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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

那夜两人不欢而散,桑桑本有意气濮阳,可将人气走后,自己却陷入莫名的茫然中。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也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他会脸颊发烫,最不甘心便是那微颤的心跳,和平日太不一样。大概因为这些“不明白”,才让她最后对濮阳舜说了句“路上小心”,回想世子那吃惊发愣的眼神,桑桑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

但容不得想这么多,日子已迅速晃去,大婚当日,连下几日雪的梁国都城竟然晴空万里,又因依旧酷寒,积雪不化,扫开后便有清爽干净的道路,可谓皇家有喜,天意眷顾。

桑桑天未亮就开始忙碌,本担心雅宣会出各种状况,不想小公主却异常沉稳,每件事都妥妥帖帖,礼仪官来迎接未来皇后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凤辇起步,雅宣在众人拥簇下往大殿而去,那里有数以千计的官员和皇亲国戚在等待她,他们都将臣服在凤袍之下,今日后,她齐雅宣便是梁国人最尊贵的女人。

桑桑跟在队伍的末尾,不经意瞧见立在阶上的濮阳舜,他穿着齐国的朝服,领子上多了雪白的风毛,寒风里屹立不动,俊冷庄肃,自有一派威严气势。

而今日,也是沈桑桑头回在梁国瞧见梁勇的帝王模样,他立在高出,身上的龙袍炫耀金色光芒,抬眸的一瞬桑桑有些恍惚,她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可那份感觉稍纵即逝,想回味时,记忆竟缺失了。

大礼繁冗庄严,待礼成,梁勇携手雅宣并立高处,接受众臣朝拜。

那一瞬阳光最浓烈,如金子般洒在他们的身上,耀眼的光芒直叫人不敢正视,桑桑也是第一次觉得,天下竟有如此般配之人,他们是真正的龙凤,她坚信上天安排这一段姻缘,就注定了美好。

当帝后离开,众人散去时,桑桑觉得自己似乎被谁瞩目着,待找到那份感觉,发现看着自己的人竟是濮阳舜,两人眼神相交,却各自都脑中空白,不知道要交流什么,只是简单地看着彼此。但濮阳舜很快被梁国大臣催促,桑桑也被安排往凤仪宫去,两人的目光自此断开。

莫名的惆怅缭绕心头,别时容易见时难。

可是桑桑不知,彼时另一束目光也不曾离开她,只是那一个人,没有得到回应。

凤仪宫内,雅宣卸下重重的凤冠,脱去繁复的凤袍,如脱笼的小鸟拉着桑桑跳跃,“我做到了,桑桑,我做得很好,对不对?”

桑桑感慨:“您是天下最好的皇后。”

雅宣捧起床上的凤袍,轻抚那精致的绣纹,亦坚定道:“不错,我要做天下最好的皇后。”

此时,小宫女进来禀告,说礼教嬷嬷求见,两人知道那嬷嬷是来引导床笫之事,一时都红了脸,桑桑要回避,好容易将雅宣的手松开,忍着笑安抚她:“一切都会好的。”

步出大殿,浓烈的阳光落在脸上,桑桑探手打凉棚,微眯双眼仰望蔚蓝天际,为姐姐送嫁,为公主送嫁,哪一****沈桑桑,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冬日的阳光虽美好,终不及夏日真实的炽热,这会子在日头里站了半刻才有几分暖意,可一阵寒风卷来,就连心都凉透了。

信步离开凤仪宫,沿着长长的宫道不知去往何方,一件大事落下后,心里便多了几分空落,眼下不知去找什么来填补,故而连步履也变得轻飘,仿佛少了存在于人世的踏实感。

终于走出这条宫道,眼前豁然开阔,桑桑才发现自己竟差不多走到皇城门前,知道这一处不该随便来,正要回去,另一侧冒出三四人,而其中两个她再熟悉不过。

韩平原仍穿着朝服礼袍,濮阳舜则已换了寻常衣衫。双方皆驻足,濮阳舜的目光直直地凝固在桑桑身上,迫得她不得不避开,福身施礼。

濮阳舜迈开步子朝她走来,眼看要靠近,韩平原忽而追上来道:“再不走,就要引人耳目。”

桑桑听得半句,心里一紧,不想自己的存在给他们添麻烦,再不管眼前人要做什么,转身就跑开,直绕到远处一殿阁后才停下。

伴着粗重的喘息,桑桑脸色渐红,可不知为何喘息已逐渐平稳,那颗心,仍在胡乱地跃动着。

“你是哪里的宫女?”有陌生的宫女们发现桑桑,便上前来询问。

“我是,我……”

“她是皇后的女官。”韩平原的声音突然响起,此刻已不见濮阳舜,仅他只身而来。

“韩大人。”宫女们行礼后,识趣地离开。

韩平原微笑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以为你在凤仪宫。”

