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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都归尘土,我拿命换你一世久安

“夫人!”

安尘奕赶到圣雾山庄的时候,宋凝已经晕了过去,瘦弱单薄的身姿就这么孤单单的躺在地上,被乌黑长发遮挡住的脸惨白到毫无血色。

视线往下,那被鲜血染红的裙摆显得这般触目惊心,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令人心悸。

哪怕淡定如他,亦是被这一幕给震撼了,来不及细想,安尘奕蹲下身一把将孱弱的宋凝从地上抱了起来,被鲜血染红的手臂就这么无力的垂了下来,生死不明的摇晃在空中,入手身体冰凉的都能让人以为她已死去。

眉宇暗蹙,安尘奕神色凝重的快步走出圣雾山庄,直步医院。

*

接到宋凝出事的消息,宋西弦第一时间便从公司急匆匆的赶到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安尘奕和慕拧悠正着急的等待着,慕拧悠也是闻声赶来的,彼时,宋西弦眉眼紧张已经疾步跑到两人身边,着急的问道。

“凝儿她怎么样?发生事情了?”

安尘奕眼眸沉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神色不明的站在一旁。

慕拧悠也不由奇怪的看着安尘奕,她知道宋凝出事也是她正巧出门给慕念楠买吃的。

只是,不等她走出门口,却看到安尘奕抱着一身是血的宋凝急匆匆的跑到急症室,那个时候她都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了问怎么回事。

清浅的目光落在安尘奕脸上,安尘奕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是变得讳莫如深,可他依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得不到回应的宋西弦下意识巡视两人的四周,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那个人的身影,眉心一皱,他不由再一次疑惑的问道。

“你通知厉绍宸了吗?他人呢?”

宋凝出事,他居然没在,他这个丈夫到底是怎么当的。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安尘奕脸上,而他压根就没办法回答宋西弦的问题,难不成和他说,厉绍宸正陪在另外一个怀有他孩子的女人身边?

踌躇为难之际,手术室的门陡然一开,一位护士急匆匆的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着急的问道。

“谁是病人家属。”

眼见护士出来,宋西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挺拔的身姿疾步走到护士面前,心急如焚的应声。

“我是,我妹妹她怎么样?”

“病人小产,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们谁是A型血?”

护士巡视三人,问道。

“小产?”

宋西弦震惊不已的脱口而出,英挺的面容尽是惊愕,这不由让他联想起前两天宋乔葬礼上,宋凝的身体似乎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

原本打算等事情一结束,他便要来看她,谁曾想她会突然出事。

可好好的怎么会小产了呢?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宋西弦急忙说道。

“我是A型,你抽我的吧!”

“我也是!”

慕拧悠眼见如此,连忙上前一步,

“病人是HR阴性血,你们都是吗?”

护士又补充道。

“我是!”

宋西弦又郑重的回答。

闻言,慕拧悠摇了摇头,她是A型,但不是HR阴性血!

“那你赶紧跟我来。”

护士急忙转身,宋西弦想也没想迈着笔挺的步伐,紧跟护士身后。

*

抽完血,宋西弦挺拔的身姿微微踉跄,英挺的五官轮廓不由白了几分,待休息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迈步重新往手术室门口走。

只是,他边走边不禁暗暗奇怪,犹记得宋凝五岁的时候,被大火中的硬物砸伤了头,那时她的血型单上明明是B型血,现在怎么会是和他和宋乔一样都是HR阴性血呢?

真是奇怪!

难道是他以前看错了?

说起来,宋宗清倒也是A型血,只是他并不是HR阴性血,他和宋乔都是随她们的母亲宫依笙一样,都是熊猫血。

由于宋凝还在手术室,宋西弦并没有多想,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记错也是正常的。

历经几个小时后,一脸苍白的宋凝才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这段期间,厉绍宸至始至终一直都没出现。

病房!

宋西弦伟岸的身影落坐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深邃的眼眸满是痛楚,略带薄茧的大手,紧张的握着垂在病床上冰冷道极致的手摩擦缱绻着,一脸心疼的看着躺在病床上,身姿薄如蝉翼,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的人儿。

“凝儿!”

宋西弦百感交集的凝滞着宋凝的脸,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她清隽惨白的面容,眉宇深深的揪在一起,难受的说道。

“我的傻姑娘,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恐怕唯有此刻,在她昏迷未醒的时候,宋西弦才敢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吧,他贪恋的用手摩擦着她的五官轮廓,深邃的面容满是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早该关心她的,就在宋乔的葬礼上,宋凝整个人沧桑的如同历经一场浩劫一般,他怎么就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呢。

可她和厉绍宸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为什么宋凝出事到现在都好几个小时了,怎么都不见他人来?

