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孙婉才又见了方庭春。
“惊蛰那天,皇上会从正阳门出来,路过箭楼那一块儿。你看看那附近哪边人多,你们可以守在那儿。这是当天的行程安排,你回去好好看看。”
孙婉说罢,往方庭春手里塞了一张纸。方庭春没有急着看,只是小心的收在怀中。
“那就好,夫人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了。”方庭春正要离去。
“哎。”孙婉忽然说道:“你就先别走了,今日就留在我这儿吃个午饭吧。我已经让丫头们去准备了。”
方庭春转身,看孙婉的模样,不像是客套,也就不推辞了。
不消一会儿,只见丫鬟在屋子里摆了个桌子,上来了近十道菜,样样都很精致。方庭春心中惊叹一声, 这排场可比孙府大多了。
二人正吃着饭,孙婉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对方庭春说道:“你明白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是孙家的希望,我不想让你害了他。”
“夫人,你觉得如今,我做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呢?”方庭春也放下手中碗筷。
“夫人,爷爷说,我不能助孙词青云直上,可我想告诉他,即便我没有高贵的出身,我也可以帮助孙词。”方庭春道。
孙婉哑口无言,她不禁想道,确实,从她一家姐妹,再到宫中的格格们,看方庭春这几日的谈吐见识,确实不比别人差。
“哎。”孙婉叹了口气,道:“吃饭吧。”
方庭春吃完饭,待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去。
“夫人,我就先走了。”方庭春道。
孙婉见她离去,抬头叫道:“你先回来。”
方庭春有些诧异,又走了回去。
“你既然已经和阿词成了亲,也就别再叫我夫人了,跟着他叫我姐姐吧。”
方庭春先是愣了一下,顿时又禁不住笑了起来,道:“是,姐姐。”
孙婉见着方庭春离去的身影,想来,成全别人,自己也更轻松些。
第二天,便是惊蛰,众人都守在客栈里,一夜难以入眠。忽然,方庭春只觉得门外有人走动,她一开始只以为是寻常旅客,一会儿,心中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便起身去寻。
“你做什么?”孙词问道。
“我不太放心,出去看看。”方庭春便起身穿衣走了出去,孙词跟在她后头。
这不出门不要紧,一开房门,却发现原来外头已是乌烟瘴气。有人放火!
方庭春与孙词对视一眼,大叫不好,匆忙大声招呼起来:“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起来啊。”
这么一闹,客栈里的人都醒了,大家一时害怕,四处逃窜。
方庭春匆忙去找顺娘他们,待得将他们接了出来,一行人逃到院子中,此时却忽然闯进来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就要杀了他们。
这群人的目标正是方庭春一行人,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他们的人很多,方庭春与孙词虽然将杨大郎等人护在身后,可刘婆因为行动缓慢,一个不慎,竟被人砍中一刀,一声哀嚎,扑在地上。
众人大惊,杨大郎匆忙去扶刘婆起来,方庭春大怒,与孙词二人一边抵挡众人,一边还要保护身后之人,幸而此时,英荣带着人马赶到,将他们一群人救了下来。
原来,英荣府上有个奴才,是和亲王的的眼线,他将孙词到英荣府上一事,告知了和亲王,简亲王便下杀手,断不能让这些人,出现在皇帝面前。
乌压压的人群,包围着这家客栈,众人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场面混乱不堪。
那帮人逃回和亲王府。
“什么?你们居然放火了?”和亲王大怒,一个巴掌就将领头那人打得转了个圈。
“蠢货。”他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蠢货,让你们悄悄把人杀了,不仅人没杀成,还将这事儿闹得这么大!”
和亲王一边骂,一边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那里头有两个人,功夫很高,属下得不了手啊!”那人委屈地解释道。
“你别和我解释了,本王这次,就要让你给害死了!”
