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穿着迷彩裤,皮鞋精光锃亮。
江汓带我进去,让我给宋斯年重新泡茶。
我才发现这里的东西没被动过半点,全都被人弄得特别好。
雷虎带来的那些人,终究没斗过宋斯年。
宋斯年摆手晃头晃脑。
“雷虎那种人,出狱就能召集这么多人找到这里来,看来本事不小。”宋斯年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不过,地头蛇根本没用,我宋斯年到了哪里都是强龙,而你,江汓,你永远都是我哥们儿,比老子还厉害。一招假装落魄,让多少人笑,还让你女人陪着你哭,本事大啊!好啦,现在你终于玩够了,该做正事了!”
我倒茶的手突然一顿,差点烫到手。
江汓什么情况?假装落魄?
这么久,他一直是装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察觉?
江汓的城府,比我想象中要深太多了。
我把茶放下,然后用不解的眼神看向江汓。
江汓眉头一皱,看了宋斯年一眼。
宋斯年立马闭嘴。
吃过晚饭之后,我和江汓躺在床上,我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我觉得,他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过了几天,那个说话翘兰花指的人又来了好几次。
从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在这里跟江汓谈生意,到后来江汓留着他,让我做饭多做点。
其实慢慢地,我喜欢上这种生活。
如果,我们没有儿子的话,如果没有江津帆的话,我一定会觉得现在很好,很棒。
甚至是我一生所求。
可是,一个人心中有了牵挂,任何生活都变得索然无味。
变得一天一担忧,担忧那个牵挂到底怎么样了。
终有一天,江汓扔给我一叠纸,他说,老婆,这是我们的公司。
我没有多惊讶,他有这个本事,只是之前那段日子他并不想而已。
“做什么的?!”
我看着这些东西,也看不懂。
“以后我们都在这里吗?”
江汓把手放在我肩上,然后又伸手拧了拧我的脸。
“香水,口红。”他摸到我的嘴,“你不喜欢住这里?这城市,你不喜欢?”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笑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好了,你在哪我在哪。”我笑起来,笑得快乐,“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有多少钱了吗?嗯?”
他站起来:“我的钱不都在你这里吗?”
我不解,他也没多做解释。
日夜过着,离一个月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越来越不安。
那颗乳牙仍然在我身上的兜里。
纠结,挣扎。
整天被江汓的甜言蜜语泡着,但是又同时被江津帆的乳牙折磨。
终于有一天,我崩溃了,在一个月期限还有三天的时候。
我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等着江汓下班回来。
已经想好了,我要回去。
江汓没有我,他会过得很好。
可是江津帆会被蒋蔚然折腾得不成人形。
他本来就命途多舛,我作为她的母亲,躲在这里苟且偷生,置他的安危不顾。
我不配做一个好母亲。
对不起,江汓。
那晚我睡到半夜,江汓回来习惯性地把我搂紧。
我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连告别都不会了。
可我总觉得,应该交待一句。
“江汓,我想回去,我想儿子,我要回去。”
江汓搂着我得手更紧了:“嗯,既然我做了这么多,都留不住你,那你就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突然的沙哑,并不是因为感冒了。
我很想哭,可是因为这件事,这个选择这个决定已经在脑海中晃了好久,所以,我真正决定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老婆,照顾好自己。”
“你真的不想回去吗?”我心里酸楚很大,“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不是吗?江汓,你不缺钱,你骗我!你什么都有,你只是不想要我,你一点不想要!你不要,你自己不要的!”
