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老者银针刺扎之下,罗伊胸中闭塞的气息为之敞开,大咳一声醒了过来。他恍惚中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与一片幽然的花林之中,四周落英缤纷,恍如仙境。罗伊忽觉心头一紧,怀中空空如也,芙罗莉娜已经不在,他猛地跳起身子,却不料一口气还没喘稳,脚下绵软无力,踉跄着又摔倒在了地上。
曹樱赶紧跑到罗伊身边,一把扶住他:“你别急,芙罗莉娜在这里呢!”
罗伊这才见到芙罗莉娜正静静的平躺在一边的桃树下,他对曹樱茫然的看了一眼:“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曹樱见罗伊恢复了几分神智,心中大感欣慰,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已经到了武陵桃花源了,刚才你晕了过去,你看,是这位前辈把你救醒的……”
罗伊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正站立于一侧,雪白的长须随风飘散,脸上微露笑颜,显得非常祥和。
“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救她!”罗伊竭力爬起身子,眼中满含泪水。
“嗯,你们是怎么与伯言发生冲突的?伯言伤了她,却又为何用百草丹救她?”老者缓缓的说道。
罗伊想不到这老者竟然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料想这个老者与陆逊必有渊源,见他面容慈祥和善,定是久居世外的隐者。罗伊看着老者的形貌举止和他平静睿智的眼神,顿时想起了长老,内心不由的产生出一种信任的感觉。于是把自己为何一路追踪陆逊、陆逊如何出手重伤芙罗莉娜、最后又指点他们到此求救的事情一一相告。
老者听完罗伊所述,脸上闪过几分不解的神色,见到罗伊面带百般恳切,眼含万分焦急,于是微笑着说道:“其余的事情稍后再说,老朽先对来为这位姑娘救治吧,你们随我来……”
说罢老者在前带路,罗伊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了几成力量,他背起芙罗莉娜跟着老者向桃林深处走去。
四周的桃林看起来广阔深邃,内中却暗含奇门之术,老者看似脚步缓慢,身形却飘忽闪烁,拄杖左转右拐之下,不一会儿已经将罗伊和曹樱带到了一间林中木屋处。罗伊暗自留心,这桃林的布局深合八卦变化之理,与鱼腹浦的巨石阵竟如出一辙。看起来这老者定是一位隐世大才。
进入木屋,罗伊将芙罗莉娜轻轻放下,平躺在床榻之上。老者从柜中取出一个包袱,里面包裹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他将银针一一扎到芙罗莉娜的穴位之上。罗伊虽对人体生理解剖学略知一二,但是这行脉落针之法却是一窍不通,但是见到老者的手指修长平稳,每一处银针下去都是干净利落,丝毫不显拖泥带水之意,手臂移形换位之时又尽显潇洒写意之色,心头不由的大呼赞叹。
数十根银针全部就位,老者双手捏成剑指,对着芙罗莉娜颈下点去。芙罗莉娜全身一振,随后银针一根根弹跳而出。
“啊!”一声痛呼,芙罗莉娜叫出了声音。
罗伊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已经断绝气息几个时辰之久的芙罗莉娜竟然就这样活了过来。他激动之下,眼睛早已湿透,嘴里轻轻的说道:“芙罗莉娜,你醒了,你醒了……”
芙罗莉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涸,“罗伊哥……”想要说话,却因失血过多,气血不济,终说不出话来。
老者舒了一口气,把银针重新收好,然后说道:“现在她的心脉已经恢复了运行,可以把那短箭取出来了,然后休息几日就可无碍了。”
说完老者又从柜中取出一个竹筒,在里面放入一些药粉,然后塞进一个火棉,点燃火焰之后将竹筒倒扣在芙罗莉娜胸口的伤口处。半柱香时间之后,老者将芙罗莉娜上身扶起,双手在芙罗莉娜的背心一推,竹筒“突”的一声飞了出去,“咚、咚”两声,竹筒与一把短箭双双掉到了床边的地上。
曹樱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一轮银针让芙罗莉娜活了过来,一个竹筒又将那深入肌骨的利器逼了出来,这老者之能真可以算是神乎其技。
罗伊见芙罗莉娜体内的短箭已经取出,这才彻底安下了心,再看芙罗莉娜的胸口处的箭伤,竟也不见血水涌出,只是淡淡的渗出几丝血色,看起来那老者在那竹筒之中放入的药粉定然也是具有奇效的良方。
罗伊激动无比,见到芙罗莉娜尽管又昏迷了过去,但是此刻脸色已经大有好转,想来应该无大碍了,他对着老者一拜到底:“前辈的救命大恩……”
那老者一把托住罗伊,摇头说道:“小兄弟不必言谢,唉……伤这位姑娘的利器原本就是出自老朽之手,你我有今日之遇,也算是机缘……”
“陆逊的短弓是前辈你做的?”曹樱呆立当场。
“嗯,事情是这样的……”老者捋了捋长须,缓缓的说道了起来。
“五年前,老朽的女婿将一少年带到我处,我见其聪颖非凡又颇具正义,于是传授了些许技艺与他,哦,那人就是陆逊了。后来,老朽夜观天象,知陆逊虽年轻却有将星旋绕,他日必身居高位、统帅千军万马。临行之际,老朽将那连弩弓送了给他。这连弩弓与寻常弓弩的构造有异,无须人力而以机簧发动,可一次射出十箭,且疾速迅猛。想战场之上危机四伏,若遇强敌,此物或可助他……”
罗伊目光闪动,心中已经想起了一事:“这么说,前辈您就是黄承彦老人?”
