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文命率五千精兵,由积石山出发,攻共工国而来。
不日,至于三危。
孔壬听闻,知事已败露,于是扯下虚容,率部迎战。
两军阵前,文命道:“共侯乃先朝元老,贵为一方诸侯,纵妖为凶,实有负清名。今若下马受缚,待解至帝都,以帝君之仁慈,或不降罪。不然,两方交战,致生灵涂炭,则罪莫大焉!”
孔壬听了道:“文命侄儿,勿为胡言,念昔日与你父同僚一场,本侯尚与你言语几句,不然,即便是那帝廷的太尉、司农、司徒等人来了,本侯也绝无好言。”
说到这里,顿一顿道:
“需知,昔日,我与你父四人,同在朝中辅助帝挈,若非帝挈不幸早崩,何以会有陶唐氏当政?
然,那陶唐氏当政以来,弃我等老臣而不用,偏重用那些庸碌之人,终使天降洪祸。至那虞氏辅政后,更是不敬我等老臣,先后降罪于我等。
如今,我等先朝老臣,已四罪其三,本侯唯以老迈,寄居在这西北之地,得以残喘。
昔日,你父治水,九年大功,却因一朝失败,便被追责。你虽承志,欲干父之蛊,却有认贼作父之嫌。
还望你认清形势,勿再为虎作伥。如你今日这般,奔波万里,不遑宁息的治水,何苦来?
你若想在这西北之地,图霸一方,本侯便为让贤,强似在帝廷中受责受气。果若你有志,欲废帝廷而自立,本侯亦愿与你合兵共举。”
此一番话,既有怀旧情,又有蛊惑意,众人听了,暗道:“这孔壬,果然不愧为巧言厉色之徒,两军阵前,作这般蛊惑之言,必然动摇将士的决战之心。”
即便是文命听了,也一时触动了心扉,不免有些酸楚。
需知,文命自担任治水官以来,民间亦多有议论。因其父鲧毕竟是因治水不利,被帝廷降罪,最后负恨而死的。其治水,虽说是承继父志,却也终有难以说清的嫌隙。是而,听闻于此,其不禁落寞。
双方对阵于前,军心岂可动摇。
文命稳了稳神道:“共侯何出此言?先朝时,你等四位老臣,把持朝政,却也各有异心,致朝野内外,多有不谐,是而,被朝野称为四凶。
便在那时,天降之罪又少吗?先有十日并出,后有六害作乱。若非后羿将军英武,则天下不知会落得何等模样。
后君上秉遗诏而上位,当政以来,选贤任能,使朝野焕然一新。即便是你等老臣,虽有罪愆,也未加追责,反礼遇有嘉。
然,你等不仅不为悔悟,却频频施难。君上委你治水几十年,你因循敷衍,聊以塞命,君上虽罢了你的职务,却并没有追究你的荒政怠政之罪。那驩兜、有苗,更是蓄谋已久,兴兵作乱,终为伏法。
至于我父,因性情刚愎,处事多有不善。九年治水,不得其法,却又不听谏言,终酿成惨天大祸。
失利之后,壮志未酬,其多有悔悟,虽说是最终负恨而逝,却多半是自我愧疚。
如今,我承继其志,正是竞其未成之业,岂能以认贼作父论。
我父身死,若我因此而怨恨,那么昔日溺死之人,又如何不怨恨我父?其等之后,又如何不怨恨于我?”
说到这里,顿一顿道:
“我无固守西北之意,更无夺天下之心。若有一日,使天下洪水得治,我已意足矣,亦可借此告慰我父,及那些在洪水中溺亡的生灵。”
文命以实为据,分析透彻,便是那孔壬听了,一时也无法反驳。
文命一向务实,并非巧言之人,言辞何以会入情入理?
盖人心正,则行为端。若一人不正,虽言辞上得利,却也不难掩其虚,又岂可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呢。
“这——”孔壬一时语塞起来。
相柳在侧,见状后,却为怒极,喝道:“休逞口舌之利,两军阵前,当以刀兵示强。你等今日前来,若不让你等见识下霹雳手段,焉能如意。且战来。”挺兵叫战。
其时,七神将亦侍立在文命身边,见状后,各为会意,便见黄魔出列道:“休得张狂,我来领教一下,如何?”说到这里,一声大喝,挺剑杀出。
一时间,但见二人各不相让,于阵前拼战起来。
相柳彪悍非常,灵活多变,黄魔一人,如何是其对手?
