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希看着叶婉柔握着照片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眼眶中的泪水不停的打转，一下子滚了下来。
汩汩的泪水，砸在叶婉柔的手背上。她的肌肤就好像被疼痛涌出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剧烈的疼痛窜进去。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里面都满是疼痛。
她疼的牙齿都在颤抖，愤怒和悔恨交织着，让她痛不欲生。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一直觉得愧疚的庄茹果居然骗了她，还威胁利用她？怎么这么贱？
这个贱人真的骗得她心里好苦啊，苦涩的感觉像是蔓延到了骨髓里面。她一心一意当她是女儿对待，可庄茹果却是个心机婊。居然偷偷的篡改了亲子鉴定……
最让她心里难以承受的是，她居然还帮着庄茹果那个贱人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时她一念之差，没有去帮阮伊人挡一下。最后，在警察来调查的时候，还帮着庄茹果撒谎，说是阮伊人自己摔下来的。
其实，她亲眼看见庄茹果把她的女儿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还删了伊人手机里面的视频。
这些都是她亲眼见到的，可她却傻乎乎的被庄茹果利用了。
她为了一个贱人，害了自己的女儿。她这辈子愧对伊人太多太多了，一出生的时候抛弃了她，现在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了她，可她却还是愚蠢的帮那个人隐瞒事实。
想到这里，她伸出颤抖的手臂，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她怎么会这么蠢啊？
怎么会被庄茹果耍的团团转啊！
老天爷怎么能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啊？怎么能让她这么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她内心的愧疚，真的像是海浪一样淹没了她。
她内心一直觉得对这个女儿有愧疚，一直想着弥补弥补，可最后却弥补错了人。她反倒成了那个伤女儿最深的人了！
她根本就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她真的承受不了。
她的脸颊被她自己扇的通红，可脸颊上的疼痛她早就感觉不到了。她的心脏像是被蚂蚁啃噬一样，鲜血一点一点的流下来。她的五脏六腑里面都是满满的疼痛，痛彻心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阮南希看着叶婉柔，看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于是很心痛的开口道，“伊人很可怜，伊人从小就很可怜。她辗转过几家福利院，有些福利院打着做公益的幌子，私底下虐待儿童。她遭受过很多不同程度的虐待，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就会福利院里面偷偷的逃跑。她跟我说过，她第一次逃跑出来的时候，只有七岁……”
她哽咽着，“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她没有家，也没有方向，饿了就去垃圾桶里面扒拉点吃的。渴了就去喝下水道里面的脏水，困了就在某个桥洞里面，或者垃圾站里面睡一觉。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还长了虱子，她真的很惨。”
“就这样，她也没放弃过自己。她一直都很坚强，很努力的活着。从这家福利院转到另一家福利院，身上的伤痕一直都有。新伤旧伤从来就没有间断过，我记得伊人曾经还跟我说过。很久以前，有一个单身男人去福利院办理了领养手续，想要领养她。”
“当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要结束福利院那种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了。她充满期待的被那个男人牵着回家了，可是回到那个男人的家里之后，她才意识到根本就是从一个地狱又到了另一个地狱。那个男人不但是虐待她，还差点性侵了她。如果不是她跑的快，她真的会因此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
“当时……她只有七岁，那么小，那么单纯的年纪，却要经历这些事情。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觉得亏欠过她？有没有担心过那个被你们残冷抛弃的女儿啊？”
叶婉柔听到这里，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就像是风雨中的小树苗一样，颤抖的随时都可能断裂一样。
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阮南希的话一字一句都戳中她的内心最敏感的地方了。她甚至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颠沛流离。吃不饱饭，甚至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只有七岁的伊人，还差点遭到性侵……
她不敢想啊，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会觉得头皮发麻，甚至全身都发麻。
阮南希眼眶湿润着，继续哽咽道，“伊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善心的福利院院长，对她挺好的。可是福利院的经费是有限的，光是靠一些善心人士的捐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她很早就就去打工了，她很早就自己赚钱了。”
“哪怕她去饭店里面刷盘子，刷到双手都满是老茧她都没放弃过自己。大冬天的时候，她刷盘子刷到自己双手都满是冻疮，肿的就像是大馒头一样。等到她再大一点，她就去给人酒店当迎宾小姐。为了多赚点钱，她一站就是站十几个小时，站的自己小腿肿的像是柱子一样。”
