。
“你们俩,知道自己这次闯下多大的祸吗!”藤原朝两人咆哮着。
两人只垂首,不敢发一言。
“这是大维斯王军的秘密文件,相当宝贵!一旦泄露,连我都不会好过!你们俩,你们居然让这份重要的文件失守!”
藤原不断歇的咆哮在两人耳边“嗡嗡”作响。
李士名闭上眼,他已经渐渐习惯接受这些变故,也渐渐习惯维斯人狗血淋头的谩骂。
也习惯背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锅。
……
“你们说话啊!”藤原抻长脖子朝两人怒吼。
“先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责任,悉听尊便。”
李士名的异常平静,让藤原更加愤怒,他这是在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
让丁渠默暗自惊奇,李士名怎么这么坦然,这种错误,足以让整个76号陪葬啊!他怎么这么坦然!?
“李士名,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
面对藤原即将来临的大爆发,丁渠默忍着疼痛大着胆子上前一小步,“藤原先生,
消消火啊,他只是被吓坏了,他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整个人就吓懵了。”随后,丁渠默弱弱问一句,“那……我们还能弥补吗?”
藤原立马朝他瞪去,丁渠默立时重重低下头,憋住话语。
“总部看在你们功劳显着的份上,不予重大追究,我们会重新制定一份计划,但是!”藤原强调,“你们要受到严肃的惩罚!”
“是,是是是。”听到死罪可免,丁渠默大舒一口气,总算是死里逃生。
藤原继续说,“限你们在这一个月内,铲平上京地下党!”
“什、什么,一个月!?”一个月铲平上京地下党?!
这特码是在逗谁呢!
“对!你们只有一个月时间,并且,今天我带来的这些宪兵,将驻扎在76号!”
丁渠默朝藤原身后看去,身后黄压压一众人,少说也有七十。
现在76号一切,就算是完全曝光在藤原手中了。
眼见着藤原气冲冲离去,丁渠默什么也没敢再说。
宪兵队分散开来,驻守76号。
丁渠默轻轻推推身旁一直低着头,面不改色的李士名,“喂?喂?走了。”
说完,丁渠默就和吴迪离开,留下依然伫立风中的李士名。
祝惠生一动不动,在他旁边,陪他站着。
以往特高课的命令,只是端毁一两个窝点而已,没想到这次,是整个上京的窝点。
一个月,难比登天,亏藤原说得出口。
祝惠生现在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李士名肯定也看出来了,以至于,藤原刚刚不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如游离天外。
“主任,外面冷,回去吧。”祝惠生对李士名轻轻说。
李士名木勒转身,机械般往办公室走去。
……
医院打来电话,说欧万已经有了意识,但是……
听到电话里头的沉默,关新就知道,结果一点都不好。
……
来到病房,欧万正安详躺在床上,没有昔日任何生气,没有粘人的讨厌,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喋喋不休。
如此安详,让人感觉不自在、不真实。
关新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椅子上,开始长篇大论的自言自语。
“其实这样也挺好,活着,但是却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一只脚在人间,一只脚在天堂。
你一定就想着要离开,可是,”她苦苦一笑,“当时怎么不努力多流点血,这样,就会抢救无效啊,
这样,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意识还游荡在人间。
很生不如死对不对?
那样坐不住的你,现在就要一直躺在这病床上,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连眼睛都睁不了。
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啊,可是我下不了手啊……”说着说着,她的鼻子越来越酸,眼圈刷一下全红了。
“你说,能不能等到胜利那天,你也突然就好了,然后,你就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可能你不会公布你的身份,你就是那世外高人啊,默默无闻,却伟大。”
泪滚下面庞,她擦一把,“好了,难的跟你叨叨这么多。
我也不是个心狠无情的人,对于你对我有意思这件事,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疏远。
我就是那样,一旦心里装了一个人,我就会尽力避免和其他人产生什么暧昧。
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谁都不愿意当备胎不是吗?
