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孟浅浅呆若木鸡,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傻傻地低头望着他的动作。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他难道是想……给她穿鞋?
奇葩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孟浅浅用力摇了摇头,暗笑今夜太冷,连她的脑子都跟着抽风了。
深更半夜遇到的陌生男人,不对她使坏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好心地把鞋子脱下来给她穿?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孟浅浅的三观。
男人已经抓起的那只鞋,就在要套到她的脚上时,动作忽然顿住了。
孟浅浅的身体也紧随着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以为他要耍什么手段,正暗暗积蓄力量准备逃跑,没想到这人忽然抬起了她的脚踝。
这个举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脚掌忽然被抬了起来,差点站不稳,身子一歪便弯下腰,一只手刚好撑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这么瘦,手指按下去的时候,透过一层大衣,竟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骨头。
男人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摸向了她的脚底板。
指尖碰到脚掌心的刹那,孟浅浅的呼吸蓦地一滞,下意识地将脚趾头蜷缩了起来。
除了唐季之,这还是第二个碰过她脚底的男人。
可唐季之与她有肌肤之亲,他们二人连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自然不会在乎脚底这样的部位。
然而面前这个男人就不同了。
对她而言,他完全是个陌生人。
况且在如此漆黑又偏僻的夜晚,孤男寡女,处处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他却胆敢触摸她的脚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就在她咬牙准备推开他时,脚底却传来了轻柔的触觉——
他正伸着手掌,轻轻地掸去她脚底的沙子。
方才跑了一路,脚掌心里踩到了无数的小石子和泥沙,有些沙子沾在了破碎的皮肤上,根本掉不下来,唯有用手轻轻拍打,才能将伤口处的沙子拍出来。
先前孟浅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此时脚底传来的触感,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了伤。
而这个男人的动作却非常轻柔,拍了好几下,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将她脚底的沙子拍干净之后,他才重新拿起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然后又抓起了她另一只脚踝,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孟浅浅呆滞地望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人?
甚至连给一个女人穿鞋都考虑的这么周全。
想想刚才她还觉得人家是牛鬼蛇神,现在真是后悔误会了他。
低头望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手掌虎口处一排清晰的牙印时,她讪讪地抿了抿唇。
刚才那一口咬的毫不留情,牙印的位置渗出了一圈血丝,触目惊心,可想而知被咬的人会有多疼。可他竟然丝毫没有跟她发脾气,反而最先考虑的是她光着的脚丫子。
越是这样想,她越觉得惭愧。
两只鞋终于都穿上了,孟浅浅动了动脚趾头,前面空出了很大的空间,毕竟这是一双男人的运动鞋,对于她来说是很大的,况且她连袜子都没穿。
不过人家的心意是好的,再者她的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现在在鞋子里一暖,顿时热烘烘的,一股刺刺的麻麻的感觉从脚底板沿着血液爬上末梢神经,顿时让她涌起一股升入天堂的幸福感和飘渺感。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跟这个陌生人道谢的时候,手掌下的身体忽然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孟浅浅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晃,险险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男人已经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喂,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名堂,壮着胆子弯下腰,凑到他脑袋前方,盯着他的脸细看,这才发现他两颊苍白,薄薄的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孟浅浅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抬手就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可是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陷入昏睡中一样。
“喂,你醒醒啊,醒醒!”
孟浅浅心脏狂跳,手掌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可依旧没有弄醒面前的人。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其他人,而对方竟然昏倒在地,怎么叫都叫不醒。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死死守在这里吗?
先不说树林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光是这样冰冷的环境就有可能把他们冻死。
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这个人的状况很不好,她要想办法把人带出去,送他去医院!
望着脚上暖融融的鞋,孟浅浅用力咬了咬牙,抓住了男人的一条手臂,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这个男人丢在这里,毕竟,刚才他清醒的时候,甚至愿意把自己的鞋子让给他。
这么善良温柔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能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呢?
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肩膀按捏的时候觉得瘦弱,等到要把他扶起来,才知道他的体重并不轻,刚才是她低估他了。
昏迷中的人身体特别沉重,孟浅浅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将他的手臂拉过来从自己的脖子上环绕过去,另一只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扶着他调转方向,朝车子停放的位置一步一步挪回去。
每往回走一步,身体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原本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此时已经冒出了一层热汗,睡衣都黏在了身上,特别不舒服。
孟浅浅咬紧牙关,脸颊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变得狰狞,仿佛在与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一般。
她一步一步往回挪,两条腿都在打颤,心里懊恼地要死。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刚才她还瞎跑什么?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呆着不就好了。
可这也怨不了她呀。
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追一个女人,只是可怜她没鞋穿,好心地把自己的鞋子让给对方呢?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人肯信。
孟浅浅每挪动两步,就要朝前方看一眼,车子的灯光越来越亮,等她终于看清车子的轮廓时,感动地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再坚持一百米,她就能到车前方了。
孟浅浅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跑步的速度如此之快,刚才一口气竟然跑出去那么远,下回她可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终于将男人掀到了车里,孟浅浅爬到驾驶座上,后背沉沉地靠在座椅上,身上半分力气都没了,傻子一样望着前方漆黑的夜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她终于喘匀了气,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到了车钥匙,点火。
好在车上有定位系统,她连忙定位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直接朝那里开了过去。
无论如何,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将人送去医院。
如今天气严寒,这个男人又是突然昏迷过去的,要是耽误了救治时间,那就完蛋了。
匆匆忙忙将人送去了医院,她又不能直接甩手走人,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只能困在医院里陪着。
这个男人的衣服口袋她都搜了一遍,居然没带手机,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
不过看他开的那辆车以及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肯定非富即贵。
他进了医院,作为病号,立刻就换上了崭新的病号服,然而孟浅浅就惨了。
她的睡衣被撕破了,脚底踩着一双明显不合脚的运动鞋,又在深更半夜送了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进医院,怎么看都有点暧昧的样子。
不论是医院里的护士还是病人,都悄悄用目光打量她,而她只能努力挺起胸膛,表示老娘问心无愧,绝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转眼瞥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说服力。
没办法,这个男人实在太漂亮了,带着一点混血的味道,看起来就特别可口。
而且他现在正昏迷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孟浅浅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他的脸看的时间久了,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过他了。
更何况那些围观的人。
医生给这个男人做了检查,说他没什么事,只是昏睡过去而已,很快就会醒过来,可是现在他还没醒,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那么,住院费就成了问题。
孟浅浅气怒之下出的门,身无分文,这个男人身上也是一毛钱都没搜出来,两个人现在都是穷光蛋。
要想等到男人的家人找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要是打电话找唐季之求助,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没办法,先前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扑到唐季之的怀里,再也不要跟他分开。
可是现在危险的信号解除了,于莱的事情又重新在她的脑海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想起他冷酷无情的话,她哪里还有勇气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