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吾悲师太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我能感觉吾悲师太的无力感,言语也是那样的无奈,虽然没有任何指责:“国之不国,家之不存,蜀国的倾覆难掌,谁都可以牺牲,谁又不能牺牲!长陵公主对你爱,就那样的深厚与无私,她若能亲赴,绝不会让你犯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爱恨难全,长陵公主也有自己的无奈啊!”
我留着两行清泪,是啊,我的母亲是孱弱而无奈的,在公主府,你如何能拗得过身为言官之首的御史大夫呢!一边是自己的丈夫,蜀国国的权臣,一边是自己无比疼惜的女儿呢!
吾悲师太语中带着无限的凄凉,“好好的活着吧!多少年以后,你会知道活着才是最有用的!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渐渐的平复了心绪,软软的靠在马车里,只听到吾悲师太突然道:“马车停了。”
我这才惊觉,不知在什么时候,马车突然停了,我掀起窗毡,带着早晨清冽的寒风灌入我的脖子,我想天快亮了,可是我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这大概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
戚英扬起右掌,高过头顶,这是军中惯用的手势,表示前面有危险,暂停一切行动。
国主也有警觉,黑暗中仍然能辨别眼前的景物,车队已经出了峭壁的甬道,走过一马平川的盆地,此时的车队进入了山谷,两侧的崇山峻岭,高高的耸立,倒映出漆黑的弧度。
国主勒住缰绳,向着四周张望,国主的面色隐匿在黑暗中,戚英调转马头,来到国主面前,国主问道:“怎么回事?”
戚英坐在马上回禀道:“前面就是夺魂谷,国主须得小心。”
国主抬头,细细的嗅了嗅,“天就快亮了,谷里的肃风带着一股硝味!那是兵甲上的硝石。”
戚英点点头道:“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国主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道:“不管他是敌是友,进谷吧。”
戚英忙道:“敌友不明,属下荐劝国主等候援兵,待天亮后再向夺魂谷进发。”
国主思索了片刻,却道:“若是他真的敢抢孤的人,孤就把这条命给他……”
戚英不明就里,只觉得国主今日情绪都些波动,也不敢问国主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可是……”戚英望着黑洞般的夺魂谷,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于生所带的军队已经按别路回营,而留下来的护卫国主的一个卫队,分做三队,一对贴身护卫国主跟在车队的后面,另一对拉长距离跟在二里之外,最后一队在前面探路,果然,不多时,就有探路的亲卫回禀,黑色盔甲,飒飒如风,回禀国主:“夺魂谷里有埋伏,人数不明,预估有上百人。”不一会儿,后面也有亲卫来回禀,“后面有一队人马远远的跟在后面,动机不明。”
戚英觉得事态严重,敌众我寡,夺魂谷情况不明,不可妄动,但是国主似乎并没有被当前的形势所左右,也是十分冷静的下令:“进发。”
“是”戚英不再犹豫,回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密切的关注着夺魂谷的情况。
徐市的额冒出了泠泠的汗珠,他虽然只是个太监,但是看到前后两队人马突然回禀,知道情况有异,不管危险在哪里,国主的荣辱就他的荣辱,徐市直了直佝偻的身子,将手中的火把高高的举起。
我见马车徐徐前进,把头缩回,此时的吾悲师太异常的沉默,就连我身边的气流也是安静孤独的。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一步一步向我们靠近,我们将度过怎样漫长的夜。
戚英走的十分的缓慢,墨黑的夜色下的夺魂谷魑魅魍魉,每走一步加深一层警觉,然而眼前崇山峻岭,却是那样的深远与不可预知。肃风呼呼的朝这边贯,戚英梗着脖子,细细的聆听,任何轻微的异动都有可能成为潜在的危险,绝对不可麻痹大意。
还好,此时一切正常,戚英不敢加快速度,而此时的国主已经放缓了速度,退到马车的左侧,缓缓的跟随马车的步调向前进发。徐市看在眼里,摇了摇头,也放缓了步调,机警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魑魅魍魉的黑夜里,车队有条不紊的前进着,在肃风里得得得的响着,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不安起来,也许是黎明前的夜太安静了吧!安静的就连吾悲师太似乎也不存在似的。
戚英在车队前端带路,惴惴不安的,他身上承载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个可是凉国的国主,一国之君,关乎着凉国的社稷安危,甚至是天下的格局。夜还在沉沦,因为此时的戚英额际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夜太黑了,对于他这种高手来说,已经分不清哪里是黑夜,哪里是山群。
突然,只听到“隆隆”之声,开天辟地一般,戚英早有警觉,忙的大呼一声“小心”,身子忙的向后退,护到国主身边,瞬间周围弥漫着砂石尘土飞扬的气味,在黑暗中显得特别刺鼻。
国主问道:“怎么回事?”