或许,他到底是自私的吧。

这一段时间,他大可以打电话给厉绍宸,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这个时候,宋西弦压根就不想打给任何人,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他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和她单独相处了,他真的很想好好的看看她,静静的陪着她。

以往,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无声抗拒和躲避他,那时,恐怕是因为夏尔若的关系,才迫不得已拒绝他的好的吧。

后来,她又嫁给厉绍宸,他们见面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此时,他真的好想静静的看她一会,哪怕一会就好。

“嗯...。”

床上的人儿痛苦的嘤咛一声,额间眉宇紧蹙,卷翘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微微颤抖,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呼吸一潋,宋西弦大喜过望的抓紧她的手,俯身探到她跟前,眉眼深邃轻轻的唤道。

“凝儿!”

是有人在唤她吗?

宋凝幽幽的从昏迷中醒来,鼻尖闻到是一股消毒水夹着一丝腐败的味道,卷翘的睫毛上扬,她茫然的睁开眼眸,没入眼底的是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子,白色的一切。

她这是在哪里?

“凝儿,你醒了?”

见她睁开双眸,宋西弦惊喜的说道,修长的手指紧紧的缱绻在她细嫩的手上。

闻声,宋凝面色如纸缓缓的转过脑袋,侧过脸,目光所及处,是宋西弦守在她床边。

意识渐渐回笼,小腹骤然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疼的她直揪眉头,忍不住想要蜷缩身姿,圣雾山庄发生的一幕幕猝不及防的跳入宋凝的脑海。

决绝的背影,鲜红色的血。

宋凝猛的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双眸,一脸的窒息,被单下的手无力的放在自己的腹部,有些空空的感觉。

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

泛白的双唇艰难的蠕动着,宋凝深深的卷着眉心,沧桑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宋西弦脸上,似乎是在询问他。

闻言,宋西弦陡然痛心的蹙紧眉宇,深邃的眸底是深深的痛意,这么残忍的消息,他要怎么告诉她?

一时间宋西弦直接愣在了原地,削减的薄唇抿了又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唯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的,凝儿,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泪水渐渐盈满眼眶,苍白的脸上眉心蹙紧,藏匿在胸腔里的呼吸好似一下就被抽干了,如鲠在喉般窒息到不行。

可就算他不回答她,她也是有感觉的,小腹那么空,又那么疼,那样明显的预示,她自然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鼻尖陡然泛起一股浓郁的酸涩,干涩的唇瓣微微的颤抖,干涸的喉咙就像着了火一般的难受,窒息过后,她突然空洞的一笑。

她的老公没了,家没了,现在连属于她的宝宝都没有了。

那么,她还有什么?

一想到厉绍宸不顾她腹中孩子的生死,就这么抱着顾惜儿头也不回离开的情景时,藏匿在胸腔里的心更是疼的无以复加,连呼吸都变的像针扎似的疼。

生不如死的味道,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凝儿,会好的!”

宋西弦眼见她这样,更是心疼的不行,可所有能安慰的言语恐怕都无法安慰此时的她吧。

他满目痛楚的站起身子,附下身轻轻的拢着她的双臂将她抱在怀中,无声的安慰着。

错过宋西弦的肩头,宋凝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清隽的面容惨白无表情,失了神的眼眸空洞着睁着,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久久不能回神。

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医生过来检查病房的时候,神色有些异常,待检查完,医生递了一个眼神给宋西弦,示意他出去说。

眼见如此,宋西弦微微点头,待医生先出去后,宋西弦对一脸呆滞的宋凝说道。

“凝儿,我出去一会,等我回来。”

闻言,宋凝却像没听见一样,依旧一言不发的躺着,眼眸一眨不眨,空洞的就像没有灵魂。

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宋西弦爱怜的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掖掖好,才不放心的走了出去。

门轻轻的“咔嚓”一声的被关上,细微的响声却像重重的落在宋凝的心上,激起千层浪,如绞肉机一般的搅着她的心,皱褶的眉心越发蜷缩,她终究沧然的闭上眼眸,一行清泪缓缓自眼角滑落。

她的孩子。

连他也不要她了吗?

