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取下信鸽脚下的纸条,打开一看:告知卢府住客,帮手已到。
掌柜取出火折子,吹燃,刚想要烧了它,又收回去,还是将帮主这条子交给卢府那些人罢,看了这字迹,也知是帮主写的,免得徒遭了他们的怀疑。
难怪那群人那天来时说要住私宅,原来是帮主的人,看这次帮主派了那么多能人前来相助,想必他们不是寻常人了。相助之人,带头的就是王太。
“王太那家伙带了这么多人吃了我的菜,还没给钱呢,找帮主要去。”他自顾自说道。
他背着手,大步跨出院子,心下调侃道:我胡均胡某人,虽说爱财,但取之有道啊,公私分明啊,王太吃了我的就是吃了,得还。帮主还!胡均一笑。
回到柜台,抬眼就见罗大娘跟那“干儿媳”进来了。
“罗大娘!您可来了,今儿吃啥?”
“今儿不吃,”她拿出一锭银子,“我来是想您给办件事。”
“诶哟……”掌柜的一看那银子,眼睛都亮了,忙拿起来,脸上笑成了菊花,嘴里却稍稍推辞,“您说您让我帮忙,说就是了,何必要准备银子呢,既然您好意,我也就不推辞了!”
李新心下笑道:这掌柜,真贪。
“就是我儿啊,他回来之前都会到您这带一盒点心回去,我这几月要去京城定王府,您到时给说一声,让他多买几盒点心到定王府上找我。”
“哟?定王府呀,大娘,没想到定王府您都去得了,小的我当真是沾光了!”
“你小点声。”大娘压声提醒道。
“好嘞好嘞……”
“那我就点几道菜吧,老样子。”
“好嘞好嘞,等会儿就给您送府上去。”
“嗯,这个不急。傍晚时,你若有空,帮我找个稳妥人去最那头的金铺,陈记金铺,帮我取两个金锁,这是凭条,”说着,他拿出凭条给他,“我们也省得再跑一趟。”
“好嘞,您尽管放心便是!”
“那我们先走了。”
“慢走!”
看着四人走了,胡均恍然大悟,难怪帮主派出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定王府的人。听说大阿哥先是娶了一位貌美福晋,而后就被破格封为定亲王,年龄也就在十五六岁左右。年纪轻轻,就成王,这福晋不仅貌美,还自带福气呢!
“大财!”那机灵的小二一听掌柜在喊,忙跑过去,听吩咐。
“去厨房赶紧让厨子做几样菜,卢府的。”
“诶!懂!”大财遛烟就跑去厨房。那卢府的菜只要没单说,菜样都是固定的,这连掌柜的、店里所有小二,以及厨子们都知道,所以一说卢府的菜,大家心照不宣。
大财跑进厨房,忙挥舞手道:“大家先别做其他客官的菜了,先做卢府的,等着要!”
“好嘞!”
厨子们忙放下手中正在做的,没几炷香就做好了卢府的菜。大财前堂后厨轮着跑,将菜装进了食盒,就要送去卢府。给卢府送菜是有大油水的差事,各个小二都争着做,却被机灵的大财接手了。
大财提起食盒就要跑出去,掌柜的拦住他,接过食盒。大财一愣:这?
掌柜的还没说话,就给了他一银果子,道:“罗大娘要给我说些事,今儿我去,就当是大娘给过你油水了。”
“诶!谢谢掌柜的!”大财笑出一排大白牙。
“瞧你!没长进!”掌柜的一拍他脑袋,大财哎哟一声,手一捂,一抬眼,就只见了掌柜的离去的背影。
大财板正身子一笑:哎,别说,咱这掌柜特抠门儿,还特爱财!在食材上斤斤计较,一颗芝麻都得计较。
可他对食客很大方,尤其是对店里小二呀厨子呀,没事儿就发点小银子,逢年过节,那大小东西真是拿得手软!他就是对自己太狠了,极尽苛刻,逢年过节从不添置什么东西,总说旧的用着舒服。那年店里等客人散了,就商量给他买东西的事儿,每人出点,给他到前面的鞋铺里定做了一双最好的鞋子,到今年,都三五年了呢,掌柜的还穿着。至今他都还记得当时掌柜高兴的表情,嘴里却还说着破费了。
想到此处,大财转头回到堂里,贴上一副得体开心的笑脸,招呼着一众客官。
客官爱这里环境好、服务好、味道好、掌柜的好,所以都来;而小二厨子们更是爱这掌柜爱得无法言喻……这个社会,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老板了。
胡均雇了一辆车赶去卢府,李新和大娘刚走进去,就听到敲门声,心下说:谁啊?
