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祥瑞手里捏着一股劲道：“你跟我说这些难道就不怕我比你先上折子吗？你我同为朝廷命官，你夜闯我县令府衙，死罪或许可免，但活罪可就难逃了。”
“董大人，你的意思是你想死了吗？”凤慕涟闻言冷漠地扫了一眼过去：“我们今天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你将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关在城外的这笔账，我们不参你一本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若是此时再不识相把城门打开，那我就只好捅你两百刀再让你把门打开了。”
董祥瑞被凤慕涟气的个半死，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威胁过，真是无法无天了。
凤慕涟是心里不虚，反正这个年代又没有录音笔，难道她说的话还能成为呈堂证供不成，就算被记录了难道她就不能说这事跟她没关系？
就算以后皇帝说她没有规矩，那她也是为了百姓事急从权，再不行还有一个凤家之女的身份，所以她一点都不怂。
见他没有动作，凤慕涟就咂了下嘴，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阴测测地笑了笑。
而董祥瑞看她抽出刀子，还观摩了一下，顿时就头皮一阵发麻，“你……你想做什么！”
凤慕涟微微一笑道：“来来来，我给你试用一下，你一定是没有见识过我无上的刀工。我曾经片一条鱼片了好几百块薄片，你一定也愿意尝试一下。”
见她拿着一把刀靠近自己，董祥瑞下意识就想跑，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梳妆台上，简直就是退无可退的地步，只得指着裴弘焕说道：“开，我开城门！”
凤慕涟刚好跨到了他面前，刚准备下刀就听见他说自己开门，有些可惜地咂了咂嘴：“你晚点说多好，这样你就可以体会一下我无与伦比的刀工了。”
这还是人吗？董祥瑞吓得瑟瑟发抖：“我不想体验，你快走！”
此时裴弘焕走了过来，揽着凤慕涟的腰对董祥瑞说道：“那就请董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去开城门吧！否则我就只能亲自对你下刀了，不过我下刀可不如夫人那般有轻有重，要是万一不小心捅死了你可别见怪。”
董祥瑞心里简直就是在流泪，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哪里来的，女的也就算了，男的哪里像是一个钦差，居然还要拿刀亲自捅人，这真的不是个土匪吗？
被逼的欲哭无泪的董祥瑞只好裹了件外衣就随着裴弘焕一起出去开门。
可等他们到了城门的时候却不知道城门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裴二欢欢喜喜地跑到裴弘焕面前说道：“大人，你们没事吧！”
“你们怎么进来的？”裴弘焕疑惑问道。
裴二却是摆了摆手，也是一脸无奈：“守城门的都是一群饭桶，被我们一吓丢下武器就跑了，我们闲的无聊就把城门给撬开了。”
不要说的开城门像是开你们家后花园一样啊喂，董大人哭给你看哦！
虽然场地很不合适，可是裴弘焕还是很想笑，他压了压怒放的嘴角说道：“董大人在此你们怎可无礼，还不快退出城去让董大人为你们开门。”
裴二嘿嘿一笑：“得令！”
他说完又拎着火把一跳一跳地蹦回人群，董祥瑞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于是就看着他们一群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外面，顺便还体贴的为他带上了城门。
关好门以后外面的人就忽然大喊：“狗官，放我们进去！狗官，放我们进去！”
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喊得董祥瑞脸都要裂了。
差一点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又不是他关的门，关他什么事，简直烦人！
然而森冷的刀子就在自己背后，董祥瑞只好忍着满心的不高兴走到城门前，亲手把门给打开了。
裴二还在门口看着董祥瑞笑着说道：“董大人，劳您大驾为我们开门，实在是不胜荣幸，幸会幸会。”
太子府出来的，演戏就要演全套。
像他们这样敬业的怕是世间少有，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后面的赖三第一个冲到前面，欢欢喜喜道：“我们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这一个晚上下来，董祥瑞整个人都跟老了十岁一样，看着十分憔悴，他心里累得慌。
他原以为钦差大臣年轻不经事，结果谁知道居然是个霸王，连国家律法都不放在眼里，带着人搞事，可是若真是算起来，他就算是往上参一本也捞不着什么好，所以只能打掉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下去。
凤慕涟和裴弘焕一点也不见外地在府衙找了个地方就歇了下来，裴二从董祥瑞家里抱了好多床棉被出去，一边抱还一边对董祥瑞说：“董大人，您不必亲自在这里陪我们，我们适应能力很强的，在别人家都跟在自己家一样，您回去睡吧！”