戚英低低的声音道:“大概是山体滑坡了吧!”
国主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点了点头,“不会这么巧?”高声唤道:“大家小心。”旋即后面的亲卫将马车包围起来,做保护状。
我掀开马车的窗毡,看见一团亮白模糊的光影,我知道是国主,只听到他命令的口吻道:“回去。”
我心里虽有不安,只得乖乖的放下窗毡,缩回脖子,沉默在黑暗中。
不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报,国主直接问道:“怎么回事,马车还能走吗?”
那人回禀道:“前面突然滚落了山石头,堵住了去路,想要驾车骑马,恐怕不易。”
国主思索了一会儿人,问道:“可以清理掉吗?”如果没有马车当步,天亮之前绝对不能返回郡业的凉国,如今的情势危机,前后夹击之势,前路道路被堵,后有随兵,进退维谷。
亲卫道:“属下人手不够,要清理只怕要等到援兵了。”亲卫说的援兵是指宫里的援兵,若是等到国主一定的时间还没有回宫,宫里的戚槐会即刻调派人手往英烈村驰援国主的。
“难道齐王真的准备在夺魂谷夺孤的命吗?看来国主要吾悲师太是势在必得,还有这个丫头?”国主猛地一想,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知不觉的又靠近了马车,“难道齐王是想……”
所有人都进入戒备状态,在黑暗中搜索可能存在的危险,等到空中弥漫的尘埃落定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攻击的对象,谁都明白,这是最好的攻击时机,国主力薄,前后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人,如何抵抗两百人的前后夹击。如果舍弃马车,以吾悲师太的武功,将不可控制,吾悲师太得脱,这一切不是白忙活了吗?既然吾悲师太将不受我们的控制,齐王也无法控制,齐王是不会甘心的。所以,谈判是必要的手段。
突然,滚落的石砾上跳出一个黑影,彬彬有礼道:“参见国主。”在黑暗与肃风中传来。
“你是谁?”国主问道。
那人倒是笑道:“国主不必知道我是谁?国主只需交出白莉,我等即刻清理道路,让国主回宫。”
国主淡然拒绝道:“不可能。无论你是蜀国人,还是凉国人,想要从我的身边带走白莉,除非杀了孤。”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是没有谈判的必要了么?”
“是的。”国主铿锵有力的答道。国主低头想了想,又道:“无论你是谁,你的主子是谁,麻烦你转告给他,要想带走白莉,除非杀了我。”
那人沉默的转过身子,黑暗中从马车里传出一个清丽的声音:“且等等。”
那人转过身,等候着吾悲师太的后言。
“你去告诉你的主人,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吾悲师太淡淡的道。“除非你们想得到我的尸体。”吾悲师太决绝道。
国主甚为满意,聪明的吾悲师太知道如何在这个时候做抉择,表明态度。
那人的身子疆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去。
国主环顾了四周的情况,吩咐道:“既然前面无法通行,暂时向后撤退吧!乘他们还没有动杀机的时候,我们占据有利的形式突围,或可成功,也说不定。”
众人保护着马车,调转车头,向后撤退,马车行的很慢,夺魂谷道路崎岖,谷里的迂回很多,但是都十分的狭窄,有的只能单骑而过,或者越行越窄,或者此路不通。
撤退到一处,国主突然觉得风向有些不稳,吩咐道:“戚英,你四处搜寻一下,此处可有别的岔路。”
戚英应声而去,不多一会儿,来回禀国主,“不远处的确有一条小路,却不知道通向哪里,是否畅通可行。”
国主道:“孤听着有风声过来,必然会有出口的。”
“可是……”戚英犹豫不决。
国主冷冷道:“置死地而后生,他们绝想不到我们会走小路,马车留给他们做疑兵,我们走小路。”
戚英领会,展眉笑道:“ 属下明白。”另做一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