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原先也曾经担心过,司马炽是司马衷的同族兄弟,惠帝既已死去,那理所当然继成帝皇位的人,肯定非司马炽莫属了。凭自己与他是叔嫂这层关系,可能自己从此再也不能被称为皇太后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情急之下便催促前太子清河王司马覃入宫,想立他为皇帝,但是此计划没有成功。
令羊献容深感意外的是,司马炽即皇帝位后,却继续尊羊献容为皇后,让她居住于弘训宫内。直至晋怀帝永嘉五年,也就是公元311年,十六国的前赵皇帝刘曜,发兵攻陷洛阳,得到了羊献容,二人一见如故,刘曜对羊献容十分的钟爱,并策封羊献容为自己的新皇后。
刘曜与羊献容终成正果以后,刘曜问她:“美人儿,俗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我永明,乃大晋国的反叛而已,能在无意中得到你这个美人儿,可也算是三生有幸了!我冒昧的问你一句话:我刘曜与司马家的小子们比起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永明,是刘曜的字。
羊献容稍加思考后,回答道:“你与司马家族的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陛下您是开国圣主,而司马家则是败国之君,想我那个憨傻痴呆的丈夫司马衷,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女尚且保护不了,他虽然贵为帝王,却让自己的妻子在凡夫俗子面前遭受凌辱,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哪里还想得到能有今天呢?想我羊献容,也是出身名贵家庭,总觉得人世间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但是自从侍奉圣主您以来,方才知道天底下谁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也!”
从此以后,刘曜亦更加喜欢羊献容了。夫妻二人相敬相爱,羊献容先后为刘曜生了两个儿子,于晋元帝司马睿永昌元年,也即是公元322年病故。
想到此处,桓温不胜唏嘘的对李芙蓉说道:“桓温知道,时至今日,你还未从亡国的悲哀中解脱出来。这又能怪谁呢?怪就怪你哪位不争气的哥哥李势,要没有他的醉生梦死,骄奢淫逸和腐化堕落,怎么还有成汉国的亡国之败呢?”
李芙蓉说道:“也许,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这腐化堕落,骄奢淫逸,并非成汉国一家所有;纵观晋朝上下,不也是如此吗?以本姑娘看来,将来的大晋朝,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听过芙蓉姑娘的话后,桓温再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在不大的屋子里度着步子,反复思考着芙蓉姑娘的话,长久再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好一阵后,还是桓温先开口说话。
桓温问李芙蓉道:“芙蓉姑娘,你来到金陵也有些时日了,我桓温并没有慢待过你,你为什么还会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呢?还有,就是每当我想表示与你亲近时,总会遭到你的拒绝,不知这又是为什么呢?”
芙蓉姑娘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面前的墙壁,一字一顿的说道:“亡国之女,败君之妹,我虽然是个女子,但绝不做阿斗是的人物!我每日里想到的,都只有痛苦与痛恨,我怎么能够高兴得起来呢?”
桓温开导芙蓉姑娘说道:“人生一世,总离不开吃喝二字。自从你芙蓉姑娘到达京城以后,我桓温处处善待与你,难道你还有不满足的地方吗?”
芙蓉说道:“在这人世之间,只有凡夫俗子,才只为吃喝而活着!亡国的仇恨,早已在我的心中根深蒂固了,我岂能以笑脸对待你桓大将军?若果真是那样,我李芙蓉岂不就成了没心没肺的低贱女人了嘛!”
听完芙蓉这番自我表白之后,桓温无可奈何的说道:“从古至今,无不是强者生存,弱者毁灭。你的兄长李势在蜀地自立为君,雄据一方,导致国家分裂,这岂是我大晋国所能容忍的?因此,本将军才奉了我皇之命,出兵讨伐。这些都是国家大事,与你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关系?有本将军对你的呵护,你就安心的在金陵过好你的下半生好了!”
