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荠菜赛仙丹。
当天要吃荠菜花煮鸡蛋,能明目,治偏头痛。钱芳下定决心,要做世间最平凡的人,比如按照老祖宗的皇历来过日子,注意节气与饮食的搭配。
今年阴历三月三,刚好在清明小长假里,钱芳煮了荠菜花鸡蛋,打算给娘家送过去。
钱母昨天晚上给钱芳打电话,让钱芳第二天回家吃午饭。这两天放假,家里不似往日冷清,小狗丁丁一早就兴奋地蹦来跳去,以为可以跟一家人出去玩耍。若留它一只守在家里,它肯定会失望,难过一整天萎靡不振,钱芳正考虑是否带它一起出去。
丁丁此时已有八个月大,长出大狗的身架,本来骨量就大,抽条拉高,十分壮实,奶黄毛色光亮柔顺,非常帅气的小公仔,懂得讨人喜欢。也特别顽皮,不愿意被关在大笼子里,一双善良的大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万芮真听见妈妈同意带上小狗去外婆家,率先拿出小狗的背包,让丁丁背上,做好一切出门的准备,既迅速又士气高昂。虽是清明节气里,可是春气渐暖,外面是热烘烘的空气,拦不住人们户外踏青的高涨热情。
黄祺月瞧见她们要出门,被母女俩和小狗的快乐所感染,他也打算出门办事,便主动请缨,开车将她们带狗一路送至钱家小区。并提出下午办完事,可以顺道来载她们,并且顺道带狗子去河岸狗子们聚集的地方,玩到傍晚再回家。这个提议真是太体贴了,一家人,哦,不,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和一条狗,都赞同,尤其是丁丁像是听懂了,在黄祺月的裤腿上蹭一蹭,又舔了他的鞋表示感激,一点也在乎把口水弄上去,全体高高兴兴地出门。
到达钱芳娘家,出了一个小插曲。
任凭丁丁如何可爱帅气,钱母都拒绝让它进门,识破它无辜更改或顽皮的本性,钱母一个劲儿说害怕大狗,嫌弃地说:“你们怎么还带狗过来呀?怎么不留在家里,关笼子里。我们家里又没有笼子装它,这么大一条狗进到家里,跑来跳去,谁能控制得了,弄得到处粘上狗毛,脚上踩得到处脏,还会进到房间!我实在看着就害怕,小时候被村里的土狗咬过。这可是新装修的房子,别叫它到处乱啃,把墙纸啃坏了。”
小芮替小狗丁丁说了一堆的好话,说它会乖,如何温顺听话,“它不是一般的土狗,是素质很高的品种犬。”也无济于事。
钱芳不愿勉强母亲,惹她不高兴,母亲若心情不佳,全家的气压都会偏低。
她决定将小狗带下楼,拴在楼下的树下,又用纸盒铺出一块狗垫子,让它躺在上面睡觉,丁丁很警惕,不愿意与主人分开,发出呜呜的叫声。钱芳跟一楼的邻居打好了招呼,告诉这是她的狗,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又对丁丁说:“你乖乖守着,等会儿我们下来再带你回家去。”
丁丁十分通人性,大眼睛长睫毛,又一脸憨厚,漂亮的皮毛,引得一些邻居的孩子聚过来逗它玩,夸它神气十足,丁丁听了高兴,被吸引了注意力,直摇钢鞭一般的尾巴,对孩子们露出友好的态度,渐渐放松了警惕。
钱芳回到三楼,没料到钱溢也在家,刚才一直在卧室里躺着。
钱芳与父母亲在客厅里说了好一会的话,钱溢也没出来。钱母递眼色给钱芳,钱芳才知道有情况,钱芳主动进屋,和妹妹打个招呼。“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钱溢翻身起床,对钱芳爱搭不理,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脸色明显不对。对她姐姐的寒暄并不答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似钱芳欠下她的。钱芳不爱看她的冷脸,转身出来。
钱溢先发制人,冷言冷语地冲钱芳背后说:“你想问是谁没来?原来你不愿意见到我,倒是想见到我们家的那一位。”
钱芳听她说话带刺,“好好的,又疑神疑鬼。”
钱溢跟出来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下见不得人的事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怀鬼胎总有鬼知道。”
钱母一直跟在外面,猜到会出现口角,厉声阻止:“清明节气里,什么鬼啊神的,别净说瞎话,有事好好地说。”
钱芳一看形势不对,大概钱溢昨晚就回来了,像是与母亲串通好了叫她回来。钱芳马上请父亲带上小芮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简单报出一个清单,塞了两三张票子,说中午她来做午饭。打发他们出去,生怕小芮听到。
小芮出门前问:“可以带丁丁一起去吗?”
