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说：“我看她在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个毛绒玩具就移不动脚了，所以我就买下来送给她了。她挺高兴，还笑了很久。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些多西，收个礼物，笑得那么快乐。算起来，她可比我大多了，我只是长得比别人快而已。”
我摇摇头，笑道：“你不懂，不过我相信你将来会懂的。”
林森耸耸肩，他并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林森周一去了学校之后的清晨，柏南修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白天有人替你上班，你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带你出去走一走？”
我奇怪地问：“大白天的，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跟着来就行了。”
柏南修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拉着手就要走。我连忙又将他拉了回来，说：“我还没有刷牙洗脸呢，穿着睡衣出去，不太妥当吧？”
“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不嫌弃你。”柏南修笑了笑说。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才不要，跟你嫌弃不嫌弃没有关系。”
柏南修想了想，说：“随便你吧。你想怎么样都行。”
第一次在大白天跟他出去，还是纯粹去‘玩’。这机会实在很难得，我换了一身运动装，扎起了头发，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出现在柏南修面前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的眼前一亮，点点头。
我想象当中的出去“玩”，自然就是约会了。比如吃饭看电影，或者去公园散步，哪怕在大热天出去爬山都行。却没有想到，他所说的“玩”，是去‘阳路路’玩儿。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有些不太高兴地看着他。
柏南修却是一脸意外地问：“你不喜欢这里？”
我的天呐……
“我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喜欢来鬼地方啊？等我死了，有的是机会来。”
柏南修拍了拍我的手臂，说：“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人。”
“见人？”
柏南修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他发现他走的方向，是向着往生楼而去的，便问道：“你要带我去见什么高人？”
“确实是高人，你见过就知道了。”
他搞神秘，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由他去了。介绍一点他朋友给我也好，让我融入他的生活中。
进了“往生楼”，那扇门自动打开，站在我面前的——可不止一个朋友。
站到我面前的，少说也有上十个人。
不，上十个‘鬼’。
站在前面的三个是女人，年纪看起来稍有些大，最大的那个头发花白，约摸有七十多岁了。而另外两个，大概也有五十出头了。她们都穿着轻飘飘的长裙，暗色的，双脚离地。
而后面站着的都是男人，有老有少，都是身材颀长，模样周正的。
所有的视线全部以我作为焦点，盯着我。
哪怕是柏南修在身边，被这些人牢牢地盯着，也让我心头发毛，忍不住小声问：“他们是什么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柏南修忽然拉住了手，给扯了出去。
我一走出去，前面站着的三个女人也跟着向前了两步，上上下下仔细地观察着我。
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这些人像是把我当成食物了，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一口吞了我！
“她叫白优素……乌夫人……”
我吓得退后了一步，一把抓住了柏南修的袖子。看这些人的外表，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初次见面，那眼神真的像是要活剥了我。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柏南修拍了拍我手，轻声说：“那是你母亲的母亲，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外婆吧。是乌家的掌门人……你别怕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啊？”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我‘外婆’的名号，因为连我妈也没有见过，就更不可能见得到外婆了。
柏南修曾经跟我说过，我妈是阴间的贵族，原本跟柏南修的家族阎家是联姻的关系。后来跟我爸私订终身，生下了我。
这么些年来，我妈娘家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也并没有人找过我。
那个被柏南修称作我‘外婆’的老人，上前了几步，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并不是普通外婆的眼神，相反，让人觉得有点儿凶恶。
我半低着头，不敢和她对神。
她反复看了很久，才说：“确实有菲儿当初的模样……”
她的声音有些苍老，语气轻缓，听起来没有恶意。
后面站着的两个女人也跟着走了过来，说是我的姨奶奶。
再后面的几个男人，也上来跟我打了招呼。最后面还站了一个，是个年轻的女人。
乍一看到她，我吃了一惊，她跟我长得确实是有点相像的。
“优素，我是你的小姨。”
我张了张嘴，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外婆，姨妈，舅爷爷，姨奶奶……这些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生命中的人，忽然间就冒出来了。说是我的亲人。
此时此刻我的感觉有些懵，心里像是很高兴，却又有些空，道不明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吧？”外婆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和柏南修一样的冰凉，但又和柏南修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说话的语气，让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我已经去世的奶奶，眼泪一下子就要溢出来了。
“当初，菲儿伤足了家族的心，我是气她抛下了我们，所以一直不去打听她的消息。她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但又是最为任性的一个。孩子……族有族规，你别怪我们。”外婆的手，摸了一遍我的头，又摸了一遍。
她的眼神不再那么凶恶，而是变得慈爱起来。满是沟壑的脸上，写着岁月的沧桑。
我一直没有想到还有他们这些‘亲人’的存在，所以也谈不上怪他们。
努力了那么久，没有找到我的妈妈，却让我找到了她的家人。
外婆拉了一把我的手，把我往“往生楼”里拉。进门的时候，上来一群女孩子，引着我们进去。
进去了一个大厅，一行人分左右全部坐好，我奶奶坐在中间，拉着我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而我的姨奶奶和小姨，站在旁边。所有人都坐得端端正正，在外婆没有说话前，没有一个人吭声。
我在这种气氛下，也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尽量坐得端正。
“孩子，如果不是阎君告诉我，我是真的还不知道有一个你流落在外面。乌家的规矩，背叛家族的，就不再是家族的一员，我们不会再去管她。”外婆说。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现在看到还有一个你，心里很欢喜。阎君，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白优素。您可以叫她‘素儿’。”柏南修站在大厅的中央，微微笑着回答。
此时的我已经从发懵着醒过神来，但脑子里还是有些乱，一时间无法将这些很“陌生”的人，看作是我的亲人。
外婆又问了一些问题，关于我妈妈的事，我把我知道的都如实回答了。得知我妈妈已经没了，外婆和她的族人门都好久没有吭声。
良久以后，才听见我的小姨说：“妈，不要难过。”
外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难过，也难过了二十年了。以前过个二十年，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可自从菲儿走了以后，才发现20年，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慢。我亲自将她逐出家门，封锁了一切和她有关的消息。”
“妈……”小姨伸出手，压在我外婆的肩上，“这不怪你。”
外婆说：“我不想知道她的任何消息，心里总是觉得，终有一天，她会觉得阳间的那种生活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终于还是回来。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缓了缓，轻声说：“您别难过……这条路是我妈当时自己选的，她一定也没有后悔过。外……外婆……”
“外婆”两个字我叫得有些不适应，毕竟从来不知道，我生命中还会出现一个“外婆”。
外婆看着我，眼神中半点凶恶的感觉也没有了，只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我，好像她之前看那么多眼，一直也没有看清楚。
又问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如实地说了。
我的童年毫无悬念是孤独而可怜的，没有什么好的生活，也没有多少朋友，物质匮乏。好在我从小就孤独惯了，所以好像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多么悲惨。之后的日子，也就是这么一路孤独过来的。
直到遇见了柏南修，我才发现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的命运变化，遇见柏南修，就是一个转折点。
“孩子，你受苦了。”外婆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是无奈，也有些后悔。
她已经是个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我也不好让她太内疚，连忙说道：“其实也并没有您想象当中的那么受苦，天无绝人之路，我虽然一直在逆境中，但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