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感觉到贺攸清微微有些怒气,孙熙火上添油:“怎么,说中你的心事了?刚才我还想谢谢你帮我解围,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贺家的名声。而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商业工具,你今天出面帮我澄清不过是为了让我这个商业工具不要蒙上任何污点。既然我们彼此都把对方当做工具,而这项婚姻是赤条条的交易,我就不需要谢谢你做的任何事。所以,我收回刚才那句‘谢谢’。”
贺攸清冷笑:“这是一场交易,但你要记清楚,谁主谁副,谁买谁卖。如果我这个买家一个不开心,你就会沦为没人要的破烂货。”
“没人要,也好过嫁给你!”孙熙把这句心里话硬是咽了下去,只因她知道贺攸清所言非虚。在他们这场交易中,她一直处于劣势。她为了博母亲欢心,不管多难忍也要忍住,这场毫无感情的商业婚姻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完成母亲最后的心愿。
贺攸清见她不再出声,说:“再过一个月就要做场结婚的猴子戏。这期间你不要再出现在贺氏,《我们的梦》公映,你可以出席。”
他语气平淡,但孙熙知道这是命令,不是商量。反抗无用,她只有逆来顺受:“你放心,不会再有负面新闻出现。没有贺总的吩咐,我不会出家门。”
回到家中,一向不看报纸的母亲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焦急地询问:“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就是和那个什么导演在一起?”
孙熙刚想解释,父亲就从楼上下来,嘴上叼着一支雪茄,咬牙切齿:“孙熙,你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会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他边骂边从楼上下来,孙熙说:“爸,你听我解释。”
孙孝之摆摆手:“你不用说了!贺攸清已经打电话同我交代,我知道你是和那个导演在工作室,但你居然为了工作让记者有可趁之机?你知道,做孙家的女儿是不能有一点行差踏错的。任何风言风语都会影响孙家与贺家的这头婚事。所幸未来女婿明白事理,否则他们一句退婚,我们也没有话说。退婚事小,如果因此影响两家的良好合作关系,你担当得起吗?”
“不会有下次了。”孙熙低头认错。
龚真珍护住女儿:“既然攸清也知道是一场误会,那就好了。熙儿,你以后可要小心翼翼。是贺家大方,才会不追究,以后你可不能有半点出错,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看着女儿低头忏悔,孙孝之的气消了一半:“女儿家,写什么剧本?开头我推荐这个剧本给贺氏,不过是想给你赢得一个才女的名号。没想到,才女之名没有得到,反而出了这样的丑闻。我看你以后就别往贺氏跑了,呆在家里。如果这部戏上映,你就出面走走秀,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孙孝之与贺攸清事先没有任何沟通,却取得一致意见,看来他们果真是一丘之貉!孙熙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孙孝之吐了一口烟,龚真珍帮他穿上外衣,他转过头说:“你好好看住女儿。”
龚真珍点点头,送他出去。
孙熙在家中的禁闭一关就是十天,所幸她动静皆宜,每天看书写作,闲时多陪陪母亲,也并不烦闷。这一日,她和龚真珍在花园修剪花草。龚真珍将一棵盆景剪成优雅的模样,满意地笑笑,将剪刀递给孙熙:“你来试试,剪这棵。”
孙熙看着原本粗狂狂野的盆景完全变了模样,心里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将剪刀递回去,说:“这太难了,我学不会的。”
龚真珍说:“有点耐性,慢慢来,刚开始下剪刀你会有些犹豫。工多艺熟,日积月累之下,你就知道哪个枝叶是多余的,下剪刀的时候就不会再有犹豫。”说话间,她又剪下了两个斜枝。
孙熙突然想起龚自珍《病梅馆记》中的一段话“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修剪盆景,岂不是与病梅一样?附庸风雅,为祸至深。
她笑笑说:“我向来手笨,这些是学不会的。”
龚真珍说:“熙儿,女子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古代女人要学女工女红,这样样都是手上的功夫。现代女人也要精通厨艺园艺,这样才能做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妻子。来,给点耐心,剪一刀试试?”
她再次将剪刀递到孙熙手中,脸上洋溢着鼓励的笑容,一阵风吹来,她轻轻地咳了一下。
孙熙紧紧地握住剪刀,把心一横,对着盆景的主干用力一剪,却纹丝不动。龚真珍握住她的手,从主干上移开,挪到副枝之上:“傻丫头,那个主干怎么能剪呢?你要做的是把多余的枝叶剪掉,修出一定的形状,比如这个分枝,与整个大局格格不入,就应该剪掉。”
她说话的时候,就握住孙熙的手剪下去,咔嚓一声,枝叶落地。龚真珍放开她的手,说:“多多练习,妈妈以后不能再手把手教你了。风有点大了,我先进去休息。”
“妈,我扶你进去。”
“不用了,你一个人练一练吧。将来你是贺家花园的女主人,一切都要亲自料理了。”她双手怀抱臂膀,走了进去。
看着母亲进去,孙熙放下剪刀,捡起地上的枝叶,说:“对不起,对不起。”
自言自语间,眼睛微微发红,她将头微微地向上仰,眼泪渗了回去。她走回房中,见到龚真珍躺在地上,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摇晃她却全无反应。
她拨打救护车电话,再对龚真珍作心外压,眼神中透着不安。五分钟后,救护车赶到,送到医院,戴上氧气罩,龚真珍悠悠醒转:“我没事,别告诉你爸,别让他操心。”
孙熙点头答应,出了房间却还是打通孙孝之的电话,那边传来女人的娇笑声。
孙熙眉头皱起,说:“妈妈在仁爱医院,请你过来。”
孙孝之迟疑:“严重吗?”
“休克了一阵子,现在苏醒了。”
“那就好,我办完正事就过去。”
“难道看望生病的老婆不是正事吗?”孙熙压低声音说。
“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对不起,但希望你能过来。”
“我说过,办完正事就过去。你不要学得和你妈一样,婆婆妈妈的!”
那边切线,孙熙喘了两口粗气,打电话吩咐佣人:“你煲点鸡汤送过来。”
等她再次回到病房,手上拿了一袋水果,说:“妈,我剥个橙子给你吃吧。”
龚真珍拿开氧气罩,坐起来,说:“你给我办出院手续。”
孙熙说:“医生虽说你不过是一时休克,没有大碍,但还是小心为上。你留院观察一个晚上吧。”
龚真珍坚持出院,按下呼叫铃,她的主治医生说:“孙太太,你还是在医院中多多休养吧。”
龚真珍反问:“医生,我的情况,还能修养几日?”
医生无言,她又说:“像我这样的状况,多一日少一日已没有太大区别。我只想剩下的日子在孙家度过。”
因为她的坚持,主治医生只有开出院证明,傍晚时分司机就载她们母女二人回到孙府。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大宅子,孙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回到这里,她不知道龚真珍是执着于自己孙家女主人的身份。如果她要死,她希望是以孙家女主人的身份,死在这座宅子中,而不是躺在医院冷冷清清的病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