这样挺好的,我不会钓着你,说离开就离开,你也不会伤怀太久,
转身,又是一段新生活。
你看看,这种事我都没跟人说过呢,包括江煜,
今天就跟你说了,你要是反对我,哪天就突然来到我跟前,跟我说,你TM就瞎扯吧。”说着,又被自己逗笑。
再擦一把眼泪,关新起身,把枯萎的百合取出来,“明天给你换一束新的百合啊,这个就,”她看看虽然枯萎但依旧浓香的百合,又插回去,“算了,明天再扔吧,我先走了。”
……
白色的瓷坛里,装着陈阿鹿的骨灰。
辗转来到江邻永病房,他依然坐在被窝里望着窗外,一如第一天她来时模样,
仿佛几天过去了,他的姿势,依旧没有变过。
将骨灰坛放下,关新坐到床边,摸摸他被子下被打上厚重石膏的腿。
问,“还疼的厉害吗?”
江邻永回头,“不疼了。”
“应该要三个月才能下床吧。”
“拄着拐杖的话,现在就能下床了。”
“可别作死。昨天的骨头汤喝了吗?”
“喝了,里面为什么那么多鹌鹑蛋,腻。”
“那明天就不给你加料了,今天宋婶给你送的鸽子汤,喝了吗?”
“喝了。”
“这个……”关新有些犹豫,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骨灰坛说,“阿鹿的骨灰,我拿过来了。”
江邻永点点头,又看向窗外,“你看看,我都不知道阿鹿家乡在哪,我都没问过他,
但他应该没有家人了吧,我该将他送到哪呢?”
“城西有个陵园。”
“不行,”他摇头,“万一战火来了,阿鹿又四分五裂了。”
“那就把他留在你身边吧。”
“我就是一个浪子,自己的命都朝夕不保,还怎么照顾得了他。”
“这样吧,”她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把他带回重庆,我就说,他是我还没正式发展的组织成员。”
“可以吗?”
关新收回身体,“可以。”
……
“主任,您要振作起来。”祝惠生给李士名端来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桌上。
“惠生,你当时,怎么就跟了我了?”
祝惠生知道,李士名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开始陷入人生的迷茫。
“因为主任是我的恩人呐。”
“那么,当时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跟着我的,对吗?”
“对的,主任。”
“……我是不是选错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士名的许多事情祝惠生他都知道,李士名本来是D组,后来因为私人原因,加入王伪,
再后来,又和其他人联合建立76号。
76号表面上威风凛凛,背后有维斯人和王伪政府撑腰,然而其中两难,最能体会的,应该只有李士名了。
“人的一生有非常多的选择,只要自己活的称心如意,就没什么不好的。”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对的,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呢,现在想,我有些后悔了。”
“那主任现在如何作打算?”
“我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
维斯人居然要重新制定计划,这说明那个计划范围并不广,且难度也不大,否则怎么说重新制定就重新制定呢?
关新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总部现在得到的密件可以说是作废了。
自己一行人大费周折,到底是为什么啊?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关新在脑海中,努力把自己的立场转换成藤原的,从最初把密件转移到76号开始,到今天藤原来76号“撒泼”。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几乎全是因为藤原一句话……重新制定计划。
难道……这份密件,根本就是假的!?
藤原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密件,
而真正的密件根本就不可能在76号,而是……特高课!
这么一想,以往种种不合理开始变得合理起来。
这个惊天消息,足以轰炸她的脑组织,她必须赶紧想办法得到真正的密件。
事情到今天这步,从假密件转移到76号,再有假密件被盗看一事,其实真正的计划早已落实,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而对于藤原要求李士名在一个月内清剿上京地下党,
一定是因为他想通过如此密集的清剿,来打散上京地下党注意力,从而掩护他们的计划顺利实施。
重要的密件在76号丢失,无论如何,维斯人都会灭掉76号解气,还留着它,就是因为,这最后一步,将是他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76号就是一颗最重要的棋子,在维斯人的绝密计划制定中反复提及。
这一灵光一闪的消息简直让她大脑炸裂开来。
那么久精心布置的一切,居然都是为了一份假密件!
“啊!”情绪失控到极致,关新失声吼叫起来,疯狂扫荡办公桌上的物件,不顾疼痛,握拳使劲一拳一拳砸在桌上。
东西掉落一地。
要是没有行动小队那么高调的偷袭,怎么会牵扯出后面的事,又怎么会知道藤原真正的计划!?
藤原现在应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大笑吧。
可恨的嘴脸,令人恶心令人发指的嘴脸,关新恨不得撕烂他!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呢……
崩溃的她,深深埋在桌上,闷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