芙蓉叹了一口长气,说道:“桓将军,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怎解我芙蓉心头郁结?我的心中好像有一块石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芙蓉花说到这里,竟觉胸中郁闷,有几滴眼泪,顺着她的桃腮滴落下来!
桓温见状,急忙走向前去,试图用自己的衣袖去为芙蓉姑娘擦拭眼泪,但是被芙蓉一把推开!她扭转身子,背对着桓温,并没有领桓温的情。
桓温讨了个没趣,不解的问芙蓉道:“芙蓉姑娘,我桓温敢对你发誓,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的气质与美丽所打动,甚至迷倒,我桓温对你绝对是真心的,这,天日可鉴!”
芙蓉慢慢转回身子,用两只会说的眼睛,直楞楞的望着桓温,说道:“难道,桓将军没有听说过吗?美女子,尤物也。她美在外表,在美丽躯壳掩盖下的,却是一个‘恶’字!芙蓉之所以拒君千里之外的原因,完全也是为了你好!”
桓温疑惑的问芙蓉:“如果芙蓉姑娘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不该用冷漠来对待我!你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吗?”
芙蓉说道:“自打我被你桓将军俘获后的那一天起,我对无论何人来说,原有的爱心就已经泯灭殆尽!”
桓温说道:“可是,我实在是放不下你!难道,你就让我如此痛苦下去不成吗?”
芙蓉说道:“你为一个没有了国家没有了亲情的女子而伤心难过,在我看来,这并不值得!再说,你的家中,不是还有一位相貌不俗南康公主吗,她日日夜夜陪伴着你,你还又何不满足?听说她也深深地爱着你,我劝你,最好不要辜负她期望呀!”
桓温哀叹一声,说道:“芙蓉姑娘,这你可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司马兴男的为人处事,也只有我这位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李芙蓉反问一句:“此话怎讲?芙蓉愿闻其详!”
桓温哀叹道:“你可能早已听说,这司马兴男是晋明帝司马绍的二女儿,由于出身高贵,娇生惯养,性情奔放,性格刚烈,从小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只要她一瞪眼睛,她的弟弟妹妹无不被他吓得夹起尾巴走人,避之犹嫌不及;最令我无法容忍的是,她每日里不学女红针织之术,不读诸子百家之书,却时时刻刻与剑为伍,练习什么剑术,全然没有一点儒雅温柔气质!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无日不胆战心惊,提心吊胆,总怕不知哪一句话惹怒了她,连我自己这条小命都无法保证呢!”
听完桓温这番自我表白之后,一向不苟言笑的李芙蓉,因为忍俊不禁,止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桓温发现,她笑得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美丽,腮帮子上现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真叫人有抓魂摄魄之感!
笑过之后,李芙蓉一本正经的说道:“在你桓大将军的嘴里,竟然能把自己的妻子描述的如此之可怕!不过在本姑娘看来,越是外表凶悍的女子,其内心可能隐藏着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你桓将军没有发现而已!这样的女子,大都单纯可爱,心无旁骛,我李芙蓉喜欢!”
正在二人谈话之间,忽听得宅院外传来一声货郎女的吆喝声:“头梳簪子雪花膏!针线顶针梳头油,快来买呀!”
桓温对芙蓉说道:“窄街小巷,人烟稀少,怎么做小生意的,竟然跑到这里来啦?在外面喊叫的这个声音,我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听完桓温的话后,芙蓉姑娘闭口不语,也没有再接茬说话。
桓温突然说道:“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要赶紧回府,要是回去晚了,可能又要惹得那位母老虎不高兴了!”
说完,也没来得及与芙蓉姑娘道一声别,就急匆匆朝宅院外走去。
桓温双手轻轻打开院门,先探出头去向两边张望了一番,但见巷子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也没有看见货郎女的影子。
桓温急匆匆赶回府宅,前脚迈进府门,后脚还没有落地,就看见妻子司马兴男面朝屋门外而坐,手中还握着她那把用来操练的宝剑,侍女莲花陪站在她的身后,二人都面带怒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