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东和张红霞张罗了一桌好菜招待许彦君,田蔷冰也抽空来帮忙。见杜沁茹来,张红霞赶忙又加了两道菜。
杜沁茹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心中酸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田薇凉的父母都是思想传统的老人,对女儿未婚先孕非常气愤,但是田薇凉一再声明非此人不嫁,他们只好尝试着去接受他,希望他能够负起这个责任。
可是许彦君丝毫不留情面的粉碎了两位老人的希望。他大摇大摆的进屋,傲慢而无礼。在饭桌前坐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并没有打算和薇凉结婚。”
田向东和张红霞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田薇凉却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样的答案,似乎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为什么?”田蔷冰质问。
“我的原则,是不组建家庭”,许彦君慢悠悠的说。
“谁管你的原则”,田向东发怒了,“那孩子怎么办?”
许彦君冷淡回应,“我不需要什么孩子,让她怀上了是一时疏忽。而且,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田向东腾的站起身来,冲到许彦君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吼着,“什么叫一时疏忽,不负责任也要有个底线吧,这可是你的孩子。”
“爸”,田薇凉抓住田向东的手,硬是将他扯开,“算了,不要再说了。”
田向东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能算了呢!”
“我其实已经明白,彦君他……不会对这个孩子负责,可即便那样,我……我还是求他来了”,田薇凉期期艾艾的,“就算只有一面,我也希望……希望让你们见见……孩子的父亲,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田向东握紧拳头,杜沁茹看到他的手背青筋暴突。张红霞和田蔷冰的脸上都是悲愤混合着无奈的神情。
田薇凉望着许彦君,目光凄凉,“谢谢你,彦君,你可以走了。”
许彦君立即站起身来,冷然说声“告辞了”,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屋子的死寂。
骤然间,田向东爆发了,“自己看看吧,你还要为那样的混蛋生孩子吗,立刻去医院打掉!”
“不,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田薇凉语气坚决。
“你——”田向东气结,“我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也要生!”田薇凉的倔脾气上来了,“彦君他,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恶劣。”
田向东怒不可遏,“他狠心抛弃了你和孩子,你居然还替他说话。如果你非要生的话,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你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田薇凉愣住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她硬是犟在那里,一声不吭。
“老田,消消气”,张红霞慌忙拉住田向东劝说,“有事好好商量,不要说这样的狠话。”
田蔷冰也跟着劝,“爸,您一向最疼爱小薇了,怎么忍心把她赶走。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小薇那倔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都怪我教子无方,才会教导出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田向东痛心疾首,“自己送上门被人家玩弄抛弃,还要替人家生孩子,她自己不要脸面,我们人也都被她丢尽了,养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
田向东的一番狠话让田薇凉掩面痛哭起来,她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了房门。
张红霞捶胸顿足,放声大哭,“我们家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幸。辛辛苦苦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唯一的儿子死了,大女儿在闹离婚,小女儿要未婚生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你哭什么”,田向东愈发的恼火,“还嫌我们不够丢人,想让人家看笑话吗。”
杜沁茹顿觉尴尬无比,田薇凉真不该叫她来的,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反倒让人家更觉难堪。
“妈”,田蔷冰劝慰张红霞,“您身体不好,千万不能激动,先回房去歇着吧,小薇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张红霞抹泪长叹,步履蹒跚的进房间去了。
田蔷冰转头,歉然的对杜沁茹说:“小薇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家里人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你和她是好朋友,能不能帮忙劝劝她,那孩子,真的不能留,要是生下来,她这辈子就全毁了。”
田蔷冰的语气真挚得让人无法拒绝,再看田向东,虽然怒气难平,但对女儿的心疼和关怀显而易见,杜沁茹只好点头说:“我试试看吧。”
杜沁茹敲响田薇凉的房门,哭喊声立即传来,“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们!”
“我是沁茹,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跟你说”,杜沁茹好言好语。
田薇凉开了门,她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大哭了一场。杜沁茹的心微微抽痛了,田薇凉原本是个多么活泼、无忧无虑的姑娘,为什么偏偏陷入这样一段孽情里不能自拔。
“你是来当说客,劝我打胎的吗?”田薇凉抽泣着。
杜沁茹怅然摇头,“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留下这个孩子。”
“进来说吧”,田薇凉让杜沁茹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彦君他,不是个真正冷漠无情的人”,田薇凉主动开了口,“他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他的后背上,有很大的烫伤疤痕。”
杜沁茹抬眸,流露出惊讶的眼神。
田薇凉既心酸又疼惜,“彦君小时候,被爸爸泼了开水。他的爸爸沉迷于赌博,赌输了就会喝酒,喝了酒就变得很不讲道理,说彦君不是他的孩子。彦君被爸爸殴打,泼热水,妈妈想保护他,也遭到了毒打。”
“为什么会这样?”杜沁茹同情的嗟叹。
田薇凉告诉杜沁茹,许彦君的父亲好赌成性,赌输了钱就把气出在他的妈妈身上,整天打骂他的妈妈,为了偿还赌债,居然还逼着他的妈妈去接客。妈妈怀上许彦君后,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不得不逃离了那个家。
但是许彦君两岁多的时候,爸爸找到了他们,于是噩梦般的日子开始了。因为妈妈曾经接过客,爸爸一直怀疑彦君不是他亲生的。妈妈无力保护彦君,在彦君10岁的时候,帮助他离开家,去投靠远房亲戚,在亲戚开的店里打零工。
杜沁茹惊愣住了,为何许彦君的遭遇和她如此相似,她也有一个赌鬼父亲,她和姐姐也经常挨打,妈妈忍受不了折磨,有一天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赌鬼父亲想卖掉两个女儿抵债,幸亏被好心人解救出来,将她们送进了孤儿院。
“彦君,他只是不懂家人之间的爱而已,如果没有人教他的话,他就永远也不会改变了”,杜沁茹恍神间,田薇凉又继续她的述说,“我告诉他怀孕的时候,他很害怕,对于当父亲,他非常恐惧,他活在父亲留下的阴影里,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养育好子女。所以,他接受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杜沁茹深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会放弃他的,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抱到面前让他看。我相信他会慢慢喜欢上孩子,接受他的”,田薇凉的语气异常坚定。
“可是,他爱你吗?如果他不爱你,你也无法用孩子拴住他的心啊”,杜沁茹迟疑了一阵,还是没忍心把许彦君去看花翎演唱的事告诉她,担心她受到打击。
田薇凉却说出了一番令杜沁茹惊讶的话来,“彦君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到底爱不爱我,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确定他心里没有别的女人?”杜沁茹有些糊涂了。
“也许有吧,对于和他有相同遭遇的女人,他会和对方比较亲近”,田薇凉勉强微笑了一下,“但是没关系,他说过,不会考虑建立家庭,不会结婚,既然这样,大家的机会都是同等的,我会争取到底。”
杜沁茹心情沉重地从田薇凉的房间出来后,一眼就看到田蔷冰正坐在沙发上等候。“怎么样?”田蔷冰急切地迎上前来。
杜沁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田蔷冰一把蒙住嘴,哭出声来,“为什么我们姐妹都这样命苦,被负心男人抛弃。我和邱伟荣结婚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我仰慕他的才华,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心甘情愿跟着他吃苦。为了支持他写作,我包揽了里里外外的事情,就连儿子的出生、成长,他也很少参与。可是,我为这个家操劳成了黄脸婆,他却在外面找情人。他有多少情人,我都知道。我睁一眼闭一眼,只为了维护这个家。可到头来,他要为了初恋情人和我离婚。我为他付出一切,最后却是一场空。男人为什么都这么没有良心,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