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连忙别过脸,低声道:“不认识。”
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陆家人的面,跟宁御城承认什么关系。
宁御城淡淡拧眉,没说什么。他视线看向旁边的陆云,递过一张纸巾:“你姐姐他们在里屋讨论葬礼事宜,你不去加入她们吗?”
陆云惨淡笑笑,视线轻垂:“加入?我有资格吗?反正在陆家,我从来都是被看不起的那个,我的意见她们也从不会听的。”
她声音透着令人心疼的委屈,蜷缩身子,紧紧抱着怀中装着陆老爷照片的相框,仿佛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已经守灵在这里两天两夜了。”宁御城淡淡皱眉,话是对苏南枝说的。
苏南枝脸色一怔,回头望陆云摇摇欲坠的身子,咬牙扶住她的肩膀:“开什么玩笑?我扶你去休息。”
“我不累,我要在这里陪着爸爸。”陆云眼眶微微泛红,哽咽着用力摇头道。
苏南枝毅然把她拉了起来:“别闹了!现在就跟我去睡觉。”
“我不睡……”陆云眼眶的泪溢出来,无声无息划落。
“陆云,你这样是不行的!”苏南枝蹙眉,看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微弱在喘息着,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
硬是将她连拖带拽到了一处病床上。
“南枝姐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陆云咬紧牙关,可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陆云你给我听好了,你爸爸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颓废的模样,他老人家也绝不会开心的。”苏南枝认真地道。
陆云安静了下来,爸爸这二字,在她心中的分量超于一切。
“爸爸……”
她抽噎着慢慢流泪,用胳膊不停擦着眼泪。
苏南枝叹息看着她这副模样,俯下身轻轻将她抱住,像在哄着小孩子:“乖,睡吧。”
宁御城身形安静靠在门板上,视线低沉望她温柔恬静的背影。
女人缱绻细柔的声音不断暖着他的耳窝,让他不禁在想以后,她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不知此后,哪个三生有幸的男人得以娶到她。
总算把陆云哄睡着了,苏南枝长叹口气站起身,将照片从她怀里取出,放在床头柜安置好。
一转身,她迎面撞到宁御城漆黑深冷的视线。
苏南枝极力收敛,平静冲他颔首。
擦身离开时,宁御城淡声开口:“行李拿走了么?”
“嗯。”她惜字如金地颔首,“谢你收留了我的行李。”
“后天婚礼。”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请柬,送到她眼前,眸底波澜不惊,“来么?”
苏南枝淡淡垂眼,望他修长好看的指,指甲剪得干净整洁。
她思绪不由恍惚。
他们从前在一起时,他没有剪指甲的习惯,都是她捏着他的大手,一点点给他修剪干净,还嘟囔:“那么漂亮一双手不打理怪可惜了。”
他便会笑着倾身,将她压在身下,缱绻缠吻着她的唇:“我就喜欢你帮我打理。”
而如今,她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时日,又是谁替他修指甲的呢?
宁御城见她眼眶深邃地望着,不由轻晃了晃请柬提醒她注意。
苏南枝即刻回过神来,抿唇淡笑,不由分说地接过请柬:“乐意至极,宁公子。”
宁公子?
宁御城淡淡勾唇,品味着她给他的新称呼。
“这个席位最靠近舞台,特地为你留的。”宁御城微许勾唇,身形慵懒,“一定要来。”
“知道了。”苏南枝扬了扬眼角,淡淡笑道。
答应归答应,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
后天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洛城谈大生意,才没时间来参加什么婚礼。
“御城。”一只柔细的小手轻搭在宁御城的手臂上。
苏南枝望去,陆姝云略显苍白削瘦的脸颊出现在眼前。
她看起来虽羸弱不堪,但依旧给人一股柔弱的美。
“葬礼事宜讨论好了?”
