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哭了,把眼泪擦干,妈妈就要回来了,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可不好。”祁骁骥用餐巾纸小心地擦着祁霁的眼泪,“你很懂事,懂得不让妈妈担心,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爸爸,你数清楚我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了吗?”祁霁用那只灵动的左眼冲着祁骁骥眨了眨,示意他苏亦欢走近了。
“嗯……你的睫毛太多了,爸爸数不清楚。”祁骁骥不禁暗喜,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不愧是他的儿子,能想到用这么机智的话他给他擦眼泪的动作。
苏亦欢出去溜了一圈,可又心里痒痒着想要偷看,悄悄的探头,就看到父子俩如此亲昵的互动,虽然有一点幼稚,却很是温馨。
她知道祁霁心中会有跨不过的一道坎,也看出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作出的努力,所以她不忍拆穿,她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伴。
剩下的,要靠祁骁骥,她想让他尽职尽责的去进入一个作父亲的角色,把他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由虚幻无形到真实可触,由扁平的照片变得立体生动。
“聊的怎么样啦?”苏亦欢知道自己偷看被儿子发现了,也不藏着掖着,干脆一推门走了进来。
“我和爸爸聊完了!”祁霁又恢复了那副天真无邪的笑脸。
“那妈妈去和爸爸聊聊天好不好,你在这里乖乖的,自己玩一会儿好吗?”
“好,爸爸妈妈你们去吧,多聊一会儿,小霁会乖乖的。”小霁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妈妈是多么的想念爸爸,现在看到他们关系那么好,小霁也从心底里为他们高兴,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终于有爸爸了,他终于也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了。
“嗯,真乖。”苏亦欢摸摸小霁圆圆的脑袋,拉着祁骁骥出了病房。
“青青怎么样了?精神好点了没?”苏亦欢了解到了车祸发生的原因,虽然祁霁还是个孩子,可他终究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这场车祸。
苏亦欢对此颇为愧疚,而且她很喜欢青青那孩子,看到她的精神这个样子,于心不忍:“我替小霁向你道歉,要不是这孩子贪玩儿,在车上和简特助打闹,也不会……”
“小霁也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替他向我道歉?拿我当外人?还是不想让小霁认我这个爸爸?”祁骁骥假装生气的看着苏亦欢,这个女人真是的,什么错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是他不吓唬吓唬,圆明园都是她苏亦欢烧的。
“没,没有!我就是……还有点不太习惯……我……”苏亦欢怕祁骁骥生气,一下子有点语无伦次。
可苏亦欢没想到祁骁骥突然间就转移了话题,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看着VIP区安静的楼道,浑身上下充满着哲学家的气息。
“亦欢,你说这些有钱人,平时热闹喧嚣惯了,在生病的时候,为了防止别人打扰,而住在这样一片死气沉沉的地方。他们晚上独自一人时,看着这空旷的楼道,难道不会感觉到可怕吗?”
从“今年欢笑复明年”,到“门前冷落鞍马稀”,那些人能忍受的了这种孤独吗?
苏亦欢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祁老夫人时,在疗养区看到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独自望着远处的湖面,身边大榕树上的树叶安分地挂在枝条,一动不动,那略佝偻的背影在临近正午的灿烂阳光中竟显得有些落寞。
那一刻,苏亦欢看到了这份平和之下隐藏着的深深的孤独和寂寞,可现在,她知道了真正的孤独并不在于是否独自一人,而在于是否有另一颗心灵与她相通相知。
她想起在意大利的四年里,每天重复着学校、工作室、公寓之间奔波的生活,甚至每天的地铁都要坐同一班。
那时她的身边有陆灏,有杨昇、杨雨,可他依旧需要极为忙碌的工作和生活帮助自己摆脱从内至外的寂寞,唯有祁霁,能让她她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
于是她将她工作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教育孩子上,她想要把她的儿子培养成她希望祁骁骥变成的样子,温暖的、能给人最大的安全感的,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将祁霁培养得太过成熟,甚至让他失去了年少时偶尔任性的乐趣和幸福。
可他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无论自己付出多少,祁霁都只能得到一半的爱,即使陆灏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但终究是不一样的,一身干爹,将他们之间间隔描绘得淋漓尽致,他们之间注定有太多无法分享的东西。
“若心孤独了,越喧闹,就越孤单,还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简单的、自在的生活。”
祁骁骥扭过头看着苏亦欢,他从没想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自己已经在她的生活里缺席了太久。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苏亦欢不知道在祁骁骥的心里自己是什么地位,她甚至不知道祁骁骥在自己的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祁母知道了祁霁的身份她会怎么做,罗茜又会怎么做?如果只凭自己的力量,是否能给祁霁一个足够匹配他付出的辛苦的辉煌未来?如果将他接回祁家,罗茜又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作出什么样的举动……
一场车祸,让苏亦欢感到了生活中如此多的不确定,在过去的四年里,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她都不曾怀疑过自己是否有能力给祁霁平静、安定的生活,可是回国的一个月就……
想到这里她不安地偷偷看了祁骁骥一眼,却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面色阴沉。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祁骁骥也不敢再提结婚的事让苏亦欢分心,况且还有祁母的百般刁难,他倒是不怕,苏亦欢现在可未必经受的起。
罗茜的事还没解决,程毅暂时还没能找到非常具有说服力的证据,祁骁骥决定先不告诉祁母这件事,罗茜可能发现端倪隐藏证据不说,还极有可能倒打一耙,甚至做出什么更没有人性的事情来。
每每想到这里,祁骁骥就觉得背后一凉,祁母若知道自己认定的儿媳害了自己的孙子和外甥女,不知心中会怎么想,经过这些事后,祁母原本在祁骁骥心中精明能干的形象已经完全被冷酷无情取代了。
他想等祁霁的身体恢复一些后,带着他们母子两人去意大利、去法国,去任何一个能躲开那两个女人的地方,就让那两个蛇蝎般的女人相依为命、自相残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