董祥瑞好歹也是个县令，可是他现在却想要爆粗口。
他娘的，老子哪里是担心你们不适应，老子是担心自己家都要被你们搬空了，你们这群恬不知耻臭不要脸的强盗！
裴二当着董祥瑞的面搬了好多东西，可董祥瑞都只能把委屈团吧团吧往自己肚子里咽下去。
一夜无话，天亮以后刘贺带进城的人就各自分散回家了，赖三也十分欢心地蹦哒着。
刘贺站在府衙门口却露出了一脸忧心的表情，裴二用手肘拱了拱裴一问道：“他怎么了？怎么回来了反而不高兴了。”
裴一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不会自己去问啊！”
“你看你小气吧啦的样子，我这就去问！”裴二哼了一声，而后走到刘贺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不回家？”
刘贺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了，我的家淹没在了洪水里。”
裴二一哽，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于是白了一眼让他来问的始作俑者，而裴一却毫不客气地偏过了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个……节哀啊，我不是故意戳你伤疤的。”
刘贺微微一笑：“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也已经都过去了，我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裴二挠了挠后脑勺问道：“那你看着他们离开为什么一脸忧心呢？”
刘贺脸上的忧愁又多了几分：“我怕他们跟我一样也失去了家，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连家人都没有了，活下去就少了一半的希望吧。”
他说的这话裴二更没法接，幸好还是裴一走过来说了句：“上天眷顾，希望不要吧。”
恰好在这个时候裴弘焕和凤慕涟也一起走了过来，老远就已经听到他们在说话了，裴弘焕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裴二立马总结道：“刘贺在感慨人生，裴一在祈祷，我在想要不要去街上看看。”
笑着拍了拍裴二的肩膀，裴弘焕摇了摇头：“还是你实在，与其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上街上看看，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董祥瑞灾后救助做的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裴弘焕说完这些话后，刘贺的表情就变了变，但是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说。
凤慕涟看在了眼里，便出言说道：“我们对渝水不熟悉，还得请刘贺带路，刘贺可以吗？”
刘贺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当然，荣幸之至。”
裴弘焕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现在的渝水县已经大变模样，他原先一直觉得这地方还算可以，就算是被洪水冲垮村庄死了不少的人，可是朝廷也拨了不少赈灾银下来，应当能让渝水县渡过难关。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想象和现实差距会这么大。
渝水县最边缘的村庄已经看不出原来村子的模样，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叫人见了心里难受。
而黄河堤坝竟然只是简陋地将破了的地方再堆叠起来，完全没有要重修一个堤坝的样子，且河水混浊脏污……
站在河边看着这一切的刘贺有些悲伤：“这条河原来养活了我们不少人，如今也夺走了我们不少人的性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依存着水源活下去，可是有时候水也会将人杀害。
感慨完毕，刘贺转身对他们问道：“你们……还想去哪里看看？”
凝神想了想，裴弘焕问道：“还活着的人现在都在哪里？”
刘贺垂眸思量片刻，这才斟酌着说道：“活下来的人不多，都聚集在一块，大抵都在西城那边，不过那个地方很脏也很乱。”
微微颔首，裴弘焕神色肃正：“我既然来到这里，自然就不会怕这些，况且我也要知道他们到底过的有多差，才能想办法帮助他们。”
凤慕涟在一旁连忙加了句：“我也是！”
刘贺眼中一时闪现出不知道是欣喜还是难过的情绪，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地方现在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他们跟随刘贺一路到了灾民们聚集的西城，一路过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以及黄土泥沙，房屋有的被掩盖有的被冲走，路边的树木都看不到几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