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里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和我在停尸房看见的那一位一模一样。
她似乎不认识我了似得，热情的朝我打招呼：“来啊，看看想买什么东西。”
我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恍惚间有点不认识这间小卖部了，那上面的货物我一样也看不明白，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东西。
我看着老太太说：“你是古爷爷的什么人？”
老太太见我提起古爷爷，顿时叹了口气，说道：“我是那老头子的未亡人。”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那个老东西，就这么死了，把我留在这里，对着这么一间破屋子，吃不饱也穿不暖，每天就这么耗星星、耗月亮的耗日子。”
我皱着眉头看着老太太，我想看穿她到底是人还是鬼，可是这老太太似乎有呼吸，也有影子。我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死人气。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这老太太真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如果她是普通人，我的一缕魂魄是怎么丢的？
我对老太太说：“我认识古爷爷时间也挺长了，可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还有个老婆。嗯……我倒是常听人说，他是一个老光棍。”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们俩是七十岁才在一块的。用你们年轻人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黄昏恋。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结一次婚，有什么脸？所以就没有对外人说。”
老太太苦笑了一声，说道：“所以那老头子死了以后，我藏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但是家里面的钱越来越少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来卖点东西度日。”
这时候，赵先生几个人已经走进来了。小汤唯和我一样，抱着胳膊什么都不相信。她问老太太：“那你去殡仪馆干什么？”
老太太咦了一声：“你们知道我去了殡仪馆？”
小汤唯说：“知道啊，我还看见你在停尸房烧纸了。”
此言一出，老太太脸色大变，她指着我们使劲的发抖：“是你们，是你们。我认出来了。”
她哇的大叫了一声，一缩脖子，藏到了柜台后面，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有点着急，今天这老太太要是跑了，我就别想找到我的本命灯火了。
我爬上柜台向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老太太蹲在柜台后面，嘴里面一个劲的念叨着：“完了完了，鬼跟着我回家了。完了完了，鬼跟着我回家了。”
我叹了口气，坐在柜台上对老太太说：“老奶奶，你弄错了，我们还没有死。”
老太太被我们接二连三的吓了几次，可能承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这一次倒没有被吓晕过去，而是抱着脑袋说道：“你们别骗我了，我亲眼看见你们几个躺在停尸床上。”
我说道：“我们是躺在停尸床上不假，那是因为我们困了，想要睡一觉。”
老太太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了，显然觉得这么奇葩的理由根本不可信。
我伸出手去，说道：“你摸摸我的手，是热的。”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伸出来一只干枯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稍微碰了一下，就把手收回去了，战战兢兢地点头说：“好像，真是热的。”
刚才老太太在摸我的时候，我也在感受着她的那只手，同样是热的。这么说，这老太太真的是活人？
我从柜台上爬下来，赵先生小声问我：“怎么样？”
我低声说：“像是活人。”
这时候，老太太也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了，她的记性倒不错，还记得我们在问她为什么去殡仪馆。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殡仪馆，那是给我们家老头子烧纸去了。”
小汤唯问：“古老头的尸体在殡仪馆？”
老太太摇了摇头：“没有，他的尸体到底去哪了，我不知道。前一阵子我听人说，他的坟被人给挖了，棺材里面的东西都不见了。唉，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折腾点古董，从别人坟里边挖宝贝挣钱，真是没想到，等他死了以后，坟头也让别人给挖开了。”
“我给他烧纸，他收不到。我整晚整晚的梦到他喊冷，说在那边连一件棉衣都没有。我没办法了，就去庙里边问和尚。和尚让我去医院，找一个得了绝症的人。”
“我去了，那是一个小伙子，还不到二十岁，挺可怜的，他答应帮我。于是我等他死了，尸体进了殡仪馆，就把钱烧给他，让他带给我们家老头子。我在殡仪馆说的那些话，也是让年轻人帮我传话，说给我们家老头子听的。”
老太太的话说完之后，我们都没词了。因为这话能自圆其说。我们该怎么反驳？我们告诉他古爷爷做了盲神的伥，就算你烧了纸他也收不到？老太太可以说她也是被人骗了，她是无辜的。
