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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西部漫行记(2)

途中也有险处,需贴壁行,亦步亦趋,友人相援,前人之足仿佛正踏在后人头顶,但未见险处像中国的华山、黄山、三青山一样有铁链子相拦,但也未曾听说有游人不慎滚落下去。说起我曾在“十一”放长假时在黄山被挤在山道上,美国朋友似有羡慕地说,谁有能力把整个犹他州的人都聚到阿切斯呢?

优雅拱门终于到了。

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好生了得。果然让人目瞪口呆。

在一片诡谲多变的鬼石后面,有一块低涯的空旷之处,那里该是一条季节河的古老河床,让人奇异的是这优雅拱门竟然孤零零地挺立在一片旷野之中,像登台亮相的名角。远望那是一个硕大的拱门,是一大块凸立的石壁,不知道大自然是怎样雕饰的,那仿佛像一堵石墙似的巨大岩石中央,竟然神奇地开了一个天然的石门,就是用工匠的石凿子也刻不出这么完美的石门。近看,那高大的石拱门,高高矗立,可能比老北京人号称“九十九丈高的前门楼子”还高。石拱门的一侧门柱风化得有些呈尖状相接,风中让人感到有些飘逸,有些动荡,有些摇晃,那是一种风中的美,动态的美,心灵被陶冶的美,你会由衷赞道,巍巍乎,荡荡乎,悠悠乎。其美不胜收。

我们到时,日渐西坠,落日余晖。那道巨大的石门在晚霞中被涂抹得更加辉煌,在一片胭脂红的峡谷中,唯有这道优雅拱门在舞台中央时时变换着颜色。

饱眼、养眼、开眼,始信鬼匠神工世上有。

盐湖城到了。

盐湖城和拉斯维加斯是从苦难中诞生出来的一对城市。拉斯维加斯建造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而盐湖城则是建在犹他州几乎寸草不生的盐碱滩上。所不同的是拉城是座全世界闻名的“赌城”,而盐城则是一座全世界著名的“冰城”,因为它的冬季体育运动很著名,2002年世界冬奥会就在这座冰城举行。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一年中最热的酷暑时季,在盐湖城中虽然感受不到冰城的风采,却时时沐浴在类似北京夏末秋初的清凉之中。

避暑,盐湖城是个好地方。

从那美国西部特有的戈壁和犹他州特有的盐碱滩上行驶而过,不知不觉中,高速公路的三股道变成了六股道,笔直的十二车道让久驾的车手们兴奋,两边开始苍苍翠翠起来。

第一次来盐湖城,感觉它是座新城,也是一座“卫生城”。城中的建筑好像座座都是新新的,都窗明几净,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即使是在一些犄角旮旯处,也没见到垃圾堆。清心悦目,让人心情舒畅。

一了解方知,盐湖城道路两旁的建筑都不是新建的,个个都有一两百年的高龄,其面貌一新,是因为盐湖城不脏,据说空气相当清新。一位也是来自中国西部的留学生曾经把一条雪白的床单铺在室外地上,不是第二天,也不是第三天,而是一周以后,那条白床单洁白如雪如玉,竟无一粒灰尘,更无一粒煤尘。我在山西太原生活十几年,每天早晨,尤其是冬天的早晨,地上竟然像落了一层煤尘,穿上白衬衣在外面走一圈就肮脏得面目全非。当年有人统计过,一天二十四小时,仅太原市的煤粉尘飘荡就达三百多吨。当时太原市的老百姓齐呼,还我蓝天!当然,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情况了,现在太原市已经把“全中国污染最严重”的帽子摘掉了。

盐湖城是旅游城市,清洁美丽是前提,盐湖城下的雨都是真正的水,是美国不多的不含酸雨城市,从天而降的“天水”没有硫、酸。我在山西生活过三十年,让我难以想象。

盐湖城的“清净”还在于它的平安、和谐,它是美国城市中犯罪率最低和离婚率最低的。有人介绍说因为在盐湖城两百万人中,黑人不到百分之一,似乎在暗示你,因为满城中只有不到两万黑人,所以犯罪率在美国最低。这对美国黑人太不公平了,谁能把美国犯罪率居高不下的烂账记到美国黑人头上?隐隐感到有一股种族歧视的腐味。

盐湖城离婚率全美最低,据说比全美平均水平低很多。友人告诉我这要归功于摩门教。

中国大陆没有摩门教,台湾、香港、澳门有。那教对中国人来说是陌生的,因此也就歧义四生。有人认为它就是一种很神奇的教类。在中国我曾问过几位朋友,他们对摩门教也似知似不知,但又似乎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都说摩门教可以一夫多妻,只有有数位、十数位乃至数十位老婆的人,才有资格加入摩门教。有朋友也曾开玩笑地说,不知哪天中国也流行摩门教?如有那天我一定加入。立即有友人调侃他,你有资格加入吗?你夫人会把你锤成肉干挂在墙上。

