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龄没有理会韩烟，木然的上了车，好在是他的司机开车送来的，要不然他这副恍惚的精神状态非出事不可。
张姐站在台阶上叹了一口气，这回算是彻底的分开了吧，想起他们一起在英国生活的那些年，那会要么甘棠生病要么总是吵架，而张姐常常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但现在回过头想想，那已经算是他们最和谐的一段时光了。
韩烟没想到陆九龄的反应会这么大，等他的车走远了，又打电话叮嘱常诚，“陆九龄已经知道我姐走了的事，看他失魂落魄的，你安慰安慰他吧。”
常诚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瞒不住的，不过走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等时间长了，再刻骨铭心的爱也会烟消云散。
常诚给陆九龄发了一条微信，“在哪儿，一起出来喝酒啊。”
半天没有回消息，他拨了陆九龄的电话，关机了。
他辗转问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找到了华阳，常诚对这个人并不熟，只知道这是陆九龄的朋友，至于他是做什么的，在替陆九龄经营什么，没人知道。
虽然已经是大半夜了，华阳还是开车去了慈恩寺。
寺庙里静悄悄的，夜里清凉，湿冷的山风贴着骨头往钻，耳边不时能听到一片蛙叫声。
主事的和尚一路把他领到树木掩映的佛堂，远远便见朱漆的殿门敞开着，陆九龄坐在门槛上，垂着头看不到脸上什么表情，他的身后是空荡荡的佛堂，只有一盏橘黄色的灯，还不及供桌上的蜡烛来的亮，他和他身后世界都裹在一团看不清的阴影里。
陪同的华阳来的和尚是个中年人，戴着眼境斯斯文文的，在路口就顿了脚 ，“陆居士下了班就过来了，一直在这里坐到了现在，也不让人打搅。”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甘居士已经把骨灰带走了，佛堂里什么都没有，您劝劝。 ”
华阳点了点头，又客套了几句，目送和尚走了。
这才沿着蜿蜒的小径走进院子里，手上的猫哧溜一下从他手里窜下来，朝陆九龄扑去，他垂着头，抬手轻轻搭上加菲猫的头上。
陆九龄此刻在想什么呢？甘棠吗？
殿内正中央供奉的是观音菩萨的雕像，宝相庄严又慈眉善目。
华阳先进殿恭恭敬敬的上了香，转头在陆九龄旁边坐下了。
陆九龄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但是这半年比谁都来的都勤。
“我听说，甘棠常来这里陪她妈妈？”
甘棠在这里彻夜守候的时候，陆九龄就守在外面吧，那个时候甘棠才不会带上顾昭。
陆九龄没有回答，却低声问他，“她跟你说什么了？”
“它说这只猫是你的，所以还给你，她还说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过跟她无关的人生，她还说曾经爱过你的，但是现在不爱了，更不想纠缠。”
他抬起头，冷笑一声，“爱过我？她说过无数次的爱我，那一次又是真心的？她甘棠现在是终于良心发现一回，又故计重演的用虚假的谎言来作无谓的安慰，她多大度啊。”
华阳被他梗的一怔，又觉得有些抱歉，他是知道甘棠要走，也没有告诉陆九龄。
“甘棠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转过头，苍白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眉戾气纵生，“我没成全她吗，她要结婚不是结了，我打扰过吗？可她还是要躲，避瘟神一样避着我，她知道我爱她，变着花样的戳我的心。你说，她对我只剩下寡情薄义，我凭什么要成全她呢，凭什么要放过她？”
陆九龄裹在沉重的阴影里，寒气迫人，华阳硬着头皮道“别自欺欺人了，她在，你就总有一天忍不了。你说过的不要把她逼成季思坤，她知道你做不到，所以她替你做了，你还不如她吗？”
他冷笑一声，当然不如，他那有她狠呢。
华阳叹了一口气，他劝不了陆九龄，当然谁也劝不了甘棠。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比甘棠更加的果决无畏，连感情都是时刻冷静理智的权衡着利弊，没有什么她狠不下的心，断不了情，就是面临死亡，她大概也会从容，可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
华阳呆了一会就走了，陆九龄在庙里坐了两天一夜，听说回去就病了。
——
甘棠在伦敦机场落了地，去了看了一趟外婆和田莉，然后转乘前往美国的航班。
起飞前她给顾昭打了一个电话，“我对不起你，我不爱你，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
顾昭那边以为她开玩笑，“你别闹了。”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如胶似漆，百般温存，现在一个转身，她就说她不爱了。
她平静又冷淡的道，“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是顾氏的掌门，家族联姻是最好的商业同盟，如果你连顾氏都不要了，那我也失去跟你在一起的意义，我需要的是一个比我更强大的男人，放弃家业的你没有资格。我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就当还你这些年对我照顾。”
顾昭在电话那端都快急疯了，她却说，“我大概没告诉过你，我谁都不爱，我只爱自由，我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你们给我锦上添花，你知道我的脾气的，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你也不用找我了。”
她完全不理会顾昭求她等我们见面再说的话，好脾气的顾昭终于发火了，在那头愤怒的问她，“那你和我的前女友又有什么区别？”
她直白又冷漠的道，“区别也是有的，论门弟甘家比顾家还要好。”
她丢下这句话，冷漠又无情的挂上了电话。
她忍了许久才压下的咳嗽这会开始发作起来，咳的浑身颤抖，她扶着墙站了好一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稳了。
等她平静下来，又拿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扔进了下水道顺着水充冲走了。
她逼着自己笑了笑，以后再也没有牵挂了，可以安安静静的走了。
她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起飞的时候最后望了一眼繁华的伦敦。
陆九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伦敦这几年，是我过的最高兴的几年，但是我很迟钝，到了快死了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