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男欢女爱的声音，而是你追我赶的声音。
入眼的画面，是蒋蔚然的眼睛被布条遮着，布条两端系在脑后。
那小姑娘在地上跑，边跑边笑，边笑边回头看蒋蔚然。
他便根据姑娘的声音，去抓她。
可是每次，都扑了空。
“咳……”包子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然哥……然哥……”
那姑娘首先听到，她停下来往这边看，表情并不太好。
蒋蔚然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纳闷。
“怎么了？”他问，“妞？”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觉得一根刺长在我的手指，拔掉会疼，不拔掉也疼。
千帆过尽，万物清明。
而我现在，心里有千千万万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纠缠在一起，变得复杂。
“然哥……”包子又喊了一声。
我这才触电般回过神来。
蒋蔚然话音大变：“怎么回事，我不是特么的跟你说了没事别打扰老子？”
“大……大嫂，回来了。”
其实包子不是个大舌头，说话也不会不利索。
他大概是以为我不知道有这女人的存在。
其实我见过了，不是么？
蒋蔚然就听到大嫂二字的时候，就把眼睛上的布条取下了。
我朝他一笑，主动走过去。
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怎么那么远。
以前，不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么？
“我找你有事！”我单刀直入，不想带个人情绪，“我遇到钟楚楚了。”
包子一把捏住我的胳膊，把我转过去激动地问我。
“谁？你说遇到谁了？”
“放手！”蒋蔚然把布条扔了，然后晃了晃头对身边的女人说，“你去倒点茶过来，招呼客人。”
嗯，我成了客人。
蒋蔚然走过来，说：“钟楚楚？就那女人？在哪儿看到的？”
包子表情已经万变万化。
我知道他有多爱她。
饺子应该……
“对，是钟楚楚。”我斜睨了包子一眼，然后看着蒋蔚然。
他懂了我眼神中的含义。
快要四岁了吧？
“我们，上楼说。”
蒋蔚然眼圈微红，不知道是刚才被布条遮了眼还是现在因为听到钟楚楚三个字。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脱口而出我遇到了钟楚楚。
否则现在也不用再考虑包子。
“不行，大嫂，你刚才说钟楚楚，你知道她在哪，她在哪？过得好不好？”
如果钟楚楚过得好，我会很乐意告诉他，她现在的情况。
可是钟楚楚现在的处境，不会想要包子知道。
“包子，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有事需要你去办！”蒋蔚然很严肃，“首先，你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让他们找王建忠。然后，把王建忠给我带到这里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不希望他手指齐全。最后，钟楚楚三个字就让你理智都没了，以后怎么弄？”
“然哥……”
“去办！”蒋蔚然眉目凌然，“我会让钟楚楚心甘情愿跟了你，从此！”
包子走了，那姑娘还没有泡好茶。
蒋蔚然让我坐下，拉开桌下抽屉，把里面的水烟烟杆取出来，折腾好，递给我。
“定期消过毒，干净。”他朝我笑起来，脸上仍有酒窝，“遇到了钟楚楚，然后？慢慢说，不着急。”
似乎现在的蒋蔚然，气质里有了慢条斯理。
虽然不足够，但不得不承认已经比以前好了。
“她……”
真要开口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说她的情况。
那姑娘把茶水端过来放在我面前，一直盯着我，眼睛里的情绪我压根不懂。
“你到后院去，有事我叫你。”将为然然直接打发她走。
他们刚才，不是挺开心的么……
“好。”姑娘抿嘴，转身很快，走了。
“说吧，钟楚楚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蒋蔚然点了一支他的烟，“或者……从妓了？”
最后三个字让我醍醐灌顶。
蒋蔚然是个聪明人，很多问题不用想他自然就知道了。
我急急忙忙过来找他，提到了钟楚楚，那必定是钟楚楚出事了。
不然，我不会这样。
“嗯，在发廊，而且还跟包子的一个兄弟关系不错，所以帮她隐瞒了行踪，我就昨晚见过，之后没见，今天去找她……”
“喝口茶！”蒋蔚然似乎没听我讲话。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把水烟放下开始喝茶。
“蒋蔚然……”
“等包子把王建忠带回来，什么事都解决了。”他似乎并不担心，“江汓出差了？你今天留下吃饭，或许今天半夜，或者明天一早，钟楚楚自己就出现了。”
他的手指一直在膝盖上动弹，其实他也是担心的。
只是，他比我沉得住气。
“打蛇打七寸，钟楚楚的七寸就是王建忠，只要找到王建忠，不怕她不出来，放心。”蒋蔚然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安慰我。