摩门教神秘。

盐湖城能在这片几乎寸草不生的盐碱滩上矗立于世,全靠摩门教,没有摩门教徒在盐湖城的“安营扎寨”,开拓创业,盐湖城可能还在盐碱滩下面酝酿。当年摩门教从外地迁来时,这里可谓一穷二白,一无所有。摩门教信仰的是“信仰可以移山”。一张白纸可以画更新更美的图画,摩门教做到了。

我们车开到盐湖城,四处寻找摩门教的“圣殿”。来盐湖城就是要看看那神秘的摩门教,瞻仰瞻仰摩门教的圣殿。

摩门教堂的标志十分特殊,远远就能看见。在高高的塔尖上,是一位金光闪闪的仰面向天专心致志吹喇叭的摩罗乃天使,摩门教的神。站在圣殿前仰头望着那凌空吹号的小金人,觉得摩罗乃天使竟是一位天真、可爱、俊美、专注的少年,仿佛他不是神,仿佛他就在人世之中,仿佛他就在我们中间。

摩门教的圣殿广场庄严、肃穆、雄伟、高耸,让人震惊。那该是哥特式建筑,高高的耸入云霄的塔尖的最高处,依然站着金少年摩罗乃天使,他是摩门教创始人摩门的儿子。

我们到达圣殿广场时有些彷徨,找不到一个懂中文的摩门教徒。我们看见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摩门信徒,极可能是位工作人员,发胖的身躯花白的头发,一脸谦和而诚恳的微笑,竟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他极有礼貌地告诉我们,不是摩门教信徒,没有“师父”带领,是不允许走进这座神圣又神秘的圣殿的。但他告诉我们,去哪儿能找到中文资料,在哪儿有可能碰上会说中文的教徒。我发现老先生的笑和眼神中的慈祥没有一丁点儿虚伪和商业的味道。

我们运气真好,碰上两位香港来的摩门教徒。他们都是大学生,走进摩门教堂也才刚刚一年多,他们就是我们打开摩门教大门的钥匙。

两位女学生满面笑容地迎接我们,一番真挚地交谈,我们知道她们在盐湖城传教有一年多了,在这期间,教会提供住宿,其他费用全自理。

摩门教鼓励年轻教徒外出传教,男性从十九岁开始,为期两年。女性则在二十一岁,时间为十八个月。杨百翰大学设有专门的“使徒培训中心”,对他们进行语言和各地风俗习惯的训练。摩门宣教者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曾任犹他州州长的前任美国驻华大使洪培博(JonHunts-man),作为虔诚的摩门教徒,年轻时就曾到台湾去传教。事实上,摩门教在美国政经界的影响力颇大,目前拥有超过一千四百万信众,三百四十四个使团,五万三千名传教士,十七个培训中心,一百二十四所圣殿。四所教会大学,在校生三十五万余人。摩门教资产超过四百亿美元,是美国最富有的宗教。美国首富比尔·盖茨,出生于犹他州,父母都是虔诚的摩门教徒。曾在总统竞选中败北的罗姆尼亦是虔敬的摩门教徒。然而,至今过半数的美国人认为,摩门教并非正统基督教的支系。这对总统大选的最终结果,多少会有影响。

两位女士先带我们参观了教堂,讲坛上摆着一架很漂亮的管风琴,但她们叫它baby organ,因为大礼拜堂和会议中心的更大。教堂里三处都有蜜蜂徽章,以示对先人开拓精神的纪念。教堂的柱子看似大理石,陈小姐让我们用手摸,原来是木头的。早期教徒在没有大理石石材的情况下,在松木上手绘出大理石纹路,虔敬之心,令人叹服。圣坛上没有十字架、耶稣像,也没有圣母马利亚像。这是摩门教与传统基督教派的不同之处。

其实,摩门教这个称谓是不准确的,正确的叫法应是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Latter-Day Saints)。1823年,纽约州青年约瑟夫·史密斯称自己见到一位名叫摩罗乃的天使,后者对他讲述了黄金页片的事。天使说时机未到,尚不能取出页片。到1827年,约瑟夫受命取出页片、乌陵、土明和胸牌。关于乌陵和土明,全本《圣经》一共出现七次。关于这两个词的释义,历代解经家莫衷一是:乌陵(Urim)大意为光明,土明(Thummin)大意为无玷。借由乌陵和土明,约瑟夫得到神启,将页片上的文字译成英语,便是《摩门经》。据约瑟夫和其他见证人的说法,《摩门经》刻在看起来像黄金或黄铜的金属片上,双面都有文字。所写内容是古代先知们的预言,由一位名叫摩门的先知、历史学家引述、节录而成。摩罗乃是摩门的儿子,他将页片藏在纽约州帕迈拉附近的山丘上。摩罗乃做完这件事之后,就被神接去当天使了。这位摩罗乃天使,和摩门教一样,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天使,约瑟夫宣称《摩门经》是耶稣基督继《旧约》和《新约》后的另一部经书,是神与古代美洲居民之间交往的记录。

