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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夜半魅影(1)

黄天杰是练武之人,昨天在二龙寨受的枪伤,经过二龙寨的袍哥处理后,虽然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活动自如,但也无大碍,只需将养数日,即可痊愈。在峡谷山洞中,黄天杰为救黄文秀,拼着老命与日本人厮杀,动了真气,使得肩膀上的伤口迸裂,流血过多,最终导致昏迷。幸亏张云会带人及时赶到,把他送到家里紧急救治,黄天杰这才缓缓醒来。

黄天杰拉着张云会的手,感激地说:“老哥哥,多亏了你呀,要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张云会说:“舵把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来迟了,没能帮你们杀日本人,真是惭愧得很。”黄天杰很是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到峡谷来了?”张云会说:“这话说来就长了。”

桫椤峡谷是进出三江镇的必经之路,当然也有另外一条山路可以进出,不过一般人都不愿意走山路,毕竟要绕很多路。中午那场大雨,把很多人堵在了三江镇。下午雨停后,急于外出的人开始向峡谷进发。

但那些心急的人走到峡谷,看到前方有四个凶神恶煞般穿黑衣服的人把守着路,还有一男一女被绑在树上。大家不敢再往前走,生怕遭遇意外,纷纷返回三江镇,聚在镇口议论纷纷。

张云会正在家中闲坐喝茶,一个弟子跑来报告了这个事情。张云会觉得事情很是蹊跷,不知道峡谷中的那些人是何方神圣。虽然资中的袍哥会早因黄天杰参加革命而无形中解散了,张云会的牌把大爷身份,也成了历史,但他当年和黄天杰一起解甲归田搬到三江镇后,三江镇的父老乡亲,都把他作为当地德高望重的人对待。无形之中,张云会成了三江镇的守护者。

张云会搬到三江镇后,收了一些徒弟,也把维持三江镇的安宁作为己任。这么多年来,三江镇一向太平无事,也没有谁敢来三江镇惹是生非。今天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事情来了?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吗?要是大家都因为害怕而不敢走出三江镇,今后这事传出去,他的江湖名声就算毁了。

张云会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召集了几个弟子,抄起家伙冲向峡谷,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跑到三江镇的地盘为非作歹。一行人进入峡谷后,正巧碰到了黄天杰等人。

黄天杰听后,笑着说:“你呀,还是当年那个脾气。都一把年纪了,应该安享清福才是。”张云会摇摇头说:“那可不行。喝一方水吃一方饭,就得为当地出一把力。要不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舵把子,你不在罗泉镇好好待着,怎么和日本人干上了?”

黄天杰看了看黄文泽,黄文泽就把围绕木棉袈裟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云会。张云会听后,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刘久训,真是我们袍哥中的败类,耻辱!我今后要是碰到他,一定把他杀了!”

黄文泽指着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释能说:“张叔,不用你劳心,刘久训已经被释能禅师干掉了。”黄文泽接着把山洞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张云会。张云会对释能肃然起敬,走到释能面前说道:“释能禅师,你真是太厉害了,感谢你帮我们袍哥人家除掉了一个祸害!”

释能面无表情,似乎没听到张云会的话。黄天杰叹了口气说:“禅师长期在宁国寺修为,平时扫地都担心伤了蝼蚁的命,今天亲自杀了刘久训,想必对他的刺激太大了。我们也不要过于打扰他,先让他平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张云会点点头,表示理解释能此时的表现和反应。黄文泽对父亲和妹妹为什么落在刘久训等人手里,很是疑惑,看到黄文秀此时虽然双眼还有些红肿,但情绪基本上已经平和下来,就问黄文秀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文秀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说:“都怪我不好,没有把爸爸照顾好。”黄天杰轻轻地挥了挥手说:“这不怪你。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只能束手就擒,不可能还有第二个选择。你就给大家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黄天杰和黄文秀在二龙寨与黄文泽、释能、释空分手后,在二龙寨两个袍哥的护送下,朝罗泉镇而去。黄天杰肩头受伤,骑在马上不能快跑,只能慢慢地走着。黄文秀是个生性好动的人,见这么走着,很不自在,就策马在前面小跑着,然后停下来等着黄天杰等三人到了,又继续往前小跑。黄天杰知道女儿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任由她像个小孩子一般玩耍。

