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起,典礼始。
帝舜先请教师行释奠礼。
教师们哪里敢先呢,惶恐之下,一定谦让。
帝舜见状道:“不然。今日若是在朝廷宗庙中,诸位是臣子,当然事事以朕为先。如今在国学中,诸位均系师长,当然是诸位为先了。诸位又是朕礼聘来的,名份是师,亦是宾,朕哪里敢僭宾师呢!”
教师们听了,只得序齿的先行礼释奠。然后,帝舜方率群臣行礼。
奠完后,乃叫学生向像前行礼,礼毕,帝舜亲自延请各教师,至上首西向立,众多学生在下首北面,行谒师礼,各以束修为赀。
礼毕之后,众学生退向下方,各教师一一有训勉之语。
语毕,帝舜又与各教师行礼,口中说道:“一切费心。”然后退出。
百官见状,以为帝舜对教师太客气了,不免异议。
帝舜道:“这并非客气,是朕以为,本应如此。如此隆重师长,让师长知道自己的身份之高,自然不敢稍有苟且溺职。众弟子见之,自然更觉尊敬师长。学宫之中,当然应以师长为尊了。”
百官听了,方明帝舜之意。
从大学中归来,帝舜虽有所得,却也若有所失,仿佛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似的,一切并不完善,辗转思虑,其忽然想起“以言教者重,以身教者从”这句话来。
“是呀,既然倡导孝悌,究竟怎么孝,如何悌呢?何不立下个模范,给诸学子与天下人看,让人直观其象,直解其义,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吗?这比空洞的说教,要好的多了。朕当躬行表率!”
想到这里,帝舜决定垂范,遂与百官商议道:“朕欲奉养老人于学宫之中,作个模范,使诸位学子见了,知其所尊,学其所学,从而行孝行悌,不知可否?”
司徒契听了,点头道:“民风民德,素来是上行下效的。君上所虑,甚善!”
于是,百官便一起讨论起老人的年龄,最终议定:年龄以七十岁为最低标准。
至于资格,却分为四种:一种是有德行的人,一种是有功于社稷的人,一种是已致仕的大夫,一种是寻常的老人。
前三者,奉养于大学。后一者,奉养于小学。
至于奉养多少人为宜呢?最终议定为三老五更。
三老,即年龄上长的三位老人。五更,即五位年高,且更事较多的老人。
在学宫之侧,还专门筑了一个仓廩,用以存储米谷,以示敬老养老之意。
并规定,虽王者,亦当父事三老,兄事五更,禄养终身。
后来,人们将大学称为上庠,将小学称为下庠,就是源于此。
庠者,教养也。
却说议定后,百官便依着标准去访求人。
过了几日,各为寻到,帝舜决意就此开一个养老的典礼。
于是,便择了吉日,再到大学中来。
那时,这班老者,个个庞眉皓首,鲐背鲵齿,一齐在便桥上迎接。
帝舜与诸老行礼毕,便遣人扶老人升堂。
此时,三老五更皆为上座。
三老南向坐,每人一席。五更西向坐,其余诸老东向坐,皆按年岁的长幼为上下,亦每人一席。
年纪九十以上者,菜用六豆;八十以上者,五豆;七十以上者,四豆。
帝舜与百官,则居下首陪坐。
待庖人奉牲至,帝舜便解去上衣,露出臂膊,亲为把刀分牲,又亲自一一奉献。
庖人又送上酱来,帝舜又亲为分碟奉献,然后,又亲自端了醪壶,每位面前,斟过一盏,方才退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相陪。
原来,养老典礼用的是宴礼,所以献毕之后,就坐而饮酒了。
学宫中的学子,及国中的百姓,听说有这么一个盛典,都跑来观看,见帝舜亲自献馔斟酒,无不感慨,孝悌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宴礼毕,帝舜辞别诸老归去。
从此以后,每年秋天,必定举行养老之礼。
帝舜率先垂范,陈孝悌于天下,敬老尊长之风,渐兴渐浓。
帝舜既立,天下传闻,域外远邦获悉,向风慕义,纷至沓来,朝贡不辍,一时来觐者颇众,其中,便有渠搜、孝养、息慎三国。
伯夷上禀。
帝舜道:“既是远邦来服,当以贵宾之礼相待,且让其等入朝觐见。”
须臾,三使者来到了朝上。
百官细观,但见三人,虽同为域外之民,却也形貌各异,或高颡大面,或虬髯虎须,或黄发碧眼。装束既为悬殊,礼节亦为迥异,或屈肘横臂,或双臂上扬,各为不一。
三使者作礼道:“闻天朝上国新君辟立,小邦之君特遣陪臣前来朝贺,祝中华大帝君,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帝舜颔首,赐其等免礼。
这时,便见左侧之人自荐道:“陪臣乃渠搜国之使也。敝邦陋居于西域外五百里,与天国素为交好。先帝时,大帝君曾助敝国平乱,敝国君感激涕零,亦为贡献。今闻新君即位,是而,不避浅陋,特来贡献珍裘。”
说到这里,双击其掌,随从闻声,奉裘上朝。
但见其裘,毛出五彩,光曜五色,斑斓多姿,甚为稀奇。
使者道:“此裘,入水不濡,逢兵不害,望乞大帝君赏收。”
帝舜颔首,令人收了。
又见中立之人自荐道:“陪臣乃孝养国之使也。敝国僻处于西域外万里的丹海之畔,无物可以贡献,敝国君特令陪臣来朝,奉献凭霄雀两只。”
说到这里,口似鸣笛,霎时,便见二鸟如雀,飞临而至,毛羽五彩,轻巧清灵,于朝中盘旋而舞,嘀嘀而鸣,悦耳之极。
使者道:“是鸟,唤作凭霄雀,擅通人性,常吐五色之气,氤氲如云,能反形变色。圣天子德及禽兽,四灵为畜,是而,敝国君不避浅陋,令陪臣来朝贡献,望乞大帝君赏收!”
