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接近中午了,她的手机还在客厅的茶几上,果然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随行医生易峰和田莉的。
她先拨了一个易峰的,昨晚一夜未归,肯定担心坏了。
她先报了平安,那边果然有些生气的问她,“一夜不归也不打电话,我差点就报警了。”
她昨晚快被陆九龄折腾死了,那有精力去想着要跟易峰打个招呼。
“抱歉,我在同学这边,忘了跟你说了,我……”她有所感应的往楼上看了一眼,陆九龄就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深遂的眼眸黑沉沉的朝她望来。
甘棠心冷不盯的空了一下,她捂着听筒略带讨好的朝他笑了笑,转身拿着电话去了阳台。
那头易峰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你的药一顿都不能断,你没忘吧。”
她毫无良心的道,“没敢忘,吃着呢。”
这边挂了电话,田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一开口便厉声道,“连医生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儿呢?你又欠收拾是吧。”
这个田莉越来越厉害了,甘棠现在有些怕她,刚想说在教授哪儿,那头凶道,“别忽悠我,我找过你的教授了。”
“我找以前的同学,姜妍你也认识的,你别生气了,我下午一定……”
当她的目光落在玻璃门上那个熟悉的背影忙改了口,“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现在有事,回头再跟你说。”
她不管那头气急败坏,挂了电话。
一回头,陆九龄挑眉问她,目光微凉,“谁啊?”
甘棠轻快的答道,“朋友知道我来伦敦了,总嚷着要聚聚。”
他眯着眼睛看了她几秒,显然没信她的话,又举步走到她身侧,似笑非笑的问她,“真打算让我当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了?”
甘棠一怔,又忍不住笑了,这笑起来又显得有几分邪恶。
他低下头,有些恶意的磨着她的唇,凉凉的问她,“笑什么?”
“我那舍得让你当小三啊,陆总。”
她又开始不着调,他意味深长的扫过她的眉眼,捏着她的下巴阴森森道,“甘棠,你要是敢再抛弃我一次,我不会再等你了。”
甘棠听出点弦外之音,意思是到现在还在等她吧,她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睡衣,连这衣服都是她在B城穿过的,他是把她在B城的东西一起打包到这里来了。
她是爱陆九龄,但是绝对没有到像他爱自己的这种程度,她承认她被他打动了。
大概她许久不回应,而且还走神了,他突然用力掐了一下她的下巴,“听见没有?”
他声音不算高,但是森然的眸子闪着几分急不可耐的血腥气,甘棠又觉得心尖被人掐了一把,她许不了未来。
她轻轻的说,“我知道了。”
从前她低眉顺眼的和他说这三个字,都是服软的意思,今天他也这么认为的。
她转移了这个让人不快的话题,哄着他做饭,他仍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但比刚才不安的样子好多了。
陆九龄对她的离开是怕,是毫不掩饰的慌张,就像从前她病着,他一走,她就发慌。
“你想吃什么?”
“做你拿手的吧。”
但凡她爱吃的陆九龄都拿手,至于陆九龄,除了他家乡的面食,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讲究。
甘棠上楼洗漱,又从衣柜里翻了一件以前的衣服出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衣服果然又大了许多。
甘棠有些担心自己死的时候会不会仅剩一堆骨头,那一定特别难看,可千万不能让陆九龄看见,把这么多年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
她从楼上下来,顺带把小葱花一起抱了下来,她居然还有心思想,昨天晚上他们的动静似乎让小葱花受到了惊吓,今天都不大有精神了。
陆九龄在厨房里做饭,她找了猫粮喂小葱花,一边拿着手机和田莉解释,再三表示,晚上一定能让她看到自己,否则便跟她姓田。
田莉在那头被她气笑了,“谁稀罕你跟我姓田,你赶紧给我滚回来是正经的!”
甘棠狗腿的发了笑脸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明晃晃的刻着谄媚两字。
“阿润。”
她抬头,陆九龄在厨房那头唤她,盯着她手上的手机,紧皱着眉头。
她乖巧的冲他笑了笑,“怎么了?”
他仍旧拧巴着脸,“过来陪我做饭。”
甘棠心道我什么都不会啊,不过她还是听他的,特意放下让陆九龄苦大仇深的手机屁颠颠跑过去,讨好似的凑上前去问他,“大厨有什么吩咐,打下手我是专业的。”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唇角微弯,“你的专业是吃吧。”
甘棠自己也笑了一下,可不就是嘛。
他靠了过来,用身体把她挤到一旁的流理台边上靠着,凑过来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在这里陪我。”
甘棠:“……”
他做饭向来迅速的,但她站在边上,他时不时的要过来腻歪她,这顿饭便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
太耽误时间了,甘棠跟个饿死鬼的似的一直喊,“我饿了,我饿了,陆九龄!”
