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要回去了。”
忽然另一个声音从少年的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走过来，大概是才注意到蓝启荷，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原来刚才唱歌的是她，我就想，在弗尔德伦里，怎么会有音准如此差的学生呢。”
“真是很抱歉，我也是弗尔德伦的学生！”蓝启荷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少年，真是气得想要揍他一拳，但看到他的黑色袖章，只能压抑了怒气。
那戴眼镜的少年微笑着说：“根据数据显示，您入学时所答考卷的得分，是整个弗尔德伦里分数最低的。”
这个臭小子，嘴巴比方辰还毒！
“会比以前更好，会一直往前走……”忽然，顾锦年开了口，微笑着替蓝启荷辩解，“只有尝试了，才会知道结果。”
“就，就是！”蓝启荷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开口替她说话。
戴眼镜的学生无奈地点头：“希望下次见面，您不再停留于倒数第一名的位置上。”
说罢，他又提醒了顾锦年一句：“回去吧，明天还有考试，你会比较忙。”
“嗯。”顾锦年应道，然后转身对着蓝启荷扬起笑容，“明天见。”
当他们都走远了，蓝启荷握着音乐课本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被羞辱了，在这所学校里，所有人都是按分数进来的，包括蓝启朔。
只有她，是因为蓝启朔的一句话，才被允许进入弗尔德伦的。
把所有责任都怪在别人的头上，以为自己成绩不好是因为照顾蓝启朔没有办法好好学习……如今过去了一个月，她一直都认真学习，可还是站在最下面，成绩依旧这样差……
那两个双胞胎说得一点儿没错，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不要哭。”忽然，有一双手臂从后面轻轻将她抱住。
蓝启荷怔在原地，她侧过头，看见一缕黑色的发拂过眼帘。
是方辰？
这个家伙难道从刚才一直到现在都躲在附近，听她的笑话吗？
想到这里她更郁闷了，甩开他的手：“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事情就哭！”
“不哭就好，”方辰笑了笑，“我以为你被打击得很难受。”
“我只是有一点儿泄气！我以为我在以前的学校里已经很好了，已经竭尽全力地拿了第一名……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那个第一名，就是你们这里的最后一名！”
蓝启荷其实一直是压抑着自己，从来不轻易在人前爆发。
她应该像以前一样忍着，可是她忍不住：“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不是蓝家亲生的孩子，我爸妈丢弃了我，你们也一样，你觉得我是野孩子，不配留在弗尔德伦……但是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会努力，如果你们只看一遍就可以记住，那么我看十遍二十遍！我会一直追赶在你们身后，当你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就是我超过你们，走在你们前面的时候！”
“我知道……”
方辰看着她的眼瞳微微晃动……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从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听着蓝启朔的命令跪到地上，让那些男孩们一个一个骑到背上，她驮着他们走。
她是那么倔强，好像世界上任何力量都没有办法让她认输。
当她来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跪到地上，他没有办法再让自己坐在她的背上，让她做一只木马，忍受这样的屈辱和痛苦。
所以他才说了那样的话，尽管他知道，那有多么伤人。
——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小孩，特别是从乡下捡来的野孩子。
“我教你唱歌吧。”蓝启荷原本想要离开，谁知方辰忽然开了口。
蓝启荷愣了一下，他已经把书页翻开了：“《天鹅的梦》，还真适合你呢。”
蓝启荷真是郁闷啊，他已经嘲笑她一遍了，现在还想嘲笑她吗？
想要夺过书来，却被方辰举高在手中：“我教你，保证可以让你明天的音乐考试及格。不，不只是及格，我可以让你得很好的分数，要不要？”
“让我信你还不如让我信一只老虎说它吃素！”蓝启荷跳起来要拿书，方辰却按住她的肩膀：“你想要往上爬，并不一定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借助周围人的力量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上。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力量？”
这句话让蓝启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是的，她要往上爬，可是她却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
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真的吗？”
“我保证……只要你不是‘音痴’，我肯定可以教好你。”方辰信誓旦旦保证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蓝启荷真的是一个“音痴”……