宁御城低眉望她,大掌轻覆着她冰凉的手背,帮她暖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苏南枝捕捉到,她淡淡勾唇,没说什么。
“苏小姐怎么来了?”陆姝云视线疲倦望着苏南枝,漆森的眼里不乏敌意。
“我来看看我同事。”苏南枝淡声道,“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亲戚。”
“我也没想到苏小姐不仅在酒吧陪酒,还兼职护士的工作呢。”陆姝云轻勾起唇角,声音微凉。
苏南枝眼神微冷,不明她话语中的意思。
“什么?南枝姐,你……”
身后忽传来窸窸窣窣掀开被子的声音。
苏南枝愣愣转过头,望着已然醒来的陆云。
“是我们吵醒你了?”苏南枝走上前,蹲下身低声问道。
陆云眼神微空,轻轻摇了摇头:“南枝姐,难怪你经常缺席医院的班,你骗我说你家里有事……”
苏南枝怔了怔,随即闭眼叹息一声:“对不起……的确,我缺席是因为我在酒吧同时兼职着。”
“可是为什么?南枝姐你的工作能力那么强,为什么偏偏要去那种地方……”陆云皱眉不解地问。
“我是个孤儿,不这样做满足我的养父母,他们不会待我好的,不仅如此,还有我的外……”
那句“外婆”没能说完,苏南枝便停了话语。
她听从薄靳深的话,时刻提防着陆姝云,不能让陆姝云知道外婆是她的把柄。
“原来如此。”
陆云低头叹了口气,声音轻轻的,“没想到这世界上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受苦。大家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都承受了多少痛苦啊。”
“所幸现在一切都熬过来了。”苏南枝笑着握住她的掌心,“所以,你也要跨过这道坎啊。”
陆云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也肯吃下饭粥了。
苏南枝真正对她敞开了心扉,与她彻夜聊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事。
“说起来,那个叫刘勋的我还见过,他跟我爸爸是同事。”陆云听她讲起上次刘勋讲述的火灾事件后,若有所思地道。
“真的?那你爸爸的葬礼,他会到场么?”苏南枝好奇地望她。
“会吧,我记得名单上有他的名字。”陆云颔首,“到时候你可以跟他接着聊聊,关于那次火灾的事。”
“嗯。”
苏南枝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稀疏星空,眸色微深,“我总觉得对那场事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很恐惧,却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
隔日清晨,苏南枝一早便起床,收拾好东西后来到机场。
“我还以为你会不来呢。”
薄靳深等在安检口。他今天一身黑色正装,含笑望她。
“怎么会。”苏南枝捋了下浓密的长发,取下蛤蟆镜,露出一对漂亮清澈的杏眸。
“手里拿的什么?”
薄靳深注意到她手上红红的一张卡纸。
“这个么?”苏南枝笑着挥了挥,“宁御城跟陆姝云的婚礼请柬。”
薄靳深若有所思望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明天?难道你还准备飞回来参加婚礼?”
“当然不是。”
苏南枝戴上墨镜,视线锁定一位穿着富贵的女人,快步上前,盈盈勾笑,“这位小姐,明天安城富少宁御城跟陆姝云的婚礼请柬,需要吗?”
那女人停下了脚步,好奇拿起请柬左右看了一番,狐疑地皱眉:“真票?”
“包真包实。”苏南枝笑道,“宁公子亲自给到手的,还是vip贵宾席呢。”
“有点意思。”那女人扬眉一笑,从口袋里摸了一叠钞票,轻压在她摊开的掌心上,“这些够?”
苏南枝微笑数了一番后,收入口袋:“爽快,合作愉快。”
回到薄靳深身边,她展示功利品一样,挥了挥那沓钱,扬起唇角:“怎么样,我还挺会做生意的吧?”
薄靳深扶额叹息,无奈地笑:“真输给你了。以后谁要娶了你,准被你折腾死。”
苏南枝凉薄勾唇:“我要让他知道,想白睡我,没门。”
看着女人灵动的身影走入安检,薄靳深笑意深深地勾唇。
真的很稀奇,相处那么长时间,他不但没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致,相反,兴趣还在一天天激增……
午后,御峰集团。
男人慵懒转动着老板椅,修长好看的指轻轻把玩着丝绒小盒子。
面前,深深低着头的赵特助咬唇:“宁总,您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御峰的利益啊,您……”
他剩下的话,被宁御城扬起的手掌生生打断。
“我心意已决。”
宁御城扬起唇角,翻开小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枚钻戒,钻石硕大细腻,闪着璀璨的光。
这枚戒指,不是为他明天即将迎娶的陆姝云所准备的。
他轻轻翻转戒指,望着内面,深深刻着的三个英文字母:SNZ。
昨天给了她那张请柬,给她安排最前的位置,是为了把这个送给她。
赵特助连忙劝道:“宁总,她只是个陪酒女,没身份也没地位,陆小姐是陆家名门望族,而且出了陆老爷的事,明天如果再受打击,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宁御城微微闭了闭眼,似乎什么劝告都无法撼动他分毫:“姝云的工作我会做。我也不希望她嫁给我,在这段婚姻里不幸福。”
或许,当三年前陆姝云选择跟他离婚的时候,他们的缘分也到此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