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市惦着脚在廊庑下张望,悄悄的打听立政殿的动静,盘算着这个时辰国主也该安置了,正踌躇间,突然立政殿的灯熄灭几根,碧纱橱依稀还有几缕光亮, 小志子一脸茫然,喃喃道:“师傅,这……”
徐市啐道:“没脸色的……”
小志子灰头土脸,不敢应声。
徐市笑的古怪,心里只服国主:手段就是高啊,悄没声息的就把事儿办了,碧纱橱格局小,囫囵两个身子大小,小好啊,小有小的情趣,难以施展,欲罢不能才能留个期许,一天男人没做过的徐市,在这事上简直对国主佩服的五体投地,看来明儿一早,就有恩旨下来了。
徐市思及,最近国主被琐事缠身,心里总不活络,令奴才们有些摸不着收尾,咋们伺候主子,最关键是主子心情,主子开心了,咋们做奴才的就有好日子过了。要说王颐也是个有福的,也争气,才到御前几天,就福泽深厚,依我瞧,恩宠才开始呢,嫌恶寇女拈酸吃醋的酸样,当真是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啊!
遂吩咐小志子,“好生伺候着吧,有你的好处。”小志子似懂非懂,懵懂的点点头。
我将碧纱橱的灯只留了一盏,并撤的远远的,自在条几上侧身安置,可清晰闻到国主男子粗犷的呼吸声,我却不敢安睡,昏暗的灯光使人迷离,思绪也渐行渐远,今日出宫,本是盼着能与房疆相见,虽不能凝视而语,远远的见着一面,见他在齐王府平安,似乎颇受受齐王殿下器重,心里也安心不少。只是似乎今日齐王府有事发生,看房疆那神色,必定不是小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莫不又是李璇在背后操纵,谋划一切!说起李璇,倒是一件令我焦心的事情,今日与李璇相见,看她那坚毅果决的模样,劝是劝不住了,其他的事我是管不了了,只是吾悲师太……终究是师徒一场,不知道师傅在瘟疫这场阴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师傅毫不吝啬的将我推入这场阴谋中,不知师傅在做这样的决定时是否想过的我的安危,依稀是师傅住进公主府那天,便与我生分了,刻意的疏远我,大概那时心里就有了计较,我只知道师傅是母亲的好友,但是关于师傅的一切,我却知之甚少。从李璇的言语中,师傅目前的处境似乎并不好,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处境艰难,蜀国人的身份随时都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诟病,然而瘟疫一事,国主心里明镜儿似的,两张布帛重现,懂得岐黄之术的国主一眼就能瞧出我治疗瘟疫的方子正是从布帛上的药方演化出来的,万变不离其宗,国主隐忍不发,再不提及此事,实难揣测国主用意,之后国主的种种暧昧之举,叫我惶恐不安……
迷迷糊糊,思绪越飘越远,朦朦胧胧间觉得似有人在拉着我的锦被,我头脑翁的一响,乍的睁开眼,瞧见国主正弯腰向上扯着我的被子,一张温润白净的脸,就在我的上方,锁眉的看着我,我大惊,豁然起身,一头正撞在国主的额际,我窘迫的惊呼,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回长几,国主龇牙,扶额道:“你怎么样,头撞坏没有?”
我哪里顾得上自己,忙的自责道:“奴婢鲁莽,罪该万死。”
国主道:“你让我瞧瞧你的头,再最该万死也不迟。”
我即刻要闪身,国主却一把将我按在条几上,语气加重了,“别动!”
我不敢挣扎,睁着骨碌大眼,直直瞪着前方,不敢用心瞧,眼前是一片虚虚的白,国主俯身,一张俏生的脸渐近,我几乎感觉到国主鼻息暖暖的喷在我的面颊,棱廓渐明,静谧温润的眸子一点漆黑,清绝的映着自己的倒影,国主的唇丰润饱满,细密的胡茬布在四围,我怔怔。
“还好,没什么大碍!”国主顺道将锦被为我盖上,细细的掖好被脚。龇牙道:“看你不盈一握的样子,力大如牛,差点儿没撞破我的头,国事忧心,也不抵你这一下!”说着,轻柔自己额际,“还早呢,你再睡会子,我听见你辗转反侧,睡得也不安稳,似是心中有事。”
我只得到:“奴婢该死,打扰国主安寝。”
国主不理会我,似有不悦道:“你是懂医术的,当知保养之道,如此日夜疲惫的熬着,思虑过重,身子不负重荷,你底子薄,经不住的。”国主停顿了片刻,看了我一眼,道:“万事有我呢,你且放宽心。”
一句“万事有我呢”,我几乎瘫倒,细细咀嚼国主的话意,似乎暗含着许多的深意,我挣扎着要起身,国主按住我的肩头,不令我起来,幽幽的叹气,“你做什么?才寅时初刻,离上朝还早呢!”