“不行,超市里人多,不允许带狗进去,再说它现在正淘气的时候,万一你和外公控制不了,管不住它可就麻烦了。还是让它栓在楼下,我能听到声音,从窗户能看到它。”
钱溢完全不管,大门还未完全关闭,她就嚷开了,“你凭什么总是来破坏我的生活,难道就凭你现在离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竟然还想和振哥藕断丝连,非要搅得让我跟你一般离婚,带着孩子住回娘家,你才称心如意,是不是?”冷脸,眼睑淤青,夜里哭过,不像是伤心,更像气性太大而失眠,脸颊因上火气而显出不寻常的殷红。
“我有没有什么藕断丝连,你不是最清楚么?跟林振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你,不要小人之心,出什么状况就赖在我头上!”自从经历过万汉辉,钱芳与人冲突也不害,一点儿也不示弱。
“你还狡辩,我有证据在手才会来找你,你以为我愿意与你当面对质。”钱溢举起手机,仿佛里面藏着什么****。
真想知道是什么证据,连钱芳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惧怕的东西。“你们自己的家务事,最好是在你们家里自行解决,何必出来找我这个外人麻烦?更何你并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呢!”
“我们的家务事?你还管少了么?林麦花和她娘的事,难道不是你揭穿的?还在振哥面前扮演善良的好人,设计一个陷井让我往里跳。根本不关我的屁事,最后我成了揭露林家短处的罪人,还不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钱母害怕两人吵起来,赶紧说:“别嚷嚷啦,叫邻居听见笑话,都坐下来好好说。”
“你嘴里不要不干不净,我怎么也是你姐姐,我若是贱人,你是什么?”钱芳咬牙气愤。
钱母赶紧拉住激动的钱溢,保证说:“钱芳这几年确实没有与林振来往过,这一点,我和你爸都能作证。”
钱溢嘴里不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贱人的妹妹呗!我倒想要嚷出去,叫街坊邻居都来评评这个理,哪有姐姐与妹夫暧//昧不清的,来破坏妹妹的家庭?”钱溢连自己父母也骂上了。
钱芳忍无可忍说:“要歪也是你先把歪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要不,林振怎么由我的未婚夫变成你丈夫!”钱母拉住钱芳劝阻,拉偏架,若不是母亲挡在中间,钱溢真像恶狗一般扑过来。
钱溢不听劝,大声叫骂:“你和爸爸都被她收买了,别跟我提装修房子她出了多少钱,难道我以前拿回来的少么?女人不要脸,赚钱当然变得容易!”
钱芳与钱母同时叫钱溢闭嘴。
钱芳理智地同母亲说:“你松手,我倒要看一看她拿住了什么把柄。”
钱溢急切地翻开手机,亮在她面前:“就在过春节期间,你和振哥还旧情难忘,互通短信,这也就罢了,林振出差半个月,一回来就约你见面。正月十五晚上,你敢说你在哪里?婚离了更自由了是吧,竟然和林振约在无锡欧洲城大庭广众下见面,生怕人不知道你们的丑闻,两人一起去看了元宵灯会,我说的没错吧?”
如果截章断义,还真说不错,钱母早看过这些照片,还真让人百口莫辩,也将怀疑的眼神落在钱芳身上,等她如何解释。
钱芳迟疑,钱溢更加确定,打开视频,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庭广众之下约会,这么不要脸,还被镜头拍下来,当天现场的人在大屏幕里见证你们的奸情,就是本地电台的晚间新闻里,播放现场镜头你们出镜足足有十秒钟,你们这是想干嘛?想教所有的熟人都目睹,见证你们明目张胆的奸情?”
钱溢气愤地手抖,目光尖利,像削过的竹子,根根戳向钱溢,视她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钱芳没看清,果真如她说镜头足有十秒,她也并不知道有摄像。怎么会这么巧合呢?她和林振当时一句话都没说上,只遥遥相望,就被拍上新闻。而且她感觉当时相隔甚远,竟然出现在一个画面,非常亲密。
钱溢翻出事先的截图,一张照片上,惟独钱芳与林振被镜头聚焦在中央,十分醒目地站在人海茫茫,两两回顾,无声对望,那种凝视的目光就算是陌生人也会觉得下面有故事。
“你自己当年闹出丑闻,被未婚夫甩了,我们替你被人耻笑,如今你又拉上林振丢人丢上了电视新闻。熟人看到了,又该是怎么嘲笑,妈,你难道是觉得脸上有光彩?她自己闹离婚了,豁出去,已经不要脸,我和林纬恒岂不是要被连累,被人戳脊梁,背后笑话!难道要搞得这家两个女儿都离婚,没人要么?”钱溢说得激动,涕泪喷出来。
钱母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责怪钱芳说:“钱芳,这一次真是你不对,怎么能闹到公共场合,至少你妹妹也算是懂事,从没拉着你在外人面前吵闹,把你叫回娘家来关起门说这事。你赶紧道个歉,和你妹妹解释清楚,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发生这种荒唐的事。”
钱芳真是百口莫辩,这真是偷//腥不成,还惹了一身臊。
钱溢得理不饶人,呛声她妈:“你别总是打马虎眼,在这里搅稀泥,如果能随便糊弄过去,我能这么火大,能找到家里么?”