那老者话未说完,听到罗伊这一问,立时嘴角一动:“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罗伊一惊,自己猛然间的推断竟然真猜中了,这老者果然就是孔明的岳丈黄承彦。
黄承彦对罗伊细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十数岁的少年,自己长年隐居世外,除女婿孔明与那陆逊之外,十几年来再没有见过外人,此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稍一细想,黄承彦就以想通,点头笑道:“看起来,你们与我那小婿的关系恐怕不浅,他竟然连老朽的事都对你们说出了。”
罗伊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确实认识孔明丞相不假,此行是为帮他办一件事。不过孔明他并未对我们提过前辈你的事,那是我以前听来的……”
黄承彦笑而不答。
罗伊知道黄承彦看出自己这番话中大有敷衍之意,但是自己说的确是事情,只是自己是通过史书知道他这个人的,这些解释起来就麻烦了对方也未必能信,只得借故扯开话题:“前辈你这桃林布局高深莫测、医术精妙奇玄,还能制造出如此神妙的武器,想必孔明丞相的本事也都是您亲传的吧?”
黄承彦呵呵笑道:“老朽这些微末本事不足道也,小婿之才早已远远超过老朽了……”言语间显得几分惆怅。
“你说的是真的吗?”曹樱刚刚被黄承彦的技艺深为折服,此刻竟然听他说孔明要比他更要高出许多,这孔明难道是天人不成?
罗伊也表示不信,想来是黄承彦老人的自谦吧。
黄承彦收住了笑容,眼中透出几分悠远的深思,缓缓的说道:“老朽那女婿自小独具慧根,且聪敏好学。荆襄之地多才俊,如庞德公、司马徽、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等都是饱学之士且各具异才。孔明与18岁之年竟以如簧之舌与满腹之才和以上诸公大辩与洞庭君山,七日七夜之后,诸公尽皆心悦诚服,随后各自将异才尽数传授与孔明,并将其视为汉室中兴之倚仗。”
“厉害!”曹樱咋舌道,她虽未见过庞德公、司马徽这些人,却也经常听闻父亲曹操提起过这些名字,曹操时常说起这些人是当世的大才,也常为无法将其等揽至帐下而心中怀憾。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推崇孔明,可见孔明之才确实经天纬地、旷古罕见。
“这也不算什么。”黄承彦见罗伊二人都面露惊愕,微微笑了笑:“真正让孔明脱胎换骨、登堂入室的是在他20岁那年,也就是刚与小女结亲不久的时候……”
黄承彦回想着往事,缓缓的道来:“那一年,孔明不知从何处得到一部奇书,此后他深深沉迷于其中,三年闭门不出,苦心研习下,终于将书中所述尽数悟透。那一天他推门而出的时候,我记得天空之中仿佛有腾龙盘越,而后他就以‘卧龙’为名……”
“原来‘卧龙先生’的别称,是这么来的。”罗伊喃喃道。
“嗯,从那一天开始,孔明之能大大的超出了老朽的想象,我从未向其传授的奇门五行之法,他竟比我更我精通。老朽屋外这桃林布置了三十年之久,堪称老朽的毕生杰作,孔明却三言两语间就将其中的破绽和不足点了出来。而机械制造之术,更是令老朽汗颜,孔明竟能以竹、木、土、皮等物制成行走自如的牛、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他称之为‘木牛流马’,老朽想来此物在军中定然是大大的受用。至于占卜星象、呼风唤雨、神算堪舆、岐黄针灸等等诸多异能,他都了然于胸,老朽这点微末伎俩,实难俯仰其项背……”
黄承彦说着,言语中不由的显露出些许怏然的意味。罗伊深深的感觉到,像黄承彦这样的奇人,一生研习方外之法,虽淡薄名利,却也向来自负,当他发现自己毕生所学竟远不如一个年轻后生,心中自然难免会有诸多惆怅。
“这书竟然这么神奇?”曹樱皱了皱眉头,当初在张松的一番戏言奚落之下,父亲曹操曾经一怒之下纵火焚烧了得意之作—“孟德新书”。想着如果让父亲知道世上竟然有此神物,自负高傲的他必然是要心声妒忌,其气愤之情难以预想。
罗伊想了想道:“那前辈可看过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