窕窕抬眼瞧了四周几人一遭，手上的活计不停，嘴上也急着唠叨：“我跟你们说这些，并不想着能够断了你们去璇国的念想，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可是准备好了一切？那里的官儿，是大爷，那里的人儿，是瞎子。”
硝华看了满身伤痕的妩笑一眼，说道：“璇国的都城名曰天启，早已有许多人不晓得这个名儿的由来。千年以前那处是一片药田，百草茂盛的福泽之地，而福泽绵延之源头，正是那一小块称为天启的小花，那是创世大神第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亦是陆中第一缕光源。而后大神隐退飞升，留下有自己血脉的半神和有幸被赐予一口灵气而从枯木乱石寻得生机的人，人贪婪，把天启这块地据为己有，拔去了因天启的福泽而侥幸存活的百草万物，用铁牢禁锢了那处，后更将自己的宫殿建于其上，妄图用福泽绵延子孙，当然，或许是更希望能够绵延自己，绵延上千千万万年。”
窕窕问道：“你想说什么。”
硝华连头都未抬，只是依旧用着平淡得波澜不惊的口气说道：“我只是想说，璇国，这就是个匪徒祖宗建立的国家，世世代代都是匪徒。这件事，或许你看起来很是不忿，可是在我们看来，却是一般得很，我们见识到的璇国，比你这个管中窥豹的看法，要残酷，恶心得多。”
悦然开口接着道：“不错，璇国在地方，甚至是在陆中都是个独立奇葩的存在。他们的君王哪里是君王，半点气度没有，最欢喜的一件事便是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那个国家的民众，被剥削得只剩下了骨头，奇怪的是倒也没有反抗的意识，反而变本加厉地剥削了自己的下层。那些个最底层的，只能去偷，去抢，做成个人人唾弃的贼子。等到事发被落入监牢，那些个剥削下层的人又纷纷跳出来说这人是多么的可怜，”他看到安水瞥过来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璇国传出的事儿不多，个顶个的都是些奇葩人干出的奇葩事，而单单这种事儿，我记得极深。”
妩笑忽然笑道：“怎么，你们蹚着这么大的风险便是为了帮我取药？我虽然不像硝华大夫这般的博学，也隐约听过这天启是极为难得的宝贝，可以和上琅虞家的神物相媲美了。”
无措忽然在旁边哼了一声，而硝华却是轻笑了一番。
妩笑接着说道：“如此，就麻烦几位了。”
硝华笑着觑了妩笑一眼，一句话把妩笑噎得难过不已：“不麻烦不麻烦，我们雇辆马车，得把你给捎上。”
妩笑不可思议道：“啊？我，我干嘛要去？”
“天启这等神物，可离不开它那福泽之地太久。你体内被那些怪物植入了不知道什么的毒，普通的药效用居然都被它给吞噬得干净，而且时间越久，这毒便在你体内越发迅速的游走。”
妩笑听着这话，不用自主地瞧着自己的手臂，好像真能看到黑色的纹路顺着自己的血脉一寸一寸地走着往心脏的那个方向，硝华接着道：“你不用瞧了，我虽没法子彻底除了那药物，但是好歹暂时封住了它的路线。等到十五日后再解不了这毒。”
妩笑眨眨眼，问道：“如果你解不了我身上这毒，会怎么样啊？”
“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送来我这的一个全身通红的病人？”
妩笑点点头，待脑中仔细回想描摹了一次后，身上忽然一阵恶寒。
“明日就动身吧，越快越好，”悦然起身，告辞道，“我和师兄呆在这处也是帮不了什么忙，便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午时如何。”
硝华点点头道：“日头正好，我没有异议。”
妩笑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的晚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等到悦然将门打开，发现外头夕阳西下，云边红霞，脆叶落得一地黄花。
无措说她懂些医术，便留在医馆里帮忙，所以只剩下悦然和安水两人走在人声杳杳的街道上，想到那个一般模子中刻出的崔安，此时心下便是一阵的舒坦。
