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君可早用尽了力气，还能站住全因心中恐惧，始终悬着的一口气罢了，此刻见御林军收兵，血战落幕，心儿稍定。她不由自主的长呼一口气，哪知这气一换，通体竟软绵绵的，‘扑’的跌坐地上，不能再立。李婧从柳长吉背上滑下来，点地才觉双脚发麻，受不住力，方才怕被柳长吉甩下背来，双臂紧紧抱了他脖颈，早也乏力，抬都抬不得，只能‘哎哟’一声，任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柳长吉却似未听到，仍是一动不动站着。
李婧觉察柳长吉异样，挣扎起来，绕到前去，见他身前一面，如被血泼一般，清一暗红色，早已分不出口鼻，只留一双眼睛，失了神，茫然不知看向何处。李婧闻他身上浓浓血味，几欲要吐，赶忙拿手绢去擦他头脸，只是血已干，硬如干泥，怎擦得下？瞧柳长吉失神模样，怕再如前日般得了心病，李婧急得泪珠直下，那连成线的泪珠落在帕上，都成深红色。付君可见状，挣扎起身，到了柳长吉身旁，捉了他臂膀，用力晃了晃，只见他身子摇动，那眼神呆呆得却是收不回来。她竟忽然抬手，一耳光打在柳长吉脸上，耳光打得清脆，显然力道不轻。李婧先是一惊，继而心疼，正要呵斥付君可，哪知柳长吉竟悠悠回神，转头望了李婧，喃喃道：“我又杀了人！”李婧听了，垂泪不止，却只顾着去帮柳长吉擦，越擦，他脸上愈发花了。
见御林军远去，那队骑兵竟又兜了回来，到了几人身旁，骑兵头领摘了黑面巾，竟是耶律真。柳长吉抬头见是他，故人相逢，却不见一丝欣喜，随口问道：“你怎的来了？”耶律真道：“那日别过，我一直留在燕京，前几日让手下打探消息时，得知江湖近日风波不止，另还探得有人要对恩人行不利之事，我便下令让他们捉了几个，一番拷问才知，他们是密谋在此设局，陷害恩人。我便立刻日夜兼程赶来相助，不想竟还是来迟了。”柳长吉听了，点点头。耶律真又开口问道：“恩人同伴可都安好？”柳长吉三人恍然抬头，举目张望，隐约见有几人在远处，柳长吉忙道：“我们过去吧。”
众人赶到，见是大鹰钩鼻关鹰立着，武安平瘫坐于地，赵山河干脆就仰面躺倒，也看不出是否还有气息。付君可左盼右盼，不见其他人，心里一急，泪先出了，抢先问：“轻云姐姐呢？”其实她见此景象，想到方才那一番恶战，心中本已知了，只是不愿接受罢了。四周空旷，那一句问话回声犹在，却是无人应答，付君可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李婧虽未出声，泪又如何能止。武安平虽是瘫坐，心头万千滋味交织不停，猛地挣扎起身，扑到尸堆之上，疯一般的去扒，关鹰、柳长吉上前去拉，被他振开，关鹰又上前，立他身后，沉声道：“就这般放他们去了吧，若他们在天有灵，必也不愿让你见到此刻模样。”武安平听了通体一怔，手上戛然而止，垂了手臂，垂了头。许久，有一两声未压住的低沉抽泣声响起，在这尸如山堆的旷野里听来，似从地下传来一般。柳长吉竟是不哭不问，面上毫无表情，默默的在一旁立着。
车马辘辘声，一队军士回来，还带了数十辆柴车、火油。数百军士简单将尸首拢了一拢，盖了些柴，浇了火油，放火燃了起来。武安平已起身，脸上泪水、血水、同土沙混做一起，不辨面目，盯着熊雄火堆，泪又无声而下，关鹰拍了拍他肩头，轻声道：“人总归如此，你我都不能免。”
耶律真到柳长吉身旁，轻声道：“汴梁人多眼杂，我这外人还是不入为妙。你们好生保重，就此告辞。”说罢，怀中掏了一物，递与柳长吉，一声唿哨，领了众骑兵纵马去了。柳长吉低头见手中黄澄澄一块锭子，正是那时交与盗马贼的那块。
关鹰瞄了瞄柳长吉手上金锭，向柳长吉问道：“方才去的是何人？”柳长吉答道：“一个马贩子。”关鹰听了，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