夏心有点不耐烦的说：“这个人引我们到小卖部里边来，又不肯说实话，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也许纸人的事真的不是她干的，这只是一个巧合。”
这时候，小卖部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有一个愁眉苦脸的人走进来了。
他唉声叹气的走到柜台前，鬼老太太说：“蔡大娘，我心里苦啊。”
我心想：原来这老太太姓蔡。
蔡大娘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对那人说：“你怎么了？”
那人看了看我们几个人，欲言又止，我们笑了笑：“你说吧，我们出去转转。”
那人跺了跺脚，说道：“算了，没事。做事的不嫌丢人，我这个受害者还怕什么丢人？”
他对蔡大娘说：“我老婆偷男人。有十来回了，开始她还躲着我，自从被我撞见了一次，胆子越来越大了。有时候就在家里明目张胆的描眉画眼，画好了就出去了。”
蔡大娘安慰他说：“这有什么？人就是这样的。街上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你敢说你从来没动心过？”
男人愣了一下，说道：“我我我……我动心了，可是我没有怎么样啊。”
蔡大娘说：“那是因为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如果姑娘愿意投怀送抱，你能把持得住吗？”
男人犹豫了好一会，说道：“应该……能。肯定能。”
蔡大娘说：“那你是不想和姑娘在一块呢？还是怕别人说闲话呢？你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男人咬了咬嘴唇，说道：“怕人说闲话。”
蔡大娘又说：“如果有姑娘投怀送抱，但是别人又一直发现不了，你愿意吗？”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蔡大娘哈哈大笑：“所以啊，你老婆偷汉子，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人之常情而已。”
我纳闷的对赵先生说：“这……这蔡大娘三观是不是有点歪啊。”
赵先生嗯了一声：“是有点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照她这么个搞法，天底下全都是无耻败类了。”
然后他又奸笑了一声：“不过这办法对咱们男人挺有好处的啊。”
男人和蔡大娘聊了几句，越聊越难过，他对蔡大娘说：“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能不能帮帮我？”
蔡大娘说：“要帮你其实也不难。”然后她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了三个盒子，低声说：“这都是我们家老头子从古墓里面弄出来的宝贝，个个有神奇的作用。”
男人指着盒子说：“这三个，都能帮我？”
蔡大娘嗯了一声：“三个都行，就是价格不一样。”
她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顶翠绿的帽子，说道：“这是北宋徽宗皇帝的帽子。我刚才那番话，明明有道理，但是你不认可，是不是？你把这顶帽子戴在头上，这个弯就转过来了。哈哈一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你老婆再出去鬼混，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会更好。”
男人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难，又问道：“那第二个盒子是什么？”
蔡大娘把第二个盒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木偶人。蔡大娘捏着木偶人说：“这东西是梁山伯亲手刻的木偶，你在木偶上面刻下你老婆的名字，从此以后，她对你死心塌地，打也不走，骂也不走，生生世世要和你成双成对。你下辈子投胎成毛毛虫，她跟着你做毛毛虫。你变成蝴蝶，她也跟着你变成蝴蝶。”
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东西好。”他又指着第三个盒子说：“不过，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蔡大娘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瓶子：“这里面是一杯酒，是从当年纣王酒池肉林里面舀出来的一小杯。你喝了这杯酒之后，天下间的女人任你取之。更有妖艳的妲己投怀送抱。”
男人双眼放光：“这个好，这个好。”
但是蔡大娘把盒子盖上了：“好是好，但是也贵。五百万，你有吗？”
男人目瞪口呆，摇了摇头。又问：“那个木人多少钱？”
蔡大娘说：“一百万。”
男人垂头丧气：“一百万我也没有。”
蔡大娘一脸同情的看着男人：“要不然，你买那顶帽子吧，便宜，五百块钱就行。”
男人在店里面逡巡良久，犹豫不决，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男人双手捧着帽子，像是要戴上紧箍咒的孙悟空，他双目含泪，伸手猛地向下一拽，帽子戴在头上了。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男人破涕为笑：“嘿嘿，我以前真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他冲蔡大娘鞠了一躬：“谢谢你啊。我要走了，我老婆快回家了，我给她炒几个菜。”
男人兴冲冲的走了，我们几个则看的目瞪口呆。赵先生凑过去，幽幽的说：“蔡大娘，你手段挺高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