“妩笑真是聪明，”心情大好的悦然难得的夸赞道，“不光保全了我，还能把天启的地点给从别人口里套出来。若是天启是那十二种草药之一，我也就不虚此行了。”
安水却蹙着眉头说道：“只是有一点我却极为不解，同样都被那些怪物袭击，为何我们都只是烫伤，但是妩笑却伤的如此之重，甚至还中了毒？”
悦然想了想，说道：“或许因为她用自己的内力给我做了一层罩子，而自己就无力反抗了？”
“不对不对，”安水道，“我那时候虽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些怪物，只是想拉开我们，没有拼了命想要杀了我们的架势，但是妩笑那边，却是惨烈得很，完全将妩笑看做了自己的食物。还有那些东西，全身浴火，发的招式也是与火有关，但却浴水越发的厉害，难道这些东西身上的火，是与水同一本源么？”
“凡物哪里可以水火相容？师兄，莫要再想了，明天还有一串一串的事儿呢。”
医馆子里头悦然和安水走去客栈休息，硝华出去取水煎药，无措趴在一旁的矮桌上睡得舒坦，也就留了妩笑和窕窕两个清醒的活人。
妩笑看了无措一眼，这女孩子美得不入凡尘，若是悦然单独一人带着她，妩笑还想着要留下三分心眼，只是安水大人也是同一路的，既然安水大人也默认了这个女孩子的跟随，那想必是他们这一方的人，也就安下了心思。
窕窕看妩笑一直瞪着无措瞧，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便轻拍了她脸蛋，打趣儿道：“怎么，这个小妞儿这么多人疼，不光是硝华大夫看上了，连你也看上了？”
妩笑轻皱着眉尖，满是哀怨地递过去一眼，说道：“轻些轻些，人家还是个病人。”
窕窕更是用了力地掐下去，怨道：“你还知道你是个病人啊，当初那般冒冒失失地跑了出去，还不怕死地冲在了头一个，正当自己是个铁打不坏的英雄还是怎么着啊。当初若不是硝华大夫及时赶到，怕你的小命儿就交代在这个地方了。”
“说起这个，我还真是想问，”妩笑一本正经地打断了窕窕的责备，窕窕瞧着妩笑这样子，也暂时停下了手，顺手拿起帕子捏了捏鬓角，抬着下巴问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妩笑心下暗自缓了缓，庆幸着还好把妩笑的注意力给岔了过去，不过心下却是真有疑惑，正好也趁此机会问了出来：“硝华昨日离开前，说是去采些草药，他这般说我才敢大喇喇地跑了出去，只是既然他去采药，为什么会进了我们这个幻境，误打误撞地救了咱们，还……”还差点把我直接给噎死。
妩笑思量了一下，说道：“虽然这些在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也有疑惑，他后面，我们出来的时候稍微提了一点，你可还记得小左？”
妩笑点点头，用的劲儿有些大，搅得她后背上一酸，撕裂皮肉一般的疼痛。
“他们师徒两个学的术法，正好和这个城中被布下的术法相似，小左当时施了法术想跑出去玩耍，哪知误打误撞地进了咱们当时被困住的地方，他就惊觉了这一点，时刻留意着这边的动向，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感知到了，可以说我们前脚进去，他后脚就跟了进去，只是找到我们还花了些时间。”
妩笑唔了一声，好像没察觉到和当日硝华的措辞有何不同。
窕窕询问道：“怎么，你怀疑硝华？”
“倒不是怀疑，只是这事儿里里外外都是透着古怪，我感觉你们都是被我给拖下了水的人，而硝华，却是置身事外的人，”提到置身事外，妩笑却又笑了笑，“不过也符合了个人的性子，硝华他本就不爱多事，为医者，居然是个如斯冷漠之人，也不知他的一生俊俏的医术为谁而学。”
窕窕偏着脑袋，脸上却没有挂上笑意，但就是这个很是严肃的动作，也没人感觉到有一丁点的压迫气息，许是妩媚的样子做惯了，骨头里都改不掉的习惯，她说道：“虽是这么说不错，任何人都不足以为我们信任，但是硝华已经救了我们一遭，无论是利用还是医者仁心，你都不该用一点点怀疑的想法来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