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彤见她久久不出声,也不做挣扎,脸上若有所思,害怕地问:“孙熙,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通了?”
孙熙冷静下来,脸上挂着微笑,说:“我想通了,你说得对。你外公的话是真理,他还说过什么?”
虽然孙熙嘴上说“想通了”,贺攸彤却怕她会突然爆发起来。见她问起蒋雄的话,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继续说:“我外公说‘不是我逼你,是这个世界在逼我们。我们不做强者,就只会做弱者,给人踩,给人欺压。’。”
贺攸彤把蒋雄在病床上的话重复一遍,孙熙像发现了新大陆,脸上浮现兴奋的表情。她说:“说下去。”
贺攸彤隐约觉得她的神情有异,但只要能帮她打消杀人的念头,总是好的。于是她继续说:“他还说‘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让人知道没有人可以得罪我蒋雄,谁要动了我一根毫毛,我就要他十倍奉还!”
孙熙整个人沉静下来,贺攸彤试着放开她,她居然也没有夺门而走,更没有捡起地上的枪支。她问:“你外公还说什么?”
贺攸彤见说话果真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便继续说:“我曾经劝过外公,让他不要和人争斗,和我一起到一个世外桃源去。但他不肯,他说‘你肯放过别人,别人也不肯放过你。你外公不会做逃走的懦夫。’。”
就这样,贺攸彤把蒋雄往日对她的教诲,一字一句地回忆起来。孙熙不仅没有反感,还听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当日,孙熙劝贺攸彤离开蒋雄,说如果她继续和蒋雄在一起,只会走火入魔。而如今,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学习蒋雄那套人生道理。真是世事传奇,永远无法预知。她当日劝诫贺攸彤的时候,何曾想到自己会因为蒋雄留下来的一套做人理论,而走火入魔呢?
孙熙把枪捡起来,贺攸彤害怕她会再起杀意,只见她轻轻一笑,说:“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她收起枪,也收起了杀意,温和地看着棺材里的黄士郎,说:“士郎,你听到了吗?我们以前那套做人理论实在太傻了。怪不得他们会欺压我们。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世上最大的痛苦是痛失所爱!我答应你,今日你我所受的痛苦,总有一日,他们会十倍奉还。”
说完,她把枪放到黄士郎寿衣的口袋里,说:“带着上路吧。有了它,一路的牛鬼蛇神都不会敢动你。”
孙熙向黄士郎望了诀别的一眼,站起来,不再流一滴眼泪。
她走出后堂,迎面走来穿着中世纪贵族王室装束的陶天佑,把她搂住,说:“谢天谢地,你没事。”
原来,这天早上,陶天佑出门为孙熙制造惊喜。他找来了一辆马车,买到王子和公主的衣服,当然少不了一枚精心挑选的戒指。他要孙熙这个公主永远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甚至还和马夫学了如何驾驭马车,因为他曾有骑马的经验,所以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过了两个小时,他就驾着马车,兴高采烈地回到他们的新房。
他已经换了一身王子装束,一下马车就准备冲进去,让孙熙为他的装扮欣喜。要知道他至从做了老板之后,只有都一身红色行头,这样打扮还是他破天荒头一次。(陶天佑早年刚刚做打手的时候,天天朝不保夕,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一位相士说,他可以穿上红色内裤取其鸿运当头之意,可以帮他渡过难关。他几次危在旦夕,最终都逃过劫难,所以他干脆穿上了红衣红裤。刚开始也觉得别扭,日子一久反而成了他的标志,于是他就把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没想到他一停车,就看到小屋的门打开着,里面像遭过洗劫一番,地上杯盘狼藉。他心里有不详的念头,边叫着“熙儿”,边冲上二楼。二楼完好无缺,如果是贼人进屋,不会只破坏一楼不上二楼破坏!他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心想:“会不会是有人来寻仇或者绑架,抓了熙儿,那时候熙儿正在一楼,同他们有了激烈的纠缠,才会这样?”
想到这里,他一颗心冰凉,居然忘了拨打孙熙的手机!他前后左右地踱着步,猛地想到打电话的事情,便拨了电话,结果自然是无人接听。两人到了巴黎,周围没有一个朋友。若在Q城,他还可以发动兄弟进行地毯式搜索,可现在远在异国,他慌了神。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郑修洁的电话。他接起来,郑修洁说:“天佑,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陶天佑“啊”了一声,郑修洁接着说:“黄士郎出车祸死了!”
黄士郎死了!电光火石之间,陶天佑明白了一切!因为好友逝世,所以孙熙才不告而别,才丧失理性把屋子砸成这样?想到这里,他马上飞车去机场,无奈这一日的航班已经起飞,售票人员说:“你只能等明天的航班。”
陶天佑心急如焚,哪能等候?他立即让郑修洁帮他安排直升飞机,同时让他去黄士郎的追悼会守候,看到孙熙马上给他电话。直升机一落到Q城,陶天佑就接到郑修洁的电话:“孙熙出现了,她上了香,进了后堂去跟黄士郎告别。”
陶天佑二话不说,赶到红磡殡仪馆,正因为他除了孙熙的安危,根本不及思考其他,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当他在殡仪馆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不以为意,鞠躬上香后,就跑入后堂,刚好碰到了出来的孙熙。
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把孙熙抱住说:“谢天谢地,你没事。以后不准你不说一声,就跑走。”
孙熙被他搂在怀里,轻轻地说:“没有以后了。”
陶天佑正为找到她而欢喜,竟没听见她这声细语,把她的小脸抬起来,说:“熙儿,很难受是不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让他奇怪的是,孙熙不仅没有哭,还凄凉地笑了笑,说:“哭?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哭的?”
更让人奇怪的是,孙熙并没有参加黄士郎的葬礼。黄士郎举行的是土葬,追悼会后,他的棺材被运到了眉山。看着黄土渐渐淹没坟墓,贺攸彤再次痛哭流涕,她的眼泪把贺攸清的西装弄得全湿。但孙熙却再也哭不出来了,因为世上有一种麻木的痛苦,叫欲哭无泪。
蒋雄的话就如烙印,拓在孙熙的心上。世上最大的痛苦是痛失所爱!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即使只是碰了我一根毫毛,我也都要他们十倍奉还!孙熙想:“刘如君最爱的是什么呢?她并没有那么爱贺攸逸,贺攸逸其实和士郎没有区别,对她来说都是棋子。一个甚至不爱自己母亲的人,会爱什么呢?她爱的是名利,否则她不会想尽方法地参加Q城小姐选举。是的,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应该知道她是追逐名利的人。对付她,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孙孝之最爱什么?他爱陈初曼和孙雪吗?不,他最爱的是他的事业。要对付他,就要打垮他的事业,让他老无所依。”
“陈初曼和孙雪呢?她们最爱什么?他们设计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到现在我还不清楚。是怕我会争夺孙孝之的遗产吗?虽然孙孝之在庭上亲口说他永远不会把遗产给我,但是陈初曼他们并不知道。所以她们应该是为了钱才处心积虑地害我。要对付她们,就是要让她们倾家荡产。”
“贺攸清呢?他最爱什么?他这个人一直都深藏不露,很难说他爱什么。”但孙熙猛然间想起她在牢中的时候,大勇读过的那封信,那封信的第一句话是。‘这是我给你的第九十九封信’。想到这里,她突然觉悟:“难道他一直爱我,像他在小木屋宣告的那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