他这才正儿八经的去做饭了。
甘棠许久没有吃过他做的饭菜了,非常捧场的吃了不少,他吃的特别慢,要么给她夹菜要么看着她吃。
她终于忍不住了,“看什么呢,我是下饭菜啊。”
他轻轻唔了一声,又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凝视她的那双深遂的眸子里仿佛有漫天的星辰。
他人生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甘棠,他什么也不需要,就是需要一个甘棠而已。
为什么非她不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见了就忍不住想伸手,看不见她的时候,她也不停的在脑海里晃荡。
他其实很迫切的想要她一个承诺,可是又不敢这么直白的逼迫她,怕打破这短暂的温情。
他始终看不透她的真心,上一秒或许她还在和他甜言蜜语说着爱你的话,下一秒便能绝情的转身而去,他经历过不止一次。
吃了饭,陆九龄去洗碗,她在一旁给他冲咖啡,这件事是她拿手的。
“还是不加糖?”
他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是惆怅还是伤感的叹了一口气,“真够从一而终的。”
他洗完碗,凑上来从身后搂着她,低声问她,“这样不好吗?”
他问的自然不是咖啡。
常诚说,什么女人被陆九龄这样的优秀的男人从一而终的爱着,就算不爱对方,应该也会觉得是件值得自己骄傲和虚荣的事,但是甘棠除外,因为她自己就已经足够耀眼。
甘大小姐向来想法独特,此刻居然认真的想了一会,又缓缓的道,“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你累,人生百味,什么都尝尝才好的,毕竟人生苦短不是吗。”
她像是在说着旁人的事一样,总归是他不爱听的,她很有眼色的他变脸之前止住了话头。
她抬腿动了动圈在她脚上的小葱花,“快把它抱出去,可压死我了,顺带给它换换猫砂。”
猫砂在露台,他把小猫拎出去。
她把自己常吃的安定片放在了咖啡杯里。
等他忙完回来,她的咖啡已经冲好了,她把不加糖的那杯给了他。
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挂了没接,扔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陆九龄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追问。
关于未来,她只字不提,陆九龄在等,等着她开口。
后面他有些犯困,强撑碰上仍一直打着哈欠,她东扯西扯的,却仍旧半句不提重点,几乎快把他的耐心耗光了,他想发作,她凑过来靠在他身上问,“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你睡醒有精神再说。”
他唔了一声,倒在沙发里,又伸手揽过她,让她枕在自己身上,紧拽着她的,“你陪我,别走了。”
她点了点头,顺从的靠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耳边传来他平静的呼吸声,甘棠叫了他一声,“陆九龄?”
没回应,这回他真的睡沉了。
她翻身坐起来,帮他脱了鞋放在沙发上,又从楼上抱了一床薄毯给他盖上了,调高了暖气的温度。
做完这些,她坐在沙发边沿垂头看了他一会,伸出手轻抚过他的眼角眉稍,摸过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像他常对自己做的那样,她低头亲了他的唇。
她说,“我好像又得让你痛恨一次,不过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昨天她就不该来这里,更不该受不住蛊惑进来,是她贪心了,撩拨完了又走了。
她穿上了大衣,摸了摸沙发扶手上的小葱花,转身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了。
“再见了,陆九龄。”
小葱花的追着她的脚步跑去,走到一半又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主人,还是顿了脚。
甘棠在当天晚上就已经登上前往美国的班机,她断了一天的药,又和陆九龄胡闹了一个晚上,回去路上就开始发低烧,易峰不敢耽搁,当即订了回程的机票。
陆九龄是半夜醒来的,桌上留了一个字条,是甘棠留的。
“我走了,别找我了,也别等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有什么归宿,咱们俩不一样,露水情缘可以,长久在一起累的很。”
他木然的翻看了几遍,又蓦的站起来,喊了 一句阿润。
他还不怎么清醒,像是做梦一样走遍了楼上楼下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院子里都没有放过,什么都没留下。
他站在客厅中央,小猫喵的叫了一声,他听到了嗡的一声,震的脑袋一片空白,从昨晚到现在紧绷的心弦终于断裂了。
茶几上还放着他们白天喝过的咖啡杯,上面还留有一点残余的黑色液体,他猛的一挥手,杯子应声而落,碎裂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