这个世界,除了他,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心狠狠地揪在一起,溢满胸腔的呼吸不停的滞带着,只是,不等她伤心,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三名身穿警服的警察蓦然推门而入,走到前面的警察,声线清冷的对躺在床上的人儿问道。

“你是宋凝?”

宋凝茫然的潋神转过头,对着三名警察点点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人报案控告你故意谋杀,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走到前面的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话落直接朝身后的另外两名警察使了个眼色,两名警察会意的上前。

——要是你把我和宸的孩子弄死了,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呵...不重要了,恐怕往后,你对他只剩下了恨。

顾惜儿放的狠话猝然在她耳边响起,胸腔里猛的一阵窒息,宋凝心如死灰的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又沧然的睁开,硬是将所有的情绪压到了心底。

终究隐忍着身上剧烈的刺痛,宋凝沧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到腰际,空洞的双眸骤然一阵紧缩。

捏着衣服的手狠狠地一滞,辗转难眠的痛意蚀骨的啃噬着她,仅是片刻,她终究绝望的松开五指,决然的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走下床,身形单薄的跟着警察走了出去。

*

“心脏衰竭?”

宋西弦蹙紧眉心,不可置信的反问着坐在他对面的医生,深邃的五官尽是诧异,怎么也不敢相信。

医生郑重的点点头,职业化的说道。

“是的,按照宋小姐拍的CT显示,她心脏衰竭的程度非常厉害,她现在的心脏功能已经无法正常地泵出足够的血液来供应身体各个器官活动代谢的需求。”

“那怎么办?”

宋西弦一脸凝重,着急的反问。

“现在的话药物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至于多久我不敢保证,但按照宋小姐心脏衰竭的情况,恐怕需要换心,否则......。”

下面的话,医生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是非常的明显。

听完医生的话,宋西弦禁不住的浑身一怔,面部线条绷的紧紧的,脸颊上连咬肌都凸了出来。

仅是片刻,他猝然凝重的抓紧医生的手,想也不想的脱口道。

“那把我的心给她!”

“那怎么可以?更何况换心岂是那么简单的,也要合适啊,当然直系亲属匹配的程度会非常的高,但是,以命换命,身为医生我并不建议这么做,只是,等待合适的心脏,恐怕以宋小姐的身体状况,未必能挨到。”

医生否定又为难的摇摇头,有些人哪怕等到死,也没等来一颗合适的心脏。

“她还能撑多久?”

宋西弦微不可察的蹙眉,询问。

“不到三个月!”

“既然如此,你帮我检验一下!”

宋西弦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凝死在自己面前的。

“宋先生...。”

“赶紧吧!”

宋西弦直接了当的打断他的话,心意已决!

*

警察局的收监室里,宋凝身影单薄的蜷缩在床上,纤瘦的脊背疲惫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卷翘的睫毛下,精致的面容一片惨白,干涩的唇瓣布满褶痕,模样狼狈。

此刻的她,穿的还是医院的病号服,无边的冷风无情的将她包围。

蓦然,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收监室的一边,迈着极度沉稳的步伐由远及近的走近由冰冷沉重钢铁铸成的铁阑珊。

脚步落定在耳边,深邃的视线越过铁阑珊,落在狭长的空间里,视野内,里面的人儿抱着曲起的双腿安静蜷缩在床上,蓝白色相间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将她清瘦的身影衬托的越发较小。

削减的侧脸轮廓缱绻一丝死亡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的宋凝置若罔闻,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一股冷风携着一道青柠的香味由远及近的像她飘过来,卷翘的睫毛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般微微的扑闪着。

她知道,他终究会来的。

铁阑珊外,厉绍宸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伟岸的身影如同神邸一般的站在铁阑珊外,炽白的灯光从他头顶落下,将贴在他脚边的影子斜到了没有光的暗角。

深邃的视线如是被拆分般的层层卷起,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寒芒,和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鬼斧神般的面容上,微抿的唇瓣流转出锋利的弧度。

他就这般隔着铁阑珊,凝视着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窒息压抑的气息几乎碎在空气里,或许,两人都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良久,宋凝才冷然的从床上站起来,走下床,单薄的身姿摇摇欲坠的走到铁阑珊边上,黑白分明的眼眸毫无生气的落在厉绍宸宛如鬼斧神般精心雕琢的脸上。

隔着冰冷的铁阑珊,一个身姿笔挺的站在狱外,一个身形消瘦的站在狱内,两两对峙。

凝滞着眼前依旧英姿飒爽,犹如神抵一般存在的男人,宋凝鼻尖控制不住的泛起一股浓郁的酸涩,属于两人的回忆讽刺的,不适时的浮现在她脑海,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对她做了什么。

在他来之前,她甚至想,当时如果不是他推了她一把,她的孩子又怎么会死。

顾惜儿终究说对了一句话,恐怕往后,她对他只剩下了恨。

她陡然失笑,低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扑闪在眼睑处,眼眸合上的一瞬,视线突兀的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修长的指尖拿着一份文件袋。

一口吐沫悄然入喉,胸腔窒闷不已,垂在身侧的双手猝然攥成拳,消瘦的身姿禁不住的轻颤了一下,一颗心狠狠地揉皱,却也是释然。

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不是吗?