是而,几个回合下来,黄魔便为力怯。
狂章、繇余见状,大喝一声,援助而来。
三人将相柳围住,往来冲突,仍就不敌。
两军交战,贵在首阵,岂能落败。
童律、大翳、庚辰、乌木田见状,飞腾而出,一齐掩杀而出。
相柳见状,笑道:“来的正好,待我将你等七人噬了,看那夏氏还以何为战。”
此时,但见七神将把相柳围于核心,怒喝声声,万般兵器齐下。
相柳却也不惧,一双骷髅锤高接抵挡,灵活犀利,善能变化,丝毫不落下风。
如此拼战二十回合,七神将见久战不下,便彼此会意,祭出北斗七星阵来。
相柳见状,呵呵笑道:“其等技穷耳,且看我的手段!”
便见其,弃了骷髅锤,一声大叱,将身一抖,幻化出本相来。
果然是一条九头蛇怪!
且看他,蛇身九首,躯长且粗,硕大无比,招招摇摇,如树的枝桠,四向漫布开来。
蛇身上,满满青斑虎文,九首间,嘶嘶吐信欲噬。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恶物,一时不由愕然。
此时,却见七神将各为怒发,北斗七星阵,变化多端,万般兵器,齐集而下。
那相柳,更为凶恶,九首十八眼,前后放毫光,且伸缩自如,可长可短,灵活多变,犀利非常。
双方拼杀了数个回合,相柳虽无利器,但那九首,转转都是眼睛,八方通见,互为接应,相为穿插,丝毫不避斧钺之害,且一旦有可乘之机,张口如血盆,便要吞噬。
七神将虽辗转灵活,飞腾迅疾,各战住了其中一首,奈何,那相柳余下的两首,迂回策应,常猝然而至,令人防不胜防,幸有七星阵掩护周全,七神将未被其害。
直到最后,七神将使出七星幻影,一幻为七,方才稍占了上风。
黄魔终寻了个破绽,持剑向相柳其中一首砍去,便见那一首,应声而落。
黄魔大喜,尚未及庆幸,却见那首随即长出。
原来,相柳九首,竟有断而再生之能!
黄魔见状,不禁愕然。
这时,却见相柳吞噬而来。
黄魔慌忙躲避,却被相柳甩首而击,一击至远,落于几十丈外,口吐鲜血不止。
需知,这北斗七星阵,全赖七人循环出击,相互策应。若其中一人出阵,便为告破。
黄魔出阵后,七神将再难周全,一时,各被相柳袭击,落下阵来。
阵前,孔壬已观战多时,此刻见状,暗道:“时机到矣!”一声令下,率军齐集杀出。
文命见状,慌忙应战。
瞬时,两军交汇于一起,厮杀开来。
然,共工之兵,士气正胜,文命如何能敌,只得且战且退,亏得应龙与七神将一起,掩护而走,直退了百余里,见孔壬不再追来,方为止住。
此时,整顿兵马,方知折了一半。
闻报后,文命懊恼非常,遂召众人商议。
一众人等,莫衷一是。
便是那七员神将,此时,亦各个挂彩,失去了往日的威仪。
黄魔道:“那相柳九首,迂回策应,灵活非常,本就难缠,更兼断而再生,斧钺不为其害,实难应对。”
“是呀。”狂章道:“听闻,如这般九首者,须一并斩其九首,方能将其降服。”
大翳道:“那九首犀利非常,便是我等拼其一首,都难应对,如何能齐斩九首?”
说到这里,一众面面相觑,并无良策,一时不禁沉寂下来。
过了片时,却见伯益向文命禀道:“属下有一计,或为可行。”
文命听了,不由炯然:“你莫非有齐斩九首之法?”
伯益点了点头道:“若并斩九首,唯有一物,可为依赖。”
“赖于何物?”文命问道。
伯益道:“却也无它,属下所言的依仗之物,正是前日里,司空所厌弃的旨酒也。”
一众听了,不禁疑惑。
伯益见状,便将计策言明:
“前番,我等返都时,仪狄献以旨酒,我等饮后,皆为酩酊,以致一觉醒来,误了出行,司空因此恶之。
但此番,这旨酒却大有用处。我等将其取来,掘以九眼深穴,将其掩于其内,埋以伏兵,再将相柳引至。
那相柳极贪食,闻到酒香,必以九首探穴而饮,待其酩酊,九处伏兵跃起,齐集而斩,定可一战诛之。”
转而,又释道:“属下思焉,九穴者,一则是为掩计,一则是为掩酒,又则,相柳以九首探穴,便是平时,情急时,不能一并抽出,更何况迷醉之时呢。”
听闻于此,一众不由击节,纷纷道:“此计甚妙,甚妙!”
文命大喜,点头道:“不想旨酒,却还有这般用处。”遂令七神将往于帝都,持符取酒。
却说一日后,七神将取酒归来,文命便依伯益之计而行。
先令兵士,于一山谷处,挖了九处隧穴,将九坛旨酒深掩其内,又令七神将与太章、竖亥九人,各持利刃,埋伏其中,约以鼓令,伺机而动,再令应龙出战,佯败而诱相柳。
如此,一众人等,各依计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