四人走到一处山下,黄文秀策马一口气跑到山上,骑在马上四处看着风景。看得差不多了,她朝山下去与黄天杰等人会合。刚到半山腰,就听到山下突然传来咴溜溜的马叫声,接着看到路边闪出几个黑衣人,将黄天杰三人围住。那两个袍哥似乎中了暗器,来不及拔枪,就从马上跌落下来。

随即,黄文秀听到父亲大声叫喊“文秀,快跑”,就见一个黑衣人将父亲从马上拖了下来。黄文秀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愣了几秒后,想起父亲刚才的叫喊声,连忙提起缰绳,掉转马头准备往山上跑。她还没把马头转过来,就见一个黑衣人箭一般从山下朝她冲来。

黄文秀心中着急,使劲地用马鞭拍着马屁股,催促白马快些跑。由于是上坡路,白马要奔跑起来需要时间,速度有些慢。这时,那个黑衣人已经冲到白马前面,将黄文秀拦住。黄文秀挥着马鞭朝黑衣人打去,黑衣人伸手将马鞭拉着,然后用手枪对准黄文秀。

黄文秀知道,武功再好,也敌不过手枪,只得放弃反抗。黑衣人示意黄文秀下马,黄文秀只能听从对方的吩咐。黑衣人押着黄文秀回到山下,与那群黑衣人会合。黄文秀看到,那两个袍哥脖子上鲜血直流,已经死去,黄天杰两手被反绑着,坐在地上。黄天杰看到黄文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个黑衣人将黄文秀的手也反绑起来,把她推到黄天杰身边。黄文秀两眼含泪看着黄天杰,黄天杰轻轻地说道:“别反抗,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走一步看一步。”黄文秀点点头,明白父亲的意思。

一个蒙面人把手一挥,率先朝前走去。两个黑衣人来到黄天杰和黄文秀跟前,用黑布将两人眼睛蒙上、嘴巴堵着,然后把他们弄到马上,跟着蒙面人朝前走。不久,下起了大雨。但这一行人没有停下,而是在雨中继续行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什么路,雨渐渐停了。又走了一段路程后,黄文秀感觉到马匹停了下来,有人把她从马上放到地上,扯开了蒙着眼睛和堵着嘴巴的黑布。黄文秀适应了一段时间后,看到自己身处在一片竹林中,附近是一间屋子。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刘久训跟着三个黑衣人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黄天杰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刘久训骂了起来。刘久训想教训黄文秀,被蒙面人呵斥住了。刘久训跟着蒙面人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刘久训出来,和三个日本人带着黄天杰和黄文秀骑马来到桫椤峡谷。刘久训等人把他们绑在了树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不久,他们就看到了黄文泽和释能出现在眼前……

黄天杰等黄文秀说完后,对张云会说道:“老张啊,看来我真的要在你这里住上两天了。”张云会豪爽地说道:“舵把子,你这话就真的太见外了。以前我请你到我这里来住几天都请不到,现在好了,我巴不得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天三顿饭我还是管得起的。”

黄天杰摇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就两天。等文泽他们完成任务后,我们就回罗泉去。”张云会心生疑问:“任务?什么任务?”黄文泽就把护送木棉袈裟的事情告诉了张云会,张云会一拍大腿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这里离峨眉山已经不远了,我马上召集人,明天一早出发,护送你们到峨眉山去,中午就能到达。”

黄天杰说:“老张,不能这样做。”张云会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我的人有刀有枪,还怕了那几个日本人不成?”黄天杰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我们这个任务,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一来我们要绝对保证木棉袈裟被安全送到峨眉山,二来我们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让更多的弟兄牵扯进来。现在,因为这个事情,已经死了不少弟兄。”

随后,黄天杰就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日本人这次源源不断地派出多批人马前来抢夺木棉袈裟,二龙寨死了四个日本人,竹林杀了两个,桫椤峡谷山洞连刘久训在内也死了四个,不可谓损失不惨重。尽管如此,还有包括蒙面人在内的四个日本人在一路跟踪,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从几次与日本人交手的情况来看,这些日本人个个武艺高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有剑有枪。一旦交起手来,即使人数再多,也难以占到什么好处。二龙寨死伤那么多袍哥弟兄,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越到后面,出现的日本人武功似乎越高强,也就越难对付。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大张旗鼓地护送木棉袈裟往峨眉山去,不是在吸引日本人注意吗?日本人在暗处,如果使起坏来,那不知道要让多少弟兄白白丢了性命。所以,这事只能悄悄进行,最好的办法,是人越少越好,改变行进路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木棉袈裟送到峨眉山。

说到这里,黄天杰说:“老张啊,如果日本人没有把木棉袈裟抢到手,说不定还要来继续找我的麻烦呢。到时,我在你家,你肩上的担子就很重了。”张云会明白黄天杰的意思,大声说道:“有我老张在,谁敢来我家闹事?日本人来一个灭一个!”