我吸一口水烟，慢慢缓和心情。
心绪不宁的时候，果然还是它有用。
蒋蔚然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糖，盒子未拆封。
他边拆边说：“给你备着的，还真用上了。”
薄荷糖在嘴里，又一口水烟。
浑身透凉，来了精神。
见我表情扭曲，蒋蔚然嗤笑一声，又给我剥了一颗。
那天下午，我抽了两管水烟，吃了七八颗薄荷糖。
茶水倒是没怎么动。
不过傍晚吃过饭之后，包子带着王建忠回来了。
手上包着纱布，果真手指不够十根。
蒋蔚然扔下手里的东西，抓起一只杯子，猛地朝他砸过去。
“混蛋！”
王建忠头上瞬间开始流血。
我心乱七八糟的。
后院的姑娘听到动静跑出来，其他兄弟也都出来了。
仔细一看，王建忠已经鼻青脸肿了。
应该已经，被包子痛打了一顿。
“把他关起来，等钟楚楚一来，就一刀捅了他。”
蒋蔚然是下了死命令。
他怎么能动杀念，还想进监狱么！
“然哥……”那姑娘一副害怕的样子往他怀里钻。
蒋蔚然声音很粗：“老子在正经事儿呢，你特么浪什么浪啊！滚到楼上去！”
他脸红脖子粗地看着王建忠。
很久，没解气。
冲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
王建冲啪嗒一声跪在地上。
我才发现他是固定了双腿的。
猛然想起，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双腿被蒋蔚然废了。
蒋蔚然吵着王建忠一顿暴打。
我也恨，所以我没拦着。
是他，把钟楚楚害成这样。
就算钟楚楚跟着蒋蔚然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好歹不用在街边揽人，不用各种媚俗，也是大家恭敬称呼的楚楚姐。
跟着王建忠，她成了什么……
“关起来，用铁链子拴着！”
蒋蔚然喘着粗气。
包子大概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发泄完了。
所以他现在，只是咬着牙把王建忠关起来了。
大厅内只剩下我和蒋蔚然的时候，他泄了气一样，有些发软。
双手撑着大腿，猫着腰，呼吸。
我知道，他身体不够好。
“小荼蘼，让我抱一下。”
勾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沙发处带。
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接受不了正常接触。
“你坐会儿，喝点水，休息。”我想给他剥糖。
他一把将糖盒挥在地上。
“老子让你给我抱一下！”
也不再有耐心，他胳膊一捞，把我捞过去护在怀里。
我头一动，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那个姑娘。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们，看得我心虚。
现在，她才是蒋蔚然的女朋友吧。
虽然我不知道蒋蔚然对她到底是好是坏，这跟我无关。
“我知道你很难过，钟楚楚当时执意要走，你拦不住，就算当时拦住，之后她也会想尽办法走。现在她过得不好，是她自己的命，也是她自己的运气。”
包子从后院过来：“钟明下落不明，没找到。”
钟楚楚的儿子。
蒋蔚然重重叹了气：“问王建忠，不说就打，留口气活命就行，打到他说为止。”
“我看谁敢！”
钟楚楚赫然从外面冲进来。
她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都来得要快。
穿了件很薄的风衣，紫色。
里面就一件吊带衫和一条皮短裤，大红色高跟鞋看起来风情尘世。
当真是，大红配大紫。
包子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就这么看着钟楚楚。
似乎眼睛长在她身上一般。
蒋蔚然倒是恢复了淡定。
只是没想到，钟楚楚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扬起手准备打我。
“XX的，你嘴真多，江荼蘼，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人！昨晚那两个巴掌，还没把你打痛是吗！”
可是她的手被蒋蔚然抓住了。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说话！昨晚两巴掌我没看见也就算了，现在有我在，你别动她！”
钟楚楚抽出手，无所谓地耸肩，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蒋蔚然啊蒋蔚然……”她抿嘴，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硬生生被她脖子一仰，倒回去了，“你能别管我么？我们以前可能是朋友，但我走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断了，别天真地想要念旧情，成吗？”
我以为这番话会让蒋蔚然发火。
可是蒋蔚然无动于衷，包子却终于站不住了，他冲过来，一巴掌打在钟楚楚脸上。
“你特么给我清醒点！那个男人不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