和亲王在那儿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道:“这样,你们几个先留在府内,这时候,英荣他们一定在找你们,你们切勿轻举妄动,我去想想法子。”
说罢,和亲王便离去,可一会儿,忽然冲进来一群人,将刚刚那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那几人方意识到,这和亲王是要杀人灭口。
刚刚反应过来,脑袋就已分了家。
说回孙词这边,刘婆挨了一刀,年纪又大,一时之间,竟然死了。方庭春等人一夜不眠,众人守着那尸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天明。
等天亮了,方庭春本靠在墙边,忽然抡起手中的长枪,便往杨大郎走了过去。
“走吧,时间快到了。”
杨大郎抬头看方庭春,他心中其实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方庭春鼓动他们一起告御状,如今刘婆就不会死。
“你有这股子怨气,不如留着一会儿对着皇帝,让他看看,他的子民,有多恨他。”
杨大郎正要发作,顺娘却一把拉住他,道:“庭春说的不无道理,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回头了。”
杨大郎低吼一声,一拳头砸到地面,他背起刘婆的尸首,跟在方庭春身后。
天渐渐亮了,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方庭春等人在那儿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皇帝的队伍,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有内臣,也有文武百官,热闹非凡。
路上的百姓匆忙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方庭春心里紧张,手中握着孙词早早写好的状词,时不时的偷偷抬头一眼,看看皇帝到哪儿了。
文武百官中认得孙词的人不少,他不能出面,只是藏在角落处,以防不测。
一步两步三步,待那龙辇慢慢靠近,方庭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中间,那些侍卫一下就慌了,匆忙围了上来。
“有刺客!有刺客!”瞬间一大群侍卫将方庭春包围。
“锵锵锵”的声音传来,方庭春带了一面响锣:“皇上!民女有冤,求皇上明鉴!”
一时之间从侍从到文武百官,再到百姓,都乱成了一锅粥,侍卫正要将她拉下去。
“住手!”皇帝却叫停了下来,许多人头一次听到皇帝的声音。一时之间也是十分好奇。
身后的文武百官,无不担心受怕,互相张望着,不知所措。
方庭春朝杨大郎看了一眼,他便背着刘婆走了进来,顺娘也拖着两个小娃娃挤了进来。
那些侍卫见状,大惊,正要去赶,皇帝又开口道:“住手,把他们几个带上前来。”
方庭春一行人便走了上前,扑通一声跪在皇帝的龙辇面前。
“你有何冤情要告?”皇帝皇后见杨大郎背上背着个老人,似是死了,也吓一跳。
“皇上,我此番冒死拦轿,是要替江南百姓讨个公道!”
“哦,既如此,你为何戴着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皇帝有些纳闷,他虽然知道孙玉要安排人告御状,却不知安排的是何人。
此时,方庭春戴着个斗笠,却看不清她面容。
“皇上,民女的容貌,丑陋不堪,怕是吓到皇上。”
听她这么一说,皇帝也就不强求,道:“你有何事要奏?”
“皇上!我要告南河总督潘水阁,扬州知府柳仲生。淮阳水患,连年不止,去年扬州一场大水,伤亡惨重,皇上仁慈,批下去大批银子救灾,可那些钱,却也被他们吞进了口袋。
皇上,您看看,这大清盛世,却还有多少人,活得生不如死!”
方庭春说得激愤,那百姓见她几人的模样,老老少少,十分可怜,顺娘已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一见母亲在哭,也就哇哇大哭起来。
皇帝龙颜大怒,大骂一声:“混账!”
如一声惊雷,文武百官匆忙跪倒在地。
“把她的状书拿上来!”
有个太监猫着腰,从方庭春手中接过状书,递给了皇上。
百官偷偷去看,只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心中大惊。
“杀!杀!把这帮贪官,统统给我杀喽!”皇帝大怒。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皇上!”杨大郎忽然又大声叫了起来,只见脸色涨得通红,很是激动:“皇上,昨天夜里,还有人暗杀我们哪,他们怕我们看到皇上哪,他们怕皇上看到他们的罪行哪。”
皇帝大惊,撩开帐子,定睛一看,他背上那个人,真的死了。皇帝心中吓一大跳,怒道:“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
和亲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皇帝本想破口大骂,可一看如今百姓跪在道路两边,他瞧出去看了看自己的子民,心中感慨万千。
“你们放心。”皇帝开口说道:“此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是一场你知我知的戏,可却还是震撼人心。
方庭春等人这么一闹,京中一下就乱了。皇帝下令,英荣与孙玉彻查江南一案,所有涉案人员,全部砍头。
这一下,从朝廷到地方,人心惶惶。
孙词与英荣出动了,一个一个去找到那几个被皇帝大笔一挥,赦免的那些人。本还是寝食难安,一下子就掉了这么个救星下来,谁敢多事?
于此同时,孙玉在江南,拿下了潘水阁,马怀才,刘中正等数十官员。证据早在他手中。他一道折子,并那些修饰过的证物,一一送到了京城。
京中也不少官员牵扯其中。
皇帝大怒。大笔一挥,统统杀掉。但被杀的王爷,只有和亲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