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他正准备离开,顾世倾幽邃的声音低低响起,宛如深谷浩渊。
李峰原本只是前来汇报工作情况,没想到正好撞见这一遭,可总算知道了顾世倾这几天究竟是为什么愁眉不展,倒也算是不亏。
“都听到了?”顾世倾头也不抬,微张的领口露出几寸麦色的肌肤,眉头微蹙着,低敛的眸色看不出神情。
“嗯,都听到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李峰懊恼的丧了气,“不过我看袁竹奇既然只是想利用苏苏做诱饵,又知道她在顾总心目中的地位,应该不会为难她才对。”
这样一来,苏柳至少是安全了,也不至于受苦。
“你去准备上次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孤品鼻烟壶,晚上回一趟顾家。”顾世倾略过袁竹奇的话题,吩咐道。
任何事情,他都不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他父母的死,和顾忠义拖不了干系,想要知道真相,他只有自己亲自调查。等到证据浮出水面,一切也就能够大白于天。
顾世倾回来得意外,以往除非家里有什么事情,或者顾伟海催促,他才难得回来一次。
看见他出现,顾伟海苍老却依旧明锐的眼底浮现出打量的意味。
“前几****在拍卖会上偶得一件清末匠人手工打造的孤品鼻烟壶,所以就赶着今天公司有空,亲自回来一趟。”顾世倾早看出顾伟海和顾忠义看着他时多疑谨慎的目光,不等他们开口,便自己先解释了。
顾伟海接过盛放鼻烟壶的紫木雕花盒,看着精致小巧的鼻烟壶,霎时心情大好,对顾世倾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还是世倾有孝心,时时都惦记着我这点喜好。”顾伟海让人把鼻烟壶收起,吃饭的胃口大增。
听见顾伟海的赞叹,顾忠义浓眉紧锁着,皱起的眼角纵横着几道皱纹。
“爸,家波最近也去了不少拍卖会,听说他好像找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给您。”
“那就等他给了我再说,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公司打理得一团乱麻,也不记得回家了?”顾伟海面色一沉,顾忠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顾伟海吃过饭后,提前离席回了房间,李峰收到顾世倾传来的讯息后,按照原计划,顺着饭厅外的走道,往顾忠义书房的方向走了去。
影影绰绰的身形闪过,顾忠义心口提起,马上借口离开,朝着书房赶去。
望着顾忠义做贼心虚的背影,顾世倾冷笑置之,让仆人通知顾伟海一声,便离开了。
“顾总,搞定了。”李峰此时已经完成任务回到了车上。
顾世倾早对顾忠义的性情了如指掌,让李峰打开书房大门后,放上监视器就匆匆离开。以顾忠义的习性,只要等着他自露马脚。
顾世倾打开手机,书房里的画面从手里屏幕上显示出来。
顾忠义匆匆忙忙闯入,打开了书柜,又检查了抽屉里的暗格,见里面的东西没有被人翻动之后,才缓缓坐下,擦了一把汗。
顾世倾隐隐把位置记下,疲倦的阖上眼,一通电话是时拨了进来。
“叔叔,是我。”姜力朝气蓬勃的声音像是染着金子色调的阳光,从电话那端升腾而起,翻越到了云端。
“说。”顾世倾冰凉的声音如冰霜将电话那头的热情浇灭。
“发生什么事了?”姜力隐隐察觉顾世倾的异常,可半响没有听见回应,也就识趣的越过了话题,“之前苏苏在我这里住的时候遗落了一些东西没有带走,我联系不上她,所以只能找你了。”
“你自己留着吧,她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
“可看起来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你要是能够联系上苏苏,帮我转告一声吧。”姜力把弄着手上古旧却保存良好的小盒子。
顾世倾揉了揉额,青筋微微突起,“知道了,明天你带到公司来吧。”
他匆匆挂断电话,没有给姜力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顾世倾点了烟,浓醇浑浊的白色烟圈层层叠叠晕染蔓延,淡淡的薄荷味充斥了整个车厢,他轻轻靠在后座,眉间紧锁,脑子里无时无刻都是同一张面容,或嗔或喜。
“顾总,还在想着袁竹奇说的事?”顾世倾极少抽烟,更是从未在车上抽过,李峰不忍多了嘴。
“李峰,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待?”
李峰摇头,眉色中有难意,“上一辈的仇恨,不应该遗落在顾总身上……”
但想要完全摒除杀父之仇,似乎也不太可能。
李峰知道顾世倾明白,没有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孤儿院那边,调查得怎样了?”
“进展顺利,明日结果应该就会出来。”
“去调查那栋海边别墅的内部构造,以及周边的道路和地形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给我。”顾世倾掐灭了烟蒂,看着最后一点猩红渐渐消失。
同一片月色之下,身形颀长的男人立在甲板上,背靠着船头,面上拂过阵阵凉风。
“快要入冬了。”高学博悠然闭着眼,唇角微抿着。
“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赏景?”卡桑德拉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了一声,恨不得把高学博丢进大海里清醒一顿。
“反正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事情,听天由命。”高学博握紧掌心的照片,轻轻摩挲着,醉眼朦胧,“卡桑德拉,要是事情真的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帮我照顾好她。”
卡桑德拉灌了一口白兰地,沉沉吸气,“她二十几岁,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
高学博低首,脑海中苏柳年轻秀丽的面容,和照片上微微模糊却依旧温婉的俏容不觉重合。
“是啊,已经二十年了。”他不经意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滑了下去,坐在甲板上。整整二十年,他还是没能找出当年的真相。
卡桑德拉反转过身,坐在高学博身旁,替他倒了一杯酒,腥咸的海风刮过,卷起一阵澎湃的海潮,溅落进酒杯里,和透明的液体逐渐融为一体。
“你考虑好了?明天去见她?”
“嗯。”眼底染上七八分醉意的男人颔首,这一天迟早会来,他已经逃避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