尽管如此，在方辰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教她，终于有了比较好的效果。
在音乐考试的时候，所有学生都拿着乐器在外面排队，而蓝启荷手心里写着歌词的小抄，什么也没有带。
蓝启朔站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问她：“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已经学会了一首歌，他说这首歌一定可以让老师给我合格的。”蓝启荷信誓旦旦。
蓝启朔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是谁啊？”
还没有来得及问，老师已经叫到了蓝启朔的名字，他进去考试了。
终于轮到蓝启荷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了考场里。
总共有三个音乐老师作为考官，一个是唱民族歌曲的老师，一个是钢琴十分棒曾经在维也纳演出过的老师，还有一个其实并不算老师，很年轻的一个男孩，貌似是最近被捧红的一个偶像歌手。
蓝启荷空着手进来，看了看手掌上的小抄，然后很认真地呼出一口气，十分有节奏感地唱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静默了几秒钟，所有人爆笑了起来。
那个偶像明星男孩笑得趴在了桌上：“哈哈哈，这算什么歌，你还是小孩子吗？”
而且她还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好像要来一首《青藏高原》，结果居然来了一首《两只老虎》，实在是太好笑了！
所有人都笑着，而站在考场里的蓝启荷，脸色却已经发青了。
方，方辰！
那个浑蛋！明明昨晚还说她唱得不错，还说这首歌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结果不但骗了她，还让她当众出了丑！
简直是……
“她已经很努力了！”站在外面的蓝启朔连忙从外面挤了进来，向老师们解释，“企鹅她……小荷她天生音感就不好，一直以来就没有办法准确地唱一首歌。能够唱完这首歌，而且一个音准都不差，已经很努力了！”
他这样辩解的一段话，让那些老师开始重新打量起蓝启荷。
包括那个笑得拼命拍桌子的男孩，他吹了一声口哨：“那倒是应该给一个同情分。”
“不用。”对面的人忽然低声地说了两个字。
蓝启朔一怔：“什么？”
她握紧了手抬起头：“我说，不用同情我，也不用给我打同情分！在你们眼里，我是‘音痴’，但是我自己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我也不像你说的，听不出音律，我只是没有办法准确地再次表达出来！但是我可以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老师，你们觉得我刚才唱的，能够打几分就给我打几分，不用因为任何原因，而给我多加分数！”
“企鹅，你不要倔强，你明明……”蓝启朔说这些话，完全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反而很生气。
她抬头看着他，声音十分响亮地说：“我和任何人都一样！”
如果要依靠同情而活着，她现在就不会一直坚持着让自己待在蓝启朔身边，用时间去换取自己未来的自由！
她不需要同情，她也不会就这样因为被打击而倒下，她会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追赶上去！
蓝启荷的坚持，让老师们不得不给她打了一个合理的分数。
那个偶像男孩一直看着蓝启荷，仿佛是见到了全世界最好玩的东西。
在打分的时候，他竟然打了一个满分，暂时成绩是没有公布出去的，所以蓝启荷并不知道。
她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蓝启朔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你不要介意他们说的，我觉得企鹅……我觉得小荷已经唱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蓝启荷没有理睬他。
蓝启朔立刻唠唠叨叨地继续念下去：“很好听，小荷不要介意他们说的话，下午不是还有体育课的考试吗？小荷一定可以得到很好的成绩，小荷运动一向很厉害，没准你可以得第一名呢。”
第一名？
或许，也只是她自以为自己的体育厉害而已……可是，她还是得去试试，还是得用尽全力。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
虽然她现在还是一只企鹅，又胖又肥，翅膀短小，但是有谁说短小的翅膀就不能飞翔？
下午的体育课考试时间到了。
当蓝启朔全身心准备跳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生组考试的地方传来一阵喝彩声，他立刻转头看去。
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下，一根高高横挂的栏杆，蓝启荷轻盈得像一只蝴蝶，从上面跃过。
女生们难以置信地喝彩着：“是男生里最高的分数！”
“天哪，她跳到了顾大人才能跳到的高度呢。”
“她跑步速度也是很快的，老师说，打破了学校的记录！”
是啊，好厉害……他的企鹅，一直都是很厉害的。
体育考试结束之后的第六天，所有考试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了，全校的总排名也贴在了公告栏上，并且按照排名调整了各个袖章等级。
蓝启荷依然是白袖，她的笔试成绩很差，音乐成绩刚刚合格（平均分），画画也很烂。
但是只有体育，她是遥遥领先的。
白袖中的一个学生，在一个科目上超过了所有人，甚至是他们认定的弗尔德伦的王——顾。
