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玫妹妹!”饮秋忙扑了过去,那一箭正中聂如玫的心口,她已倒在地上,大片的流血浸湿了踯躅花衫,面孔苍白,口中亦啼红不止。
“妹妹,妹妹。”饮秋将如玫轻轻抱到了臂间,又担忧允谚,一面朝着他那边看。
“这!”允谚亦奔了过去,他俯伏着身子,望着如玫在饮秋怀中欲言又止,喘息艰难的样子,又惊又悲,痛苦不堪。
“允谚,你快走啊,到人多的地方……”饮秋话音未落。第二箭便飞了过来。允谚有所警觉,已抓过一只杯子将那箭打挡开了。
允谚心知有人要害他性命,必不会轻易罢休。他武功并不太好,若还留在此处,不仅自己生机微茫,还会连累了饮秋的安危。但事已至此,他何忍就走啊。生死攸关之际想到这些,他竟觉生不如死。
“允谚, 快走啊,你要好好的,知道么。”饮秋望着允谚,热望而悲情。
“饮秋,我……”允谚额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深锁眉关,眼中满涨着痛恨与哀伤。
就在这时,第三只箭已是射了过来,却是朝着饮秋的。允谚忙护着饮秋躲转到了一旁。如玫受此剧烈的腾挪,流血流的更急了,竟连饮秋的衫裙都浸透了。
“妹妹,妹妹!”饮秋捧住了如玫的脸,失声惊呼着。如玫亦将手探向了饮秋,有些抓不到了,只拂住她一缕散发。
如玫努力聚敛着瞳孔来看饮秋:“姐,姐姐,死,终于……不怕,怕,呵。”
二人想及数年来交心善待的情分,相视皆是怅涩地一笑。如玫没有过人的胆色,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好奇,默默地小心,默默地陪伴,默默地善良,默默地承受。
“妹妹,谢谢你,妹妹,妹妹。”饮秋俯下身子,用自己那并不太热暖的体温护住了如玫。
允谚望此情形,亦觉心灰意冷,他立在这乍寒的夜风中,袍带轻舒轻展。藤枝上惊散了一捧落叶,自月中飞下,直飘向了池中。
采栖花寒,香黯红屑,波心的月光,荡漾愈开,幽约而温暖,似天边渡桥,飞度那一片灯里流萤。
第四支箭迅疾而下,允谚再无暇犹豫,他横手捉过那箭,飞步向着墙上去了。
伏墙的杀手只一人,见允谚来了,当即便飞出了一枚棘簇。允谚早料到这杀手会乘暗再袭,他正在气头上,侧身躲过这棘簇后,疾将手中那箭朝着对方击了出去。对方本欲连出数簇的,被这么一打岔,自分了心,虽未中箭,但第二枚棘簇已是发偏了。
趁这空当,允谚打量身后无人,墙下也无埋伏,又自系冠的银鼠绦带上扯下一粒龙眼大小的水晶珠子朝着那人的右眼掷了去,掷的不大准,只打到那人的鼻梁。这训练有素的杀手,纵受此剧痛,仍在顷刻间便恢复了清醒与狠厉。允谚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原来是那杀手自袖中褪出了一对短匕。允谚急忙而退,终有些踉跄,一不小心将墙头的一小盆剪秋纱撞落了。
“哐当”一阵碎响,允谚灵机一动,忙将墙头又一盆剪秋纱朝着那杀手横踢了过去。这花盆是以薄乌陶制的,夜色之中,并不大看的出来。那杀手习惯性地将右掌中的匕首朝空中一劈,只劈下一角盆沿,待他收回匕首时,允谚已跃下了墙。
允谚担心这杀手回头找饮秋的麻烦,并未夺路逃远,待见这杀手亦追着他跳下了墙,允谚方朝着豁开的巷口向那灯火热闹处跑了去。
允谚跑出去不过数十步,就又被一道突出的刀光阻住了去路,这白刃来势汹汹,允谚险些闪躲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剌寒光自他颈后逼将了过来,是那墙头放剪的杀手也追过来了。
一时间,杀气淬啸,允谚夹在这两人中,实在无计脱身。他忽哼声一笑,于刀匕间隙处闪身蹲了下来,他两只手分别扯过两人的一条腿,使尽气力叫这两人撞到了一处。允谚这才发现,这二人一个精瘦的出奇,一个却彪粗得很。那粗汉的大刀于碰撞中在那瘦子的肩上剌出了一道血痕,这瘦子右掌下的短匕也在那粗汉的胳膊上戳了个窟窿。
允谚方才那一拉,已有些力竭。眼下乃是逃脱的良机,但他仍不放心就走。他朝着往梦轩的方向望了一眼,幸穹寂无声。月已稍移,想必波心已冷彻。一种绻绻的依恋自允谚心底生了出来,他竟是寸步也难远离了。
就在这是,那两人已分开来了,一人捂住了脖颈,一人抚了抚伤臂,血流淅沥,却并未变色。
“哼。”允谚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一笑,眸光清冷,反将两个杀手骇退了数步。二人面面相觑着,却不敢交语。
方才一番缠斗,允谚的头发已有些乱了,他抖了抖冠上的结缨,丝绦断裂,竟滚下了两粒明珠。
听到这明珠滚地的声音,那瘦子自觉出了鼻上瘀伤的疼,恰那粗汉阴狠地一睨,这瘦子阴眉一狞,不由分说便朝着允谚杀了来,凶煞如故。
允谚忙中跃上了近处的一棵槐树,槐风摇缠,落叶扑簌,树下人自花了眼。允谚身无兵刃,天渐转凉,连扇子也没有带。他忙折下了数段槐枝,从另一边跃下了树。
那二人已在树下一前一后地堵住了允谚,允谚又是冷冷地一哼,蔑然威厉道:“那老东西可真够看不起人的,竟只派了你们二人来索小王我的性命么?”允谚此话是试探,他恐还有人伏藏在近处,故出言相激。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将一根槐枝探了出去,不朝寻常的要害刺,而是挑着二人的胳肢窝和手臂关节处拂撩。
二人历惯了刀剑厮杀,如允谚这般作弄人的手段却是少见,一时反应不及,躲也不是,攻也无计。
允谚见二人这扭捏慌乱的样子,竟呵呵呵地放声笑了起来。眼中红丝满布,带着清杀的狂戾。
那粗汉躁急难耐,拼刀欲上。允谚手中的槐枝可不止一根,他左手一逗,右手一戏的,兼之灵活腾闪,手脚并用,还不到半刻钟,便将这二人引到了巷口。允谚方才便睃到有黑色的布头自二人襟间探了出来,似系着什么东西。此时他恐这二人知觉退回,哪管得其他,槐枝一弄已将哪粗汉的胸中物勾带了出来,“清哐”落地的,原来是一枚乌镖,其中一面似刻有什么标记。允谚又机灵地闪身一侧,将那瘦子襟领也挑开了,自他领中亦落出了一块一样的乌镖。
允谚后仰着一倒,一手抓起了近处的一块乌镖,一腿将较远处的乌镖奋力一踢,踢向了巷外稍显热闹的人群中。然后起身横过手中槐枝朝着二人眼前一划便跑出去了。
槐叶自两人眼前疾利地扫过,险些伤了二人的眼。待二人定过神时,允谚已乱入了人群中,身影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