“就是这样，她过的那么辛苦，条件那么艰苦。她还是没有荒废自己的学业，快要高考那段时间她也没松懈过自己的学习。她只有一有空就去打工，忙完就抽时间学习。最后，她考上大学，在大学期间，每个周末她都在兼职。每个寒暑假，她也都在工作。她跟我说过，因为自己真的很穷，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她只能依赖自己，她的学费，生活费都得自己赚。”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感冒发烧了，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多，走路都可以打漂了。可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工作，我不让她继续出去工作，她说不行。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之后，第二天就会养活不了自己。”
“因为她的身世和遭遇，她甚至对婚姻都不抱任何希望。她坚持自己的梦想，毕业之后她就开始写小说了。她的小说虽然现在还没被拍成电视剧，可是她在网络上面已经小有名气了。她正在努力，一点一点的努力，一点一点的进步。她太不容易了……”
“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失望到了极点，才会去做了激光，把手臂上的胎记去掉。她说宁愿一辈子都一个人过，也不要去跟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如果不是她的心被伤到了极致，她怎么会这么寒心？”
说到最后，阮南希自己也泣不成声了。
叶婉柔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女儿被抛弃了之后，也许会被好心人捡回家抚养。哪怕就是穷一点，过的辛苦一点，也不至于温饱都不能解决。
她没敢去想这一种最坏的可能性，可老天爷太残忍了，她的女儿居然过的这么辛苦？
被虐待，逃跑，然后再兼职打工，生病了也不敢休息。
她的伊人是真的太可怜了……
想到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因为阮南希的事情跟伊人吵架了，吵的还很凶，她还嘲讽过伊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她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她哭的很伤心，歇斯底里的哭着。
陆漠北见时机差不多了，也哑声开口道，“医生说了，伊人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你真的很对不起她，你不光是从小抛弃了她。你现在还帮着凶手隐瞒了一切，你帮着凶手隐瞒了事实，包庇了凶手。你对得起她吗？你能面对得了她吗？”
叶婉柔满是泪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陆漠北冷冷的勾起唇角，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眸光看着她。
叶婉柔弯了弯唇角，苦涩的冷笑，“你们居然都知道了？我……我太不是人了，我很后悔。我当时真的以为庄茹果就是我的女儿，我亲眼看见庄茹果把伊人推下楼了。可我以为庄茹果是我的女儿，想着自己亏欠她，就包庇了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伊人才是我的女儿啊！我根本就没想到啊，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吗？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吗？”
她受不了了，她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把又一把的揪着。
而阮南希在听到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手指悄悄的伸进自己的包包里，点开了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将叶婉柔说的话都录了下来。
她大声确认道，“你说什么？你亲眼看见庄茹果把伊人推下去的？你亲眼看见的？为什么当时你不说？为什么你要让这件事定性成意外？你知不知伊人现在这么躺着多冤枉？”
叶婉柔摇头，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我以为庄茹果是我的女儿……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伊人是我的女儿啊。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很后悔，我悔不当初。我对不起伊人……真的对不起她……”
阮南希悲痛的摇头，“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伊人摔成这样……哪怕当时你不知道伊人是你的女儿，你也不能这么残忍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知不知道伊人很可怜？你怎么还能这么对她？”
叶婉柔趴在地上，哭到无力，“我不知道啊……”
陆漠北则是在边上，冷冷的开口问道，“那么，奶奶呢？奶奶是你的婆婆，这些年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她很辛苦，平时她待你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你为什么能狠心对她下手？”
叶婉柔的身子再次僵住了，就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样，再次错愕的看着陆漠北，“你……”
陆漠北冷笑，“奶奶的事情我也查到了证据，你们百密一疏……”
叶婉柔打断他，心虚的反问，“你们……你们找到证据了？是不是在台阶上找到玻璃碎片了？是不是？”
其实，她当时清理现场清理的特别干净，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她因为心虚，终究是暴露了。
陆漠北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是的，我们找到了玻璃碎片！”
叶婉柔突然悲怆的大笑起来，“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哈哈……你们终究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陆漠北慢慢的弯下身子，一字一句的沉声问，“我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的奶奶，也是你的婆婆。她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能狠心这么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