我只得躺下,国主熄灭了最后一盏灯,突然一片漆黑,微微的窸窣声响起,想来国主已经躺下,心里突然一宽,便觉得眼皮渐重,睡眼迷离,竟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丝丝柔柔的百合香酣甜,秋日的暖阳明晃晃的,透过雕花的窗楹是格子、富贵吉祥的花样,洒在光洁的地砖上,已是淡白的若有若无。我豁然掀开锦被,慵懒的午后,静谧和煦。
国主早已经下了朝,紫檀案上的堆积的奏疏去了大半,总算有几件开心的事情,不日平国使者将入凉,有意示好,与凉国修好双边关系;燕北三郡谷粒归仓,五谷丰登,是关于稼轩社稷的大事,国之大幸;另有奏报,瘟疫一事已经妥善处理,军民已经恢复生产,一切进入正轨。
我竟然一觉睡了四个时辰,酣香如梦,这也是我入凉国来第一个囫囵觉,竟然在碧纱橱睡得如此安稳,醒来神清气爽,只是觉得尴尬,这可是犯了宫规,大抵是要受到国主斥责了,揶揄我懒惰。我只得硬着头皮,寻了个立政殿没人时候,走到紫檀大案跟前儿,拿眼偷偷看国主,国主伏案,眉头舒展,似乎心情不错。福了福,屈膝道:“奴婢该死,奴婢……”竟然张口结舌头。
国主抬头,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眼,点头道:“气色不错!”
“奴婢……”
正巧徐市捧着个浮尘,虾着腰,恭恭敬敬入立政殿回话,徐市拿眼环顾片刻,心里有些活动,今儿一早国主一人回了春暖殿,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完毕后就直接上朝去了,吩咐立政殿今儿不必洒扫……散朝后也没召见外臣,直批阅奏折,也没有恩旨下来,徐市有些闹不明白了,昨儿是没成事吗,不能啊,国主两个月没翻牌子了,火气烧的正旺着,没道理燃不起来啊!
徐市表情几经变化,不用想也知道在想什么,我羞愧的面红耳赤,只恨没有遁地之术。
偏偏这个时候徐市自作聪明,眯着眼讨好道:“奴才让御膳房备了精致可口的点心,王颐用过再歇息。”
我差点没撞墙,国主扫了徐市一眼,不温不火道:“你的差事当的越发的好了!”
徐市心一哆嗦,唏嘘不已,自知失言,忙的道:“奴才失言,奴才该打,该死,该死!”
国主没有理会徐市,而是对我道:“你先下去!”
我福了一福,拱肩缩背的囫囵的退出立政殿,颤颤巍巍。
国主扫了徐市一眼,徐市如遇寒霜,腰弓下去几分,问道:“什么事!“
徐市哈着腰回话,“启禀国主,奴才的同乡从齐王递进宫消息,称齐王府一切风平浪静。”
国主思忖片刻道:“只怕是湖面平静,湖底汹涌。”金雀钗对于齐王意味着什么,国主心里最是明白。
“还有什么事?”
徐市躬身道:“齐王殿下在殿外候着呢?”
国主微微讶异,说了声宣。
徐市得令出去,不一会儿,齐王入殿觐见,撩起裙澜单膝下跪,“臣弟叩见国主。”
国主笑道:“看座,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自有御前的宫女奉茶,安置齐王坐下。
齐王面色如常,靠坐在圈椅上,“昨儿齐王府闹了半夜,让国主见笑,今儿特来回话。”
国主眉头半锁,语言甚是关切,“料理的如何了?“
齐王回禀道:“女刺客打残了,咬碎钢牙,竟是一个字也不肯召。臣弟着人养着,留下半条命,别让其死了就是。”
国主将朱批搁置,双臂环绕,若有所思,蜀国人的坚毅果决国主是知道的,数十年如一日,国主头皮有些发麻。
齐王语言甚是狠厉,目光里蓄起恼意,“在凉国如此胆大妄为,除了这群蜀人还有谁?”
国主点头问道,“齐王打算如何应对?”
齐王道:“静观其变。”
国主想了想,“蜀国人盘踞凉国,一时难以拔出,且让她们再得意几日吧!”
齐王也道:“国主英明。”
齐王到底没有提起“金雀钗”,李妃的死是齐王殿下挥之不去阴影,这些年齐王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几番请旨入蜀国,不就是查找与李妃相关联的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