可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不过也对,现在的他估计连想让她死的心都有吧,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顾惜儿的孩子并没有保住。

否则,她也不可能会被关在这里。

也好,就让那两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在黄泉路上作伴,重新去投个好胎,千万别像这一世一样,连来世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鲠在喉的重新迎上他的视线,缓缓的将手伸向铁栏的缝隙,掌心落在他眼底,心底一片释然。

呼吸一次又一次落下,从清淡到浓烈,厉绍宸挺拔的身形微动,深邃的视线变得讳莫如深,英挺的眉宇紧紧的蹙在一起。

这样的局面已然走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宋凝的情况他自然了解到了,却是意外到不行。

拿着文件袋的手,骨骼分明的紧紧缱绻在页面上,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两下,他突然冷声开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宋凝,你到底有没有心?”

宋凝目光涣散的看着他,黑色的瞳仁渐渐没了焦距,极度的疲惫几乎让她站不稳脚跟。

却在听闻他的声音后,宋凝陡然潋住神,双手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的肉,让她原本涣散的意识稍稍拧拢,一股浓重的失望汹涌而至。

她笑靥如花的失笑道。

“厉绍宸,我没有心,我的心早在你一次次的算计我,一次次的伤害我,一次次欺骗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眉心狠狠一拧,厉绍宸森冷的眯起眼,深色的眼瞳便散发出犀利的光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萧杀之气。

“既然如此,宋凝,你等着付出代价吧。”

话落,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她手上,宋凝冷冷的毫不迟疑的接过,修长的手指快速的绕开文件袋后绳子,打颤的双腿用力的站着。

她知道,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能撑到他来,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只是,当她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份离婚协议时,双眸陡然一黑,几乎要失去意识,然而藏匿在她心中的倔强硬是强忍了下来,她不能在他前面软弱。

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一面,稳了稳心神,她毫不犹豫的将离婚协议翻到最后一页,厉绍宸三字已然龙飞凤舞的签好了字,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藏匿在胸腔里的心狠狠地一滞,宋凝如鲠在喉的咬着唇,鼻尖的酸涩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可她怎么能哭?

怎么能在他面前哭?

握着笔的手紧紧的用力的缱绻着,下一秒,她陡然绝望的闭上眼睛,快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然将协议合上,一眼都没看。

当她正准备交给他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梁语柔曾送给她的镯子。

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就怎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再一次的冲了上来,却是那样的讽刺。

她隐忍着痛,硬是将那几乎拔不出来的手镯强行从手腕上挣脱了出来,就像把厉绍宸的痕迹从她心上一点一点血肉模糊的剜去。

那种疼直接盖过了手腕上传来的疼意。

疼啊!

真的是疼。

那蚀骨的痛意疼的她的眼圈红了一圈又一圈,白皙的骨节上已然大红一片,几乎磕出血来。

可隐忍在眼底的泪意,硬是让她含着所有的委屈和苦涩如数咽入心底,掩藏了下来。

铁栏外,厉绍宸握着拳头冷眼相对,手背上青筋直凸,好几次几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动的想要打开牢门冲进去将这般羸弱的女人紧紧的拥在怀中。

可顾惜儿以死相逼的情节一幕幕的闪过他眼底,硬是让他生生的忍住了这股冲动。

如鲠在喉的深呼吸一口气,宋凝深深的卷着眉心,抿着唇,红着眼,低着头,将镯子和离婚协议递到他手心。

几乎咬碎了牙根才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愿你我,生生世世再无再见之日!”

文件和手镯分明是那样轻,可落在厉绍宸掌心却是重的几乎让他拿不住,他终究太狠。

“你走吧!”