大勇转身到门边,问:“谁啊?”
“是我,春膳园掌柜的。”
“这么快。”
大勇打开门,让到一边,掌柜提着食盒,笑脸迎上去。
“大娘,您一吩咐,我就让厨子给您做了,这不,紧赶慢赶的就给送来了!”
“这回是真快,走,去厅里去。”
“好嘞。”
路上,胡均对李新说:“方才瞧这位娘子似乎已有身子,小的知道一妙方,到时可与娘子说说。”
李思一听,道:“跟我说就是,我是娘子的大夫。”
“是是是,您自然比我懂,到时您不妨也一起听听。”
李新听出了这掌柜话里有话,似乎是要和她说些什么重要事,便说道:“好呀,多知些方子,总是好的。”
到了厅堂,胡均放下食盒,打开盖子,取出还冒着热气的菜,一一摆好。
他收好东西,站在一旁,李新一看,对大勇说:“大勇,你陪大娘坐着,我跟李大夫出去向掌柜的讨教讨教。”
大娘一听,道:“别呀,说与我也听听。”
胡均道:“大娘,店里还忙着,我得边走着和娘子说。”
“好吧,那你们去吧。”
三人走出屋子。
“掌柜的,您说吧。”走出一段距离,李新对这掌柜说。
胡均从怀里拿出那纸条递给她,直说道:“福晋,帮主已经收到来信,派了人来,是王太领队。”
李新还没来得及看手中纸条,心中一阵惊疑,问:“你是?”
“春膳园是个收信的地方,怪奴才眼拙,福晋王爷初到之时没有识破。”
“无妨,只是先前我们也修书了一封,书祥并没有回复,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道:“不知,许是信鸽在路上出事了,不过这次他们已经来了,不过看福晋这模样,似乎是不知道?”
“对,我们不知道。”
“哦,”他一想,“看来是帮主有意安排的。”
“可是王爷已经出城去追捕马世龙了。”
“今早发现这边亮了两发信号,王太应该能猜到,估计已经派人援助去了。”
“那就好,看来是书祥有意不让王太他们出现,好暗中保护,不打草惊蛇。”
“对,奴才不宜久留,先走了。”
“好。”
只要知道书祥的人在附近她就安心了。
方回到厅堂,四人围桌吃了食儿才罢休。
午后,似乎有点小钱的都在打着盹儿,没人愿意在外奔波。
街上宅里,都是一片休憩之静,白日的梦乡,也很香甜。
她似乎是在一个校园里,被一层薄雾罩着,又似乎有一片穿云而过的日光,让人分不清是早是晚。
她跑着笑着,忽又回头看着,嘴里喊着什么,似乎是“近阳”,后面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薄雾里看不清他的脸庞。
一块橡皮擦扔了过来,她稳稳接住,又笑了。
这个梦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她睡得深沉,李思在旁边唤了许久也不见她醒,可把他吓坏了,忙把了几次脉,都是好的,也不见她醒的。
“福晋!福晋!”
原本薄薄的雾忽的变得厚重,那远近都不见的人影消失了,她站在那,眼神慌乱,左右一看,头顶传来几声“福晋”。
她猛一睁眼,便看见头顶蚊帐,一偏头,只见两个男人和一个老妇神情紧张地看着她。
他们是谁?
“福晋,天呐你终于醒了!”这个文质彬彬,穿着旗服的男生也不知冲谁使劲儿合十作揖。
一瞬间困意来袭,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不省人事。
闭眼前,只听得耳边嗡嗡充斥着男人女人不甚清楚的声音。
那几人焦急的表情一下子消失视线。
“新儿,”这个叫永璜的男人走近她,手中抱了一个孩子,十分可爱,肉嘟嘟的,白嫩嫩的,像水做的一样,“你快看看。”
他将孩子离得她近了些,没想到孩子哇一声哭了,脸上的肉开始变得焦黑,最后化成一堆黑灰,风一吹,就没了。
这个叫永璜的男人抱着飞灰的孩子跪地痛哭,似乎已经看不见她的存在。
脑子中一道火光闪过,无数记忆碎片重组。
……
“永璜!”她满头大汗,一下子惊坐起来,呆呆看着前方。
“福晋!”李思破门而入,见福晋醒了,满头大汗,神情慌张,面色惨白,如刚过了修罗地狱。
“福晋,你怎么了?”李思也忘了搭上汗巾,就直截了当碰上了她手给她把脉。
一切安好,只是心跳很快,估计是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