江汓啊江汓。
蒋蔚然是至情至性的人,江汓你却这也淡泊。
呵呵……
“你没有半点,不舍的吗?!”我又问了一句。
其实,我在哭,我已经泣不成声,真的泣不成声。
我没有眼泪,只有无数的无数的痛。
江汓吻我,他说:“怎么会舍得,但是,老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跟你说过,不要后悔。做事,做决定,不后悔就好。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心意,你只需要知道你做的一切。是你自己的……”
“够了你不要说了,你难得对我啰嗦一次,没想到是这么个啰嗦法!我明天回去,我跟我儿子好好过。”
所以,我回了B市,用我平常手里闲散的钱。
江汓要给我钱,我拒绝了。
难得拒绝他给的东西,他并没有勉强。
一路上,我脑子里全是江津帆,全是我的儿子,没有半点江汓。
我知道,这个男人,不该爱,不该想,不该留恋。
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我轻车熟路地直奔红馆。
我曾多次离开这里,我曾多次重新现在这里。
这次,寒冬已至,特别荒凉。
下雪了。
漫天雪花。
我想起了那日,江汓结婚婚后,我跟着蒋蔚然到了这里,为他燃放十几烟花。
呵呵,当时蒋蔚然多好啊,对我有求必应,从来不伤害我一点点,任何一点点。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红馆的大门仍然是朱红色,仍然气派。
门口的兄弟看到我,猛地揉了揉眼,然后突然叫嚣,冲进屋里。
我听到他们在大喊。
说嫂子回来了,嫂子回来了。
我听到这两个字,又是一阵心酸。
呵呵,久别重逢,为什么每个人都记得这些好的事……
不到一分钟,冲出来一个人。
他七歪八倒,走路飘飘瑶瑶。
他憔悴了,苍白了。
但他眼中,还是那样,还是那样。
我甚至,在与他视线相碰撞的一瞬间,看到了他眼里的海。
我刚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突然醒了一般,冲上来把我抱住。
“你?”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我冷得发抖,然后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他瘦了很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蔚然开始狂笑。
我怕得要推开他。
结果,他先一步把我推倒在地。
突然摔在地上,浑身都疼。
我顾不上这么多,只想要江津帆。
可是我还没开口,他又扑上来就撕扯我得衣服。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推开,也特别害怕他会再过来。
刚好,有两个小弟过来把他抓住了。
蒋蔚然冲着我怒吼:“滚,滚,滚,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我不要你,你这个骗子,把我所有的情和爱都骗走了,你滚,你滚,我要做我自己,我要我以前的样子,你滚!”
一句话,他说了那么多个滚字,那么多个滚字……
我已经麻木,没有半点心疼。
他这个样子,果然和他姐姐说的一样,疯了。
“大嫂,你先进去,你先进去!”
刚进去,我就看到桌上的烟杆,当初,他给我做的水烟杆。
我猛地一惊,被人从身后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不该揍你,不该让你滚,你回来了吗?我以为我在做梦,我以为是我在做梦,你别怕,你别怕!我们的儿子,在楼上,我们的儿子在楼上,你……”
我一听到江津帆,便心软下来。
“蒋蔚然,我回来看我儿子,你让人把他的乳牙都拔了,就没有心疼吗?”
我特别开心,开心我还能听到我儿子的消息。
“来,你跟我来!”
然后,蒋蔚然抓着我的手就往楼上走,在我之前的房间,然后整个人就傻了。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地摊上,我看到一个小不点坐在上面。
他自己和一个红馆的弟兄在玩,他还不太会说话,但是他喜欢笑。
我突然就开心了。
激动地要扑过去。
可蒋蔚然快我一步,他跑过去把江津帆抱住。
“爸比,爸比!”江津帆似乎特别喜欢蒋蔚然。
蒋蔚然竟然让江津帆这么叫他么?
然后蒋蔚然转身指着我,对江津帆说:“叫妈咪,这是妈咪。”
我赶紧冲过去,把江津帆从蒋蔚然手中抢过来。
“妈咪,妈……咪……”
我眼泪滚烫。
落在嘴角,我只觉得特别烫。
“妈咪,妈咪。”
我抱紧他:“乖,乖……”
蒋蔚然又哈哈大笑,看着我们,不停摆手。
说不上来这一切的感受,只觉得特别艰难特别不真实。
“江,荼靡?江荼靡?”蒋蔚然念着我的名字。
然后,他把江津帆抱过去了。
把江津帆举高,举高。
我皱紧眉头,又怕,又担心。
可是江津帆笑得特别开心。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好累,我被拉扯得好累。
刚好,一个弟兄从外面过来,他说:“大哥,你该吃药了,白医生说你今天可以……”
“闭嘴!”蒋蔚然喊了一声,“我没病!”
我觉得奇怪,总有不好的感觉。
“大哥,白医生都到了,他说……”
不是多管闲事,我转身下楼。
如果,如果把蒋蔚然的病治好,是不是可以理智一点……
白医生,是之前在江汓家里,为我诊治的白医生。
我眼皮子一跳,空来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