宋凝红着眼已然决然的别过身,徒留一个纤瘦的背影给铁栏外的男人,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盛满泪水的红色眼圈内,终究落下一行泪来,心中一片窒息。

厉绍宸骤然捏着手掌的东西,深深的凝视她一眼后,终究头也不回的迈开笔挺的步伐走了出去。

脚步渐行渐远,自厉绍宸错开的身后,宋凝纤瘦的身姿,再也撑不住的矮身摔在了地上,身下一股股的暖流就像疯了一样的流了出来。

宋凝疲乏虚弱的瘫坐在地上,虚浮的喘着气,意识涣散而消弭。

隐忍在心底的悲哀无限制的被放大,溢满胸腔的苦涩终究化为无数清泪,划过那张呆滞苍白的脸,流了满面。

是叹息...。

*

得知真相的宋西弦马不停蹄的赶到警察局,当他看到了满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宋凝时,惊吓的几乎停止心跳!

“凝儿!”

几乎是失声尖叫,一旁的警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打开牢门。

这边,宋西弦粗重的喘着气,心跳陡然漏掉了好几拍,脸色惨白的疾步跑进牢房,揽着她的肩膀颤抖的将她抱在怀中,心痛不已的喘息道。

“凝儿,你别吓我啊,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

仅存最后一丝意识的宋凝缓缓的睁开眼眸,没入眼底是宋西弦刚毅恐惧的侧脸,平缓的下巴弯着悲伤的弧度。

她猝然挽唇,唇角划开一丝笑意,能再见他一面,宋凝心里尽是满足。

仅是一瞬,黑暗直接将她残留的意识吞噬,整个人软软的瘫在了宋西弦的怀中,染血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血色殆尽。

当宋西弦将宋凝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心跳,他来不及去看他新婚燕尔的妻子,来不及道别。

更加来不及去看那个可怜的老人,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告诉他,宋凝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亲妹妹!

死亡赛车道上,宋西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老天不让他和宋凝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妹啊。

可二十多年了,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宋凝这个人早已深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骨血。

在真相未知的情况下,他们都欠她太多,怎么弥补都来不及。

他更加没办法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了她,他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可勉强生存,恐怕也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吧。

他爱她,很爱很爱,爱到可以不要命。

车速已然到顶,宋西弦怅然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直接松了方向盘,心底却是释然,满足...。

冗长的死亡赛车道上,一辆白色的车突然撞向一旁的墙壁,由于撞击力极大,跑车又是敞篷的,一道挺拔的身影蓦然像抛物线一样的从车内被抛了出来,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鲜血将地面染红,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来,可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就这么笑了,嘴角亦是盛开着如同曼陀罗花一般妖冶的微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偷偷的关注她,又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然入了他的心,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拔不出来。

他的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哪怕最后他们是亲兄妹,他依然爱她。

“凝儿,若有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做兄妹,因为,我从来都不想以哥哥的身份守候在你身边。”

他低声喃喃,最后失了意识的闭上眼睛,脑袋无力的垂在了一边。

可是,他放心不下她啊。

有没有潜藏在哪处的神明可以听到他的话。

他愿意拿他的命,换她一世久安。

*

彼时,查到真相的藿胤赶到手术室的时候,躺在病床上,一身是血的宋凝已然停止了心跳,显示仪上已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俊眉一挺,他立刻冷声吩咐道。

“马上用细针戳她的十指,快!”

话落,手术室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手术台上,宋凝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躺在上面,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清隽的脸上亦是被鲜血染红,与她苍白的唇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毫无一丝生机。

藿胤神色凝重的走到她身边,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悲痛,同时一旁的护士已然快速帮他穿上手术服,带上口罩和头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彼时,突然有一个护士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激动的对藿胤说道。

“有一颗匹配的心脏了。”

闻声,藿胤神色一动,立即吩咐道。

“快把人推进来!准备手术!”

“是!”

护士整装待发,只是,当藿胤看到被推进来的人时,眉宇狠狠地一揪,侧着脸,冷声对一旁的护士询问道。

“他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是被人从死亡赛车道上送过来的,来人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把心捐给一个叫宋凝的人,藿先生,我们快开始吧!”

时间不等人啊。

其余的几个护士和医生正在给宋凝扎十指,藿胤深深的凝滞了宋西弦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痛楚。

他终究来晚了。

如果,他早一步查到真相,他不该死的。

彼时,垂在一侧的手陡然被一双血手抓住,残留最后一丝的宋西弦几乎用尽全力睁开眼眸,艰难的低声喃喃。

“求求你,一定,要,救她!”

