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这么说的?响应我们的号召,还要开设粥棚?还要替那些灾民在城中找一份工?”
知州府上,通判吴凉一脸诧异的问向前来报信之人。待他得到了肯定答复后,脸色愈发纠结起来,好半响才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许久,时而摇头时而冷哼,随后召唤管家对其耳语道:“去派人通知罗家的那个家伙,让他晚上来见我!”管家领命而去。
而与此同时,知州董大人则是在书房内哈哈一笑,手中狼毫忍不住凌空点了点,随即不吝赞扬的将罗诚夸赞了一番。
他思虑片刻大咧咧的开口道:“明天从府库里调拨五十担陈粮,去给……额等等,还是先备用吧。我另有安排!”
报信人领命而去。
董大人放下笔想了想,到底没有当场拍板。
他伸手捋着颌下的胡须,喃喃自语:“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啊。该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信口开河,随便胡说呢?呵……还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与此同时,在城外官道上发生的故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城内传播。众多想知道、该知道的大小人物都先后接到了消息,或惊咦、或愤怒、或讥笑、或嘲弄不一而足。其中自然要数罗家中人反应最为激烈。
罗云意的房间内,罗辑、罗淳等四房主事都聚于此,几人几乎是刚刚听到消息便立刻向这边赶来。只是几人脸色差别较大。其他几人多是忧心忡忡,也有些隐蔽的幸灾乐祸,只有罗辑一人满脸苦笑,似是对今日的事情早有预计一样。
二房主事罗印率先开口道:“开粥棚赈灾救济乡梓本也是我罗家应当作为的事情。往年我罗家与济州各大家族同样都会在冬灾严重时开设粥棚。些许粮食为我罗家博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声,并无不妥。只是凡事都需分个条件!今年冬灾较往年看规模小了何止一半?受灾人数更是和往年灾情严重时决然不同!若是今年就开粥棚救济,那岂不是年年都要如此?那是一笔多大的开销?”
四房罗淳也担忧的道:“而且今年收秋粮的时候可并未考虑冬日还有这等作为,若是大房果真要执行开粥棚救济灾民的话,怕是要动库里的粮食了,可那这些粮食还要应对开春后的局面。一旦届时数量不够,怕是要出问题……”
“不止如此”三方主事罗巩也趁机道:“我听闻,这罗诚贤侄还许诺要给这些灾民安置长工……他知不知晓这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数以千计的灾民!他们身后还各有老弱妇孺,统统加起来这该是多大的一队人?别说济州冬日无事,便是往日里朝廷征兵也未必能一口气征募如此之多的灾民入伍。我倒是好奇得很,这些人他到底想要如何安置!”
另外三房主事议论纷纷,话题多是不离罗诚的莽撞决定,多是认为其过于轻浮且不加考虑。罗辑从头至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着静静坐在一旁。而罗云意也一直在闭目养神,不知其心思到底如何。
终于,其他几人的声音停了下来。罗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
“事情,我都知道了,回去吧……”罗云意淡然的说着,随后便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罗巩急道:“爹,可是此事干系重大啊!我罗家若是如此行事,这济州城的其他家族该如何看待我罗家?这岂不是置我罗家于诸家对立面?爹……”
“好啦……”罗云意眉头微蹙,淡然道:“此事说到底是大房的事情。诚儿到底没有用过他的权限和额度。具体怎么说也该由你们大哥做主决定……”
“可是爹……”罗巩还想说什么,罗云意却已经摆了摆手,不愿多言。罗印也悄悄给弟弟使了个颜色,几人互相看了看,都躬身告退。
“老大留一下。”罗云意开口道。已经转身准备跨门而出的罗辑留了脚步,在其他几人羡慕且略带嫉妒的眼神中走到罗云意的身旁,听老人家耳语着什么。
出门后,罗印对罗巩道:“老三,你何必如此担忧?”
罗巩急道:“二哥,我如何能不担忧?即便这件事是大房一手担起来,可事情出来后要担责任的可是整个罗家。我……”
罗印摆手摇头,对罗巩道:“老弟,听为兄一句劝。天塌下来了,让高个子先顶着……”
罗巩若有所思,罗印却已经跨不走远。至于罗淳则早已经独自走出了院门,坐上一辆牛车前往城中。
……
消息如冬日的风,无论包裹的如何森严,终究会让人察觉到它就在身边。不论是高飞的燕雀亦或是地面上的蝼蚁,总有自己的渠道去感知这些消息的到来。
不多时,罗家将开放粥棚且为灾民募工的消息便散播遍了济州内外。
那些更远些的灾民也纷纷向南城门聚拢而来。人们都在议论着罗家、罗诚、粥棚和长工,事情在一步步的聚集和发酵。
城东一间不太起眼的房子里,陈飞扬将手中的一只瓷碗猛地摔碎,怒声道:“那罗诚是在做什么?还嫌我们大房的事情不多?压力不大?这可倒好,他是出了风头,可我们大房去年本就盈利不足,居然还要担负起开设粥棚的事情!谁来赚这笔钱!”
在他身旁,大房几个掌柜也都有些忧心忡忡。这些日子里他们没少聚集在一起,并通过各个渠道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罗辑和罗云意的耳朵中。可是不论大老爷还是太老爷对于他们的意见和诘问全都不加理睬。对那横空出世的罗诚依旧不管不问,直到这个消息爆发,几房主事联袂去向太老爷说项。可刚刚传来消息,竟是说太老爷仍然不予理会,这才让陈飞扬压抑的怒火直接爆发出来。
虽然不可能当面顶撞东家,可私下里发发牢骚总是可以的。
一旁,廖克喜端着酒杯道:“依我看,事情其实很简单。那罗诚许下了这等诺言,丁染是要想办法完成的。那粥棚还好办,可是替那些灾民募工……呵呵,任他有天大本事!所以,我们现在不需要多说什么,甚至于我们还可以替这位大少爷行些方便。”
陈飞扬怒气少平,纳罕道:“我们还要替他行些方便?为何?”
廖克喜阴测测的笑道:“为了让他把事情做好啊!呵……开粥棚、募工,哪一样不需要大钱打底?我倒要看看,若是他罗诚投了大笔银钱进去却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他要如何向大老爷和太老爷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