顾的体育成绩就排在蓝启荷之下，而且蓝启荷是女子组第一名，但是她所有的分数都超过了顾的分数。
蓝启荷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弗尔德伦。
学校里有一部分人是顾的粉丝，她们一直为顾所有科目都排在第一名而感到骄傲，如今却有一个女生突兀地抢夺了顾体育第一名的宝座，自然很生气：“那个女的怎么回事？是外星人吗？女人都可以跳出男生的高度，简直就是怪物！”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为了引起顾大人的注意？”
“我昨天看到她和顾大人在小树林里……”
他们谈论着蓝启荷，说到了小树林的事情之后，消息传得更加快了。而且到后来有了许多版本。
譬如说顾大人在树林里散步，蓝启荷为了创造与他相遇的机会，故意在树林里等他；譬如说蓝启荷想要成名，请求顾大人在体育考试的时候放放水，所以她才拿了第一名……
当蓝启荷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几乎全校的人都已经暗自把她和顾锦年联系在了一起。
顾的粉丝团气得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教训蓝启荷一顿。
但是蓝启荷总是和她的哥哥蓝启朔在一起，很难单独对付她。
于是她们找了一个机会，建议老师把蓝启朔带到办公室去，而蓝启荷则独自坐在教室里等。
当时是午休时间，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离开了，只有蓝启荷在等蓝启朔回来，而另一边坐着的方辰，则是淡定地翻看着教科书。
蓝启荷因为那首《两只老虎》被同学和老师笑了很久，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和方辰说过话。
教室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几个女生，她们佩戴着不同的袖章，等级都比较高，看到教室里多了一个方辰，都有些害怕：“方辰大人也在。”
“怎么办？方辰大人会告诉顾大人吗？”
“应该不会，以前他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她们如此说着，壮了胆子走到蓝启荷身边，蓝启荷正在写作业，忽然作业本被人一下子提了起来，纸上画出了一道痕迹，本子被人重重地丢到了地面上。
蓝启荷整个人一僵，一瞬间从位置上站起来，那个抽走了她本子的女生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就一把拎起了女生的衣领：“捡起来！”
“什，什么……你以为——”那女生没有料到她力气也那么大，原本气势汹汹的气焰，一下子弱了很多，刚要反驳，却被她一把掐住了脖子。
蓝启荷的脸色很难看：“捡起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她很恼火，刚刚一道函数题目做了半天没做出来，好不容易有了思路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打断了，这些人简直就是自己撞上了枪口——找死！
那女生被掐得脸色都发紫了，角落里的方辰果然不闻不问地继续看着书，就像她们说的，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掐着脖子的人几乎要哭了，好不容易蓝启荷松了手，她整个人立刻无力地摔在了地面上，然后拼命地咳嗽着。
蓝启荷抬脚直接踩上了她的肩头：“把本子捡起来。”
绝对的……女王气焰！
方辰有些想笑。
其实蓝启荷这副样子，他很早以前就见识过了。
每次蓝启朔被欺负了，她总是会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帮他，而蓝启朔就被别的只会拍马屁却不敢真的上来帮他的人救走邀功，留下来打架的，只有蓝启荷。
蓝启荷一开始总是全身带伤回来，以前她手软，但是那些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到后来她完全不会手下留情了，常常第一时间就打得他们站不起来，然后踩着他们的头直接按进泥土里：“下次，我会要了你们的命。”
那个蓝启荷，和跟在蓝启朔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个蓝启荷是光芒四射的，她不用掩饰自己，她充满了力量，仿佛一只在天空中飞翔的雄鹰！
女孩们最终还是逃走了。
蓝启荷淡定地继续写作业，蓝启朔从门外走进来：“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别班的同学，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蓝启荷站了起来，“去吃饭吧。”
蓝启朔一脸莫名其妙：“哦。”
到了食堂里，双胞胎兄弟又像游魂一样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一左一右搭着她的肩探过头来：“体育新星出现啦。不过你其他科目还是很差啊，下次等级考试在半年后举行，你这白袖，得戴很久了呢。”
蓝启荷抬起头来，双胞胎兄弟像是被吓了一跳，以为她生气了，连忙缩回手去。
谁知她很平静地说出一句：“教我功课。”
破天荒的一句话，让双胞胎兄弟都愣住了。
随后苏常先开了口：“你……你终于相信我们说的话了吧？想要爬上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我们教你，你也许可以爬到黄袖，再努力努力也许还能到绿袖。”
“教不教？”蓝启荷懒得再翻之前的旧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