他一脸惨白,粗重的喘着气,生命的体征随时消逝。

尽是断了七情六欲的藿胤都忍不住心颤了一下,或许对于外人,他会冷漠的像个局外人。

可此时躺在他一左一右几乎失了生命的两个人是他的亲外甥啊,让他怎么无动于衷。

他深深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皱褶的眉心蹙的几乎能夹死一个苍蝇。

或许是得不到他的回应,宋西弦更是拼尽了仅剩的意识,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像是托付一般的恳求道。

“求求你,救她,一定救她,我求求你!”

鲜血随着说话,源源不断的从宋西弦的口中流了下来,染红了身下雪白的床单,妖冶的花朵越开越多。

“我会的!”

他点头。

“谢谢!”

宋西弦像松了一口气的微磕着眼皮,缓慢的转过脸,深深的,眷恋着,凝滞着躺在他身边,他爱到了极致的女人。

他凝滞着她的脸,虚弱的视线描绘着她的五官轮廓,像是要刻进他心底,来生来世都不要忘记。

可他再也没办法守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将她拥进怀里,他的凝儿啊。

带血的唇微微的抿开,划过悲伤的弧度。

“凝儿,凝儿,放心不下你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手术室门外,闻声赶到的夏尔若使劲的拍着手术室的门,几经崩溃撕心裂肺的喊道。

“西弦,西弦,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夏尔若已然崩溃,哭的涕不成声,当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晕厥过去,当她知道他是故意去死亡赛车道送死,签下心脏捐献书的时候,她腿软的几乎走不动路。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西弦,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我求求你...。”

她用尽全力,奋力的拍着门,然而并没有一个人来帮她开门,掌心早已一片猩红,几乎拍出血来,可她依旧不放弃。

门内,听到夏尔若撕心裂肺哭声的宋西弦动容的眨了下眼,涣散的瞳仁依旧深深凝滞着宋凝,似乎要将她看完他的整个人生。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可在这样的时刻,他只要好好的看她。

“西弦,你回答我啊,回答我啊,西弦,你快回来好不好,快回来,不要死...。”

夏尔若哭的就像疯子一样,随后赶来的夏家人连忙将她拉住,不然她伤害自己。

“你们别碰我,我要进去,西弦,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夏尔若撕心裂肺嘶吼,手脚并用的砸着门,完全和疯了一样。

手缓缓的自手术台上垂了下来,一滴泪陡然从宋西弦刚毅的脸上滑落,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宋凝清隽却惨白的脸上。

他终究是自私的。

当双眸闭上的刹那,他低声喃喃道。

“尔若,对不起,我将下辈子许给了凝儿,若世上真的有下下辈子,那么,下下辈子,换我来追你,我们再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宋西弦微笑着满足的闭上眼。

“凝儿,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永不分离的在一起了,这一次,你恐怕再也没办法拒绝我了。”

一行清泪像是残留在眼圈里的一样,在宋西弦话落的瞬间自宋凝的眼角滑落,辗转落在白的床单上,晕染着一片阴影,却那样的透明,心跳仪上宋凝的心跳陡然又跳跃了起来。

藿胤眼见宋西弦已然在弥留之际,时候已到,再也顾念不了许多,连忙吩咐道。

“马上开胸腔。”

门外,夏尔若纤瘦的身姿已然绝望的沿着门缓缓的倒在了门边,脸上泪水肆意横流,双眸空洞的几乎要失去灵魂,像是永远都找不到那个男人一般的绝望着。

“西弦!”

肝肠寸断的声线凄厉的响起,在静寂的走廊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回荡着,像是在祭奠。

下一秒,她已然晕厥在手术室门外。

彼时,手术里全部人员都紧张的进行换心手术,当藿胤取出宋西弦胸腔里跳动鲜红的心脏,放在掌心时,眉宇再一次狠狠地一揪。

一命换一命,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

“藿先生!”

一旁的医生忍不住喊道,时间紧迫啊。

藿胤陡然潋神,毅然转过挺拔流溢的身姿,将宋西弦的心按到了宋凝空洞的胸腔里,顾不得悲伤,藿胤连忙进行了缝合手术。

手术非常的顺利,显示仪上装有宋西弦心跳的心,活跃的跳动着,只是片刻,心跳仪突然“叮”的一声,再一次恢复了一条直线,在静寂的手术室显得那样的突兀。

藿胤蹙着浓眉,凛然转身,他的手术从来没有失手过,不可能会这样。

一旁查看的护士,禁不住失声的回头对藿胤说道。

“藿先生,不好了,病人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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