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平躺下来,拢上被子,呼吸浅浅。
窗外月光皎白如银丝,披落在男人优雅自如的身形上,勾勒出浑然天成的美感,恍如天神降临。
他安静地敛着眼眸,报纸页翻过“唰唰”声,很叫人安心。
“你困了的话,就回去睡吧。”苏南枝迷迷糊糊睡着间,听到自己这样问。
男人低沉“嗯”了声,缓笑扬起头时,她已经呼吸均匀地睡去了。
薄瘦的身子裹在被褥里,以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窝着,看着便叫人心疼。
他走至床边轻轻俯身,淡笑着手指划过她清丽面庞,眸中宠溺无限。
隔日,清晨。
苏南枝迷迷糊糊睡醒过来,胳膊下意识地搂着什么,她松开手臂揉揉眼,男人撑着脑袋对她淡笑的面庞冲入视线。
“宁御城!”
她惊呼一声,慌乱从床上爬起来,被子裹紧身体,“你怎么跟我睡在一起?”
“不是你昨晚害怕,让我陪你的么?”宁御城揉了下凌乱的发丝,浅懒喟叹声。
苏南枝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有这种事。
“可你不是在沙发上吗?”
“我困了,这里没别的床,只好勉为其难跟你挤一挤。”他倒是说得一本正经。
苏南枝咬了咬牙:“你……”
但仔细一想,昨晚没有他,她也睡不了那么香。
“不跟你闹了,明天二审开庭,我还要跟律师见一面。”苏南枝收拾了一阵下床,对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仪容,随意把披散肩头的长发拢起,准备梳个马尾。
宁御城走到她身后,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梳子。他的高度为她梳头恰到好处。
“……”
苏南枝脸有点红,想去抢梳子,可头发被男人握在掌心里,逃不掉。
他温和手指穿插过她的发丝,淡声吹拂过她耳畔:“律师怎么样?”
“挺好的。”
她硬着头皮,根本无心回答问题。男人手指太温柔,捋着她发丝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把她弄疼了。
苏南枝不禁想起,他们还是情人关系时,他也喜欢给她梳头。
偏爱她梳成马尾辫,然后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模样。
她不懂,这男人总有些她无法理解的变态情绪。
“去吧。”给她梳好头,他宠女儿一样拍拍她的脑袋,“记得早点回来。”
苏南枝瞬间避开他的手,转身一溜烟跑出病房。
跟律师见过面,苏南枝从咖啡厅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一趟疗养所,好久没去看卢阿姨了。
听说小峰把外婆也接到跟卢阿姨一起,她在花店买了束漂亮的康乃馨,一同带去。
还没进房门呢,屋里母女俩一言一语的笑声便传来。
“哎呀,小枝来看外婆了啊。”
一见她进来,外婆笑开了花,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外婆,卢阿姨。”苏南枝把新鲜的花束安插在花瓶里,笑道,“身体还好吧,外婆?”
许久不见外婆,看她气色好了许多,看来小峰这些日子的照顾很到位。
“好得很呢。”外婆眯眼笑着,“外婆听说你最近给陈旭打官司,一审二审的,辛苦你了。”
“还是外婆心疼我。”苏南枝轻轻趴在外婆膝盖上,笑靥如花。
卢惠轻轻叹着,却觉心情极好,目光温暖:“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粘人。”
“卢阿姨,明天陈叔叔的案子开庭了,我这次挺有信心的,您和外婆就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卢惠眼眸微顿,然后慢慢垂落,声音低沉而抱歉:“南枝啊,上次你陈叔叔对你做出那种事,你还对他不计前嫌地付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苏南枝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之前在酒吧险些被陈叔叔强行的那次。
虽然现在仍心有余悸,但再怎么说陈叔叔也是把她抚育长大的恩人,她没理由不报答。
“您真的想感谢我,就把身子养养好。”
苏南枝温和地笑,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对了,上次给你们交的住院费快到期了吧,我去补一个月。”
“诶?南枝你不知道吗?”外婆好奇看向她,莞尔,“你有个朋友来过啦,把医药费补了,还说你已经给过她钱了。”
“什么朋友?”
苏南枝脚步微顿,皱着眉心,“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
“哦,名字在这里。”外婆把抽屉拉开,里面一张发票递到她手上。
苏南枝盯着上面温婉的字体,脸颊通透僵硬了一下——
陆云?
“她什么时候给的?”
老人家不理解她的激动:“就昨天啊,我刚搬过来跟阿惠住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了?”