帝舜听了,点头道:“如此,却也神异了。”任凭霄雀于朝上盘旋作舞,并不干涉。
再见右侧之人自荐道:“陪臣乃息慎国之使也。敝国僻处东北苦寒之地,一向钦慕中华风物,羡慕中华之风俗。敝国君闻新君即位,特遣陪臣前来朝贺,无物可以呈贡,只此土产,聊表微忱,望乞大帝君赏收。”
说到这里,便令随从将一副大弓矢端了上来。
但见那弓,长四尺,矢长一尺又五寸。弓矢的材料,黑而纹理,非铁非石。镞长约二寸,亦非铁非石,镞绀碧色,不知是何物作成的。
使者道:“此谓之楛矢石砮。矢由楛木做成,虽唤作为木,其实却并非木类,而是出于水中,坚硬可以削铁,不轻易折断的。镞由石砮做成,石砮者,乃松脂入水,千年所化,坚胜于铁,取时,必先祭山神。敝国负山襟海,处以山险,山林多禽兽猛鸷,人民以射猎为生,非此坚硬之物,不能适用。”
帝舜颔首,令人接过。
三使贡献毕,束手而立。
帝舜慰劳道:“承你等贵国不远万里来朝,朕甚欣慰,既至我华邦,且多容留几日,游览我华邦风物,待归国后,代朕感谢你国君厚意。”
说到这里,转而对伯夷道:“请予以特使,优加款待,重加赏赐。”
伯夷受命,引三使下朝而去。几日后,其等欢欣鼓舞而去,不提。
朝堂上,但见帝舜四视于朝道:“此珍裘,却也稀罕,先登记入册,待外邦来朝时,可予馈赠。楛矢石砮,是为利器,传于诸将,以察其明。凭霄雀,是为祥鸟者也,便容其翔于这朝堂之间吧,却也和谐。
百官闻听点头。
时见后稷出列,禀道:“臣闻:古之王者,功成而作乐,现在,君上应该饬令乐正作乐,以符旧例。”
帝舜道:“作乐所以告成功于天,现在朕即位未几,何功可告?以先帝之圣,直到暮年,方作大章之乐,朕此刻就作乐,未免太早了吧。”
后稷道:“君上的功德,不应从即位算起。从前,君上摄政三十余年,治平水土,功绩早已著明了。
况且,现在渠搜、孝养、息慎等国,都不远万里,来朝觐见,可见君上的德被之广,是前代所少见的。
如此,还不算功成,怎样才算成功呢?先帝因洪水未平,所以作乐迟迟,似乎不能拿来做比例。”
百官听了,纷纷点头:“君上蒲一即位,诸国便不远万里来朝,这是极其罕见的。”亦一同进劝。
帝舜见状,只得道:“也好。将到冬至,朕正准备郊祭,至时,作成的新乐,可一并享天。”
于是,便让乐正夔去筹备。
夔为新晋之官,百官恐其难当重任,便又谏道:“帝德荡荡,帝功巍巍,非多选几个精于音乐之人,互相研究,恐不足以胜任。”
帝舜道:“这个就不必了吧,一个夔已足够了。”
此时,夔已明百官之意,亦为谦让。
帝舜不得已,遂叫文命总司其事。
文命素来是闻乐不听的,但既然派定,也不能推辞,遂与夔一同稽首受命,筹备而去。
但是,文命怎么能知音乐呢?不过是个挂名而已。
后世有“禹乃兴《九招》之乐,致异物,凤凰来翔”这句话,正是曾挂过这个名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