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趴在床上,兰心正在帮她敷药,她额上细汗岑岑,咬着枕头不敢发出声音。
方庭春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见她嘴唇煞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上好了药,梅心仍是虚弱无比。
“梅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方庭春有些哽咽。
“格格……”梅心孱弱地开口。
“梅心从小被父母卖进孙府,就再也没见过父母亲人。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虽然旁人都以为我自私势利,可我却也知道谁对我好,我就要对谁好。”
“梅心……”
方庭春顿时热泪盈眶。她看着梅心,很是心疼,忽然越想越气,转身就冲了出去。
“格格!”
兰心在后面,又得顾着梅心,犹豫了一下,跟着跑了出去。
方庭春跑到王沁文那儿,却不料孙词也在。
方庭春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会儿孙词在家?为什么他在王沁文这儿?方庭春没有理会,她笔直地走了过去。
“啪!”
王沁文还来不及反应,方庭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王沁文栽了几步,孙词一愣,快步上前接住了她。
“你干什么?”
孙词有些火大,这方庭春莫名其妙地冲进来,见人就打。
方庭春却没有理会孙词。
“王沁文,这一巴掌,既为我自己,也为梅心!”
王沁文双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挨在孙词怀里。
“姐姐,今日之事,我真的不知情,更何况,您已经罚过槐香了,为什么还这样不依不饶。”
“收起你那一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方庭春指着王沁文说道。
“方庭春!你为什么这样蛮不讲理?”
方庭春顿时觉得很委屈难过,她怒睁双眼,咬着牙。
“她能害我,为什么我不能打她!”
方庭春撕扯着说道,顷刻间泪如雨下。
方庭春心如刀绞,孙词一句话,好像勾起了自己无限的委屈。
在这一句之前,她觉得愤怒,在这一句之后,她觉得心酸。
“孙词,你好让我失望!”
方庭春绝望地说道。她以为与孙词之间,不需要言语,就能心意相通,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与孙词之间,也需要掩饰。
“方庭春,你也好让我失望!”
孙词也是双眼微红,昨夜方庭春和甘小虎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即便他再相信方庭春,可他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王沁文看着这个局面,她望着方庭春,她以为自己会有些愉悦,可是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但是为了让方庭春看到她的胜利,她还是对她展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笑容。
方庭春望着孙词,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她忽然双手一推,重重地把孙词推后几步,转身跑了出去。
她眼里带着恨离开,孙词立在原地,想哭却哭不出来。
兰心追着方庭春又飞奔进了屋子,她正要上前,却发现屋子被反锁了,兰心守在门外,她并没有敲门。
方庭春泪如泉涌,她进了屋子,看长案上的笔墨纸砚,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低吼一声,把上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扫到了地上,砚台里的墨泼了一地。
兰心听着里头的动静,吓了一跳。孙嘉珩也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
方庭春听着孙嘉珩的哭声,她觉得快崩溃了,之前的种种委屈都被拉了回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换来今日这样的局面。
方庭春不堪重负,蹲下身去,埋头痛哭。
“格格!格格!”兰心不能再沉默。
许是孙嘉珩的哭声太凄惨,方庭春抹干眼泪,站了起来。她走到孙嘉珩床边,把他抱了起来。
也许是在母亲怀里,孙嘉珩很快就停止了哭声。
兰心见里头已经平静,才放心下来。
方庭春抱着孙嘉珩,直到他再次进入梦乡。她趴在孙嘉珩的小床边上,只有看着孙嘉珩,好像心里才没那么难过。
方庭春趴在孙嘉珩小床边熬了一夜,什么都没想,听了一夜风雪。
她忽然明白一件事,她与孙词,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孙嘉珩醒了过来,没有哭闹,咿咿呀呀地说话,方庭春一笑,用手去抚摸他的小脸。
方庭春推开门,外头积雪很厚,红梅傲然独立,雪啪叽一下,掉落在地,银装素裹,让方庭春有些睁不开眼。
“格格!”
兰心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方庭春洗漱好之后,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平时都没有这样细致,兰心一看,美得令她都心。
方庭春走进梅心房里,梅心见她双眼微肿,也有些不忍。
“梅心。”
“格格~”梅心还是很虚弱。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挨了打,我一定替你报仇。”方庭春说道。
“格格。你不要和少爷争执,不然不就正中了王沁文的计了么。”梅心说道。
“我明白的,你放心。”
经昨日一事,孙府里的下人在方庭春面前也更为小心。从前这个格格没有架子,可现在却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方庭春经过无数人,她忽然明白,既然在这府里生存,就要遵照这里的规则。她的身份是她的筹码。
人心太微妙,孙词的爱也太不可靠。
“哎呦,你怎么出来了?”
众人本在吃着饭,见孙词与王沁文走了过来,徐姨娘匆忙起身,将她搀了过来。
“我老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还是要走动走动。”王沁文笑着说道。
方庭春没有抬头,她咬了咬唇,她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恨意。
掩埋自己的情绪,是她需要踏出的第一步。
走进来之后,孙词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方庭春,她今日似乎打扮得格外美,坐在那儿美得像一幅画一样隽永。
孙词的心中却觉得心寒。她的眼神不再追随自己,甚至于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目中都是冷冷的。
孙词坐了下去,他仍旧回敬给方庭春一个冷冷的眼神。似乎好像在说,明明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回头。
二人对视,眼中都是冷淡的指责。像阔别多年的仇人,恨意没有那么浓,却也温热不起来。
忽然,方庭春的嘴角扯起弧度,笑了一下,这一笑很美,可让孙词心中更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她变成这样乖戾的模样。
“听说覆香居的茶,京城最有名,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见识过。徐姨娘,不如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方庭春开口说道。
覆香居?徐姨娘心中沉了一下。
“好呀,我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成天在这府里,都快闷出病来了。”
“不如其他几位姨娘也一块儿去,人多也热闹些嘛。”方庭春淡淡地笑道。
其他几人,哪里敢说不,欢喜着说好。方庭春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想和自己一同去品茶,可是那似乎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始终没有开口和自己说话,孙词心中难过,吃了几口饭,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