苏南枝蹙着脸色,转身出病房。
一路来到护士台,轻敲桌面:“我想查一下昨天,是不是有位叫陆云的付过204住院费了?”
“陆云……”
护士低头查,“嗯,是啊,说是代替苏南枝小姐付的。”
苏南枝手指攥住台子,紧咬了下唇角:“她当时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如果苏南枝小姐来找她,就打这个电话。”护士点头,递上来一张名片。
苏南枝怔愣着接过,深吸了口气,望着名片上面的名字和号码——
陆氏总经理,陆云。
果然如宁御城所说,她真的坐上陆家总经理的位置了。
当亲眼所见时,心里膨胀的恐惧和惊异无以言喻。
她缓着步子走到了拐角处,背靠在冰凉墙壁上,捏着那张名片,指尖微抖地拨通号码。
电话在那头“嘟嘟”地响了有些时间,然后被接起,温甜嗓音响起;“您好,请问是哪位?我们陆总正在接待客人,不方便接电话。”
“我叫苏南枝,请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苏南枝沉着嗓音道。
“原来是苏小姐啊,陆总说了,如果是苏小姐来电,不管什么事都会接电话的,您稍等一下。”女助理别有深意地一笑,搁下电话去喊陆云。
等待的时间煎熬漫长,不过好在很快,陆云淡淡成熟的声音响起:“南枝姐。”
苏南枝轻抿唇角,深吸一口气,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嗯?”
陆云挑衅起笑意,“南枝姐指的是哪件事?”
“我的孩子是你害死的,还有昨天晚上派人来我病房的,是你吧?”
陆云轻轻一笑,合上眼前的文件:“我说那两个废物怎么一晚没回来,原来是被你抓住了。南枝姐,你比我想象得要厉害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南枝用力闭了闭眼,抿着一口沉重的呼吸。
“心情好呗。”陆云低头整理着文件。
“陆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呵,”陆云对着镜子涂着红唇,眸光微凉了下来,“我若还像从前一样,能坐到这个位置吗?或者说,我现在会在哪里苟活着?难道一辈子做你的陪衬、你的绿叶?”
苏南枝轻咬着牙关,眼看泛红:“陆云,你根本误会我了,我从没这么想过。”
陆云冷笑:“呵,你敢说从没一次把我当成你的陪衬?”
“没有。”苏南枝眸光坚定,
“是你太不自信了。从前的你,就算生活在高压环境下,你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强大,可现在,我却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把我变成这样的可不就是你们这群人么?现在还怪起我来了?”
苏南枝嗓音平冷,手指紧紧攥成拳:“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还想害死我!陆云,你觉得你自己可怕吗?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希望与你为敌,因为你是我心里认定的朋友……”
“由不得你。”
陆云低头看了眼表,冷勾起唇角,“还有什么事麻烦快点说,我还等着去开会。”
“关于我母亲和我外婆的医药费。我把钱转到你们陆氏,并且提醒你,以后请你不要插手我家人的事。”
说吧,苏南枝用力挂断电话。
她用力闭上眼,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忍不住心中难过。
针锋相对、字句带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陆云变成这副模样。
缓然起身之际,突然收到一条挑衅短信,陆云发的——
明天的庭审加油,我会作为陆家代表,好好看着你的。
苏南枝后背一抹寒意,快速删去了这条短信把手机塞入包中,颤着步伐走进病房:“外婆,卢阿姨,我先回去了。”
“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记得下次有人说是我朋友,要帮付钱什么的千万别要。”她皱眉叮嘱。
外婆似懂非懂地的点头:“哦,知道了,那南枝你好好休息啊。”
苏南枝脸色不大好地转身,步伐沉凉走出疗养院。
回到病房,宁御城已经不在房间了。苏南枝长舒了口气,把自己抛在床上,脑袋深埋进被褥。
满心充斥倦意,鼻尖泛着酸涩。
她该散去那些乱七八糟想法,好好专注明天的二审。
关于陆云,等明天一切结束后,她会跟她好好算账的。
隔日,便是二审开庭的日子。
苏南枝整理好一身严肃庄穆的西服,高绾的黑发,极致成熟的曲线在镜中被勾勒出。
她拿齐了文案下楼,薄靳深的白色车已等在门口,律师坐在副驾驶,对她打招呼。
“贾律师,今天要麻烦你了。”苏南枝开门上车,微笑对他颔首。
“一定的。”
薄靳深开着车,视线温淡地在镜子里瞥她,好似有些不高兴了:“我一直在这,你就看得到他,都不跟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