1830年,二十四岁的约瑟夫·史密斯组建教会,后因出版《摩门经》(The Book of Mormon),不容于当时的主流宗教。教会先后迁至俄亥俄州、密苏里州、伊利诺伊州,迫害也一路如影随形。逃至伊利诺伊州后,教徒在五年内将沼泽地建成繁荣的纳府城。1844年,暴徒们集结政府军要求约瑟夫受审,否则摧毁纳府,之后约瑟夫在狱中被暴徒枪杀。约瑟夫死后,十二使徒会(Council of the Twelve Apostles)接管了教会权力,杨百翰是其中的资深成员。1845-1847年,杨百翰带领教会和上万信徒朝西部落基山脉迁移,离开美国,进入当时墨西哥管辖的盐湖城。这是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人口迁移行动之一,大批信徒死在西迁路上。教堂的庭院内有一尊雕塑,展现的就是当年摩门教徒挈妇将雏,举家艰难前行的场景。

杨百翰好像跛着一条腿,他带领摩门信徒艰难地行走在一片荒无人烟,满是顽石、戈壁、盐碱的土地上。杨百翰用拐杖在地上用力地戳住,对信徒们说,摩门教就在这里创业!盐湖城诞生了!我们看到了摩门教的创业史,艰难困苦,千难万险,用生命、意志、艰辛、劳动创造了一切,实现着摩门教的信念:信仰可以移山。摩门教要改天换日,要开创新天地。

接下来参观的是大礼拜堂(Tarbernacle)。这里的管风琴是世界上最优良的管风琴之一,有一万一千六百二十三根风管,二百零六个音节,演奏台上有五排键盘。据说只要轻轻地按一个音键,发出的声响在礼拜堂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可以想见,礼拜日管风琴奏响,穹顶下唱诗班齐声赞颂,其声必然响遏行云。

礼拜堂对面的摩门教圣殿是大教堂中最雄伟的建筑,可惜只有教徒才能进入。圣殿的建设,从1847年开始,前后花了四十年。石料从远处的山里用牛车运来,再手工切割,一块一块砌上去,很多教徒终其一生都没见过圣殿建成后的样子。摩门教徒在圣殿里举行婚礼和家庭“绑定仪式”,在神的见证下建立起维系家庭的纽带。摩门教很重视家庭,认为家庭幸福是人生最重要的成就。新婚夫妇如果在圣殿接受了神的祝福,是不可以离婚的。

摩门教早年有过一夫多妻制教义和实践,此事一直令世人瞩目与诟病。据说教主约瑟夫·史密斯有四十八位妻子,杨百翰有五十五位妻子。1890年,联邦政府正式颁布了反一夫多妻制法律,摩门教面临教会财产被查封的压力,不得不正式宣布放弃多妻制,并申明,实行一夫多妻制者将被驱逐出教会。此举致使四万名教徒脱离摩门教会,逐步形成数个延续多妻制的摩门教派系共存的局面。此后的一百多年,摩门教依然与一夫多妻纠缠在一起。

看来,传言摩门教一夫多妻、妻妾成群并非空穴来风。据说杨百翰的五十五位妻妾中,人人都争先恐后地爱他,都真挚如一地爱他,都是“山无陵,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杨百翰不凡。

针对我们的疑问,两位女信徒很有耐心又很认真负责地给我们解释,摩门教遵守的恰恰和外面流传的不一样,他们认为家庭乃由神所制定,组成家庭的男女既然共同走进摩门教,就要无限忠诚摩门教,信奉摩门教,男女之间的婚姻是神所决定,因此只要你信仰上帝,信仰摩门教,就不能分裂家庭,就不能毁坏家庭,不能离婚。原来如此!

我自己不是教徒,也无意讨论教派的发展和流变。在盐湖城浮光掠影地停留,无法对这个宗教有更为深刻的认识。从旅游者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洁净、友好的城市。这对于过客来说,已经足够。

第二天,我们准备去黄石公园,吃完早饭,看看手表都八点多了,盐湖城仍然那么安静,街道上车稀人少,好像整个城市还在熟睡着。盐湖城的人真会享受生活,选择在美国生活,我投盐湖城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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