钱芳赌气,真想弄点儿事出来。“你问过林振吗?应该让他向你解释这一切,而不是回来问我。”
“还有什么好解释?张凡当天和家人就在现场,她都看到了,恐怕半个无锡城的人俱是证人。难怪人家张凡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吴工程师,你压根儿就瞧不上,是一直想攀着林振回头,等着做现成的处长夫人,哪里看得上一个无权无势的技术工程师呢。林振当然也是旧情难忘,他们老林家,从他父亲起就是拖着旧情的情圣,想要过上一妻一妾生活的伪君子,男人嘛!那点花花肠子我可以理解。我是不会因为这点多情的花头就和他闹离婚的,你放明白一点,没名没份地与林振搅在一块,还怪我骂你贱人?简直丧失人伦!”
钱母想拉住钱溢,却被越说越激动的钱溢推开一旁,“以后让下一代怎么面对,让纬恒和小芮知道真相,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怎么称呼?还会认你们这一对父母么!”
钱芳颓然坐下,提到她女儿,沮丧地说:“这不是真的,只是巧合!”
“林振是在一步步高升,每一成功的男人都会面对很多诱惑,他去出差,能遇到多少诱惑,我都相信他。社会这么复杂,外面的感情只能作酒后的谈资,作为成功者的炫耀。可是你是什么身份?连做花头都是拖他后腿,让他被世人耻笑,你们是丧尽人伦!我为什么不去公开吵,不去公开闹?我那是顾及林振的面子,男人鬼混没啥大不了,我能忍,可是你算什么东西,你这样做与杀妻灭子有什么二样?”钱溢越骂越理直气壮,唾沫喷射在钱芳脸上。
钱芳不擅长吵架,步步被逼,退无可退。反问钱溢:“你当年谋计陷害我,污我与邱大斌有染,拉着邱大斌一起做戏给林振看,抢了我的未婚夫,你都没觉得亏欠我,害我闹出绯闻身败名裂,多少年抬不起头,你连一点愧疚都没有,就算我和林振旧情难忘,那也是人之常情,碰巧被拍下来而已,又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钱溢不等她说完,“是啊!碰巧被拍下来,还有没被拍下来的才叫实质性的关系吧,那些我自然没证据,你可以一口抵赖。碰巧那天被我揭穿的是林麦花她娘,如果当时是你呢?而最有可能就是你,你敢说林振买那套房子起初不是为了送给你的?”
关于房子的事连钱母也并不知道,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捋不清状况,钱母和钱溢一起瞪向钱芳,向她讨说法。
“你今天找我摊牌,难道非要逼我承认与林振藕断丝连,承认在一起?”这种恶言夹击下,钱芳反而平静下来,表情坚定,态度也蛮横起来。
钱溢如同被踩了尾巴,尖叫起来,“你竟然承认了!妈,你听见了没有,她竟然全部承认,这就是成心想逼死我们母子,她好上位,盼着我们母子早点死,好不妨碍他们重温旧梦!”
钱母赶紧护住钱溢,说:“钱芳啊,你不能这样,她是你妹妹,一胞所生,亲姐妹怎么能反目成仇,恨不得她去死掉呢?”
钱芳气急攻心,简直无法与这对母女讲道理,平静生活了三年,钱溢何苦抓住一点线索就当把柄来吵闹呢,哪怕是远距离的容忍,也不必非要对面翻脸!“你要怎么理解我拦不住,就当是你的报应,一报还一报吧!”
钱溢大声叫骂,像一个骂街的泼妇,若不是钱母拦着像要冲过去打人。“钱芳,你我姐妹之情,今日一刀两段,若是真把我惹急了,我绝对不会独死,就算我死也会抱着你的小芮,一起去跳井,让你一辈子不好过。”
钱芳没料到钱溢疯到这种程度,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钱溢留下毒誓,抓起手提包猛冲出门外。
钱芳像被人下蛊,魔障住了,不能动弹,跌坐在沙发里。
钱母一边哀叹,一边连声数落起钱芳,“应该顾及大家脸面名声,不该留人话柄,如今叫钱溢抓住了,反目成仇。”钱芳无比沮丧,浑身疲惫,无力去辩解。
钱芳不想再听母亲唠叨下去,抄起手包,准备下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