“公主,不,是皇后娘娘让我出来走走。”桑桑浅笑,心里想问刚才的事,又不知从何开口。

但韩平原太善解人意,已缓缓道:“世子乔装我梁国信使,秘密回去齐国,但到了齐国也不会曝露行迹,几时大部队回去,他何时再出现,他会用那段日子去调查忠亲王的死因。”

“这样很好,只是没想到骄傲的他,会接受皇上和您的帮助。”桑桑道。

听见这句话,韩平原的眼中飘过了什么,微垂眼帘后才重新抬眸笑道:“皇上和世子是结拜的兄弟,此番出于朋友道义兄弟情义,纵然骄傲,他也不会不领情。”

桑桑颔首,正道“是”,忽而心头掠过一个傻傻的念头:濮阳舜和梁勇是好兄弟,而我是梁勇的义妹,那我和他也……

这句话若叫濮阳舜听见,定会恼怒翻脸,但对于韩平原,却是极中听的,可惜桑桑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之后韩平原带桑桑在几座殿阁间逛了逛,不久皇后那儿找桑桑,两人便分开了。

韩平原则被皇帝派人叫走,待到御前,皇帝那里正是愁眉苦脸。

“如果我们俩打起来怎么办?”梁勇很认真地问平原,也不管人家平原是不是快被气得晕过去。原来堂堂梁国帝王,正在纠结晚上和新婚妻子洞房之事。

“臣以为,这件事您可以去问问太妃娘娘。”韩平原一咬牙,把事情推到太妃身上去。

皇帝苦煞,扶着额头道:“如果这是问问谁就能解决,朕还苦恼什么?”

平原腹诽,那您现在在和我说什么?

“要不你去把桑桑找来,朕问问她?”梁勇嘀咕。

这恰恰是韩平原最不想听到的,忙说:“桑桑一个姑娘家,皇上开得了口吗?”

皇帝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闷了半晌横心道:“朕一个大男人,还怕齐雅宣一个女人不成!”

其实平原很想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您自己造成的呀,可他这样大不敬的念头才有,就被皇帝一句话拍下,但听梁勇说他:“现在桑桑远在我梁国,你最大的两个情敌濮阳舜和齐纪彰都不在,平原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再错过了,可别怪朕不帮你啊。”

“皇上……”

“濮阳舜会放孔明灯,你可以放风筝嘛。”皇帝轻描淡写地说着,满脸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届时朕为桑桑正名,让她做堂堂正正的梁国公主,那你就是驸马爷,你看,多好!”

韩平原很平静地说:“皇上,臣和桑桑的事不着急,但您和皇后娘娘的事,今晚就要付诸行动了。”

皇帝竟倏然脸红,哼哼唧唧嘀嘀咕咕,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夜,皇帝驾临凤仪宫,饮过桑桑和喜娘一起为他们准备的合卺酒,听罢祝词,众人便退出了寝宫,这两人在人前都端得稳重严肃,可一到人后,便大眼瞪小眼,浓浓的火药味儿盖过了满室的红烛甜香。

“你看什么,没见过我吗?”雅宣从床榻上站起来,扬着下巴冲他丈夫道,“梁勇,今天我总算可以问你了,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娶我?你是想折腾我吗,可你不觉得把我弄到身边,是在折磨你自己?”

皇帝坐定下来,歪着脑袋看他美丽的新娘,摇摇手指头说:“不觉得,你这么好看,即便不喜欢,没事看几眼也好。”

“你!”

“齐雅宣,从今日起,朕是你的丈夫,而朕更是梁国的皇帝,所谓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往后任何事,你都要听从朕的安排,例如在街市纵马疾驰这样的事,决不允许再发生。”皇帝一口气说完这句他想了一下午的话,突然就觉得自己在齐雅宣面前的形象高大起来了。

可是小皇后却呵呵一笑,不屑道:“想让我听你的话也行,咱们先约法三章,你若不答应,我们齐国的人马还没走,我随时跟我表哥回国去,就不劳烦您来教我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梁勇就是没做皇帝那会儿,也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呢,但心想自己是大度的人,不要和一个小女子计较,就问:“什么约法三章,你先说来听听。”

雅宣不客气,掰着手指道:“第一,凤仪宫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进来;第二,不要找一堆太妃太嫔来教我规矩,规矩我都懂,只是我乐不乐意做而已;第三,你往后要选秀册立妃子,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梁勇哼道:“不如你来做梁国的皇帝。”

皇帝这句话,一半玩笑一半嘲讽,可对于雅宣而言,却是很严重的伤害,先前还得意骄傲的她,瞬间冷下脸来。

“你是在嘲讽我的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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