黄文泽听了父亲的分析后,彻底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护送木棉袈裟这个事情,牵扯到的人越少越好,尤其不能给三江镇带来任何不良影响,不能打破三江镇固有的宁静。想到这里,黄文泽站起来对黄天杰说:“爸,您和妹妹在这里有张叔照顾,是很安全的。我和释能禅师还有任务在身,我们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张云会愕然道:“什么?你们要走?天都快黑了,你们往哪里走?”黄天杰说:“老张,你别拦着他们。他们有任务在身,不比我这个一身轻松的老头子。文泽,你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把木棉袈裟安全送到峨眉山。另外,还要把释能禅师保护好,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黄文秀看到黄文泽压力如此巨大,向黄天杰说道:“爸,您就让我陪着哥哥去吧!”黄天杰摇着头说:“你不能去,人多目标大,你还是留下来保护我好了。”黄文秀两眼含泪,欲言又止。黄文泽对黄文秀说:“妹妹,你在这里好好照顾爸爸。爸爸现在伤势不轻,再也不能让他受到任何折腾了。”

黄文秀只得点点头说:“哥,那你多保重啊!”黄文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说着,黄文泽站起身来,就要告辞。张云会拦住黄文泽,态度坚决地说:“文泽,无论如何,你们得把晚饭吃了再走。舵把子,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黄天杰想了想说:“好吧,吃完饭,就让他们走。”

吃过晚饭,黄文泽和释能带着张云会准备好的干粮,与黄天杰父女和张云会等人告别。临走前,释能突然向张云会提出一个请求——给他一把刀。张云会有些愕然:“你会武功?”释能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防身。”张云会还想说什么,黄天杰在一边向张云会示意,张云会不再说什么,叫人拿了一把大刀给释能。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亮挂在上空。黄文泽没有急着赶路,他知道释能因为在山洞里杀了刘久训,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赶夜路是不可能的事情。另外,如果贸然赶夜路,万一碰到那另外四个日本人拦截,情况就糟糕了。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找一个地方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再赶路。对此,黄文泽心中早有打算。他在走出桫椤峡谷时,看到峡谷口的山壁上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如果晚上在那个山洞歇息,应该是很安全的。日本人的嗅觉再怎么灵敏,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山洞里过夜。再说了,木棉袈裟还留在峡谷的那个小山洞里,得趁着夜色取回来。

释能一直一言不发,任由黄文泽带着他走。黄文泽也没和他多说什么,带着他来到那个山洞前。那个山洞果然比较隐蔽,洞口较小,只容一个人进出。洞里不深,里面空气干燥,非常适合过夜。

黄文泽把释能带进洞里,安置好后,说道:“你就在这里先休息吧,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释能点点头,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将大刀放在身边,闭目念经。黄文泽走出山洞,借着月光,左右察看地形,以便万一发生变故能在第一时间撤离山洞。

看完地形后,黄文泽心中有了底。他坐在洞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开始盘算明天向峨眉山进发的线路。按照此前的路线,进入峨眉山要渡过岷江,德清禅师给释能、释空的路线是在太平渡过江。但现在看来,日本人一直在后面紧紧追踪,如果还走太平渡的话,可能还会遭遇日本人。要想躲过日本人,只能改道走另外一条路过江。

黄文泽在脑子里默了一遍,发现要想尽快进入峨眉山,可以从罗汉渡过江。罗汉渡离太平渡不算太远,渡江后,也可以很快进入峨眉山。路程绕不了多少,但却可以摆脱日本人的跟踪。即使如此,也得特别小心谨慎才是。

日本人的跟踪本领,黄文泽在东北时是领教过的。特别是在竹林的遭遇战,黄文泽真的不知道日本人凭什么知道他们要从竹林经过。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走的山路,日本人怎么就知道他们走的哪条山路呢?黄文泽想不明白,只能暗暗告诫自己,接下来的路程要特别谨小慎微,千万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黄文泽把路线反复琢磨、确定万无一失后,抬头看看天,又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此时已是深夜11点过,该去取回木棉袈裟了。他走进山洞,看到释能靠着洞壁,怀里抱着大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没有惊动释能,悄悄下山朝桫椤峡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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