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无法摆脱困苦的时候,都喜欢逃回家,去避一避,或者洗涤心灵,从家的避风港幻化出无穷的力量应对世间的困苦。
薛莲向蒋坤请一周假。
蒋坤看看她,低低而温柔的反问道:“你这周要回家?”好像那是一件瓷器,声音一高就会引起共振,瓷器就会碎掉似得。
薛莲轻轻点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你坐车也不方便。”蒋坤语气中带着祈求,声音磁性而具有魔力。
换做别的女人,都会被蛊惑的心悸荡漾,而点头同意的。
而薛莲却好像没听见似得摇摇头:“不了!我想单独静静。”扭头就朝室外走去。
“吴志超那个案子,告吗?”蒋坤的声音不低不高的从后面传过来。
薛莲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等我回来吧!”是啊,只有薛莲作为原告才能起诉,别人也只能干着急。
蒋坤颓废的一屁股坐进老板椅里,心里的郁闷更深了。张睿和薛莲一起回过家,是不是双方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了。心里的醋意浓浓的喷涌上来,而一想到薛莲被陷害,根源却在他这里,心底又泛起内疚,醋意和内疚两种感情折磨着他。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向桌面,一股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下来。
薛莲坐在飞驰的火车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树木快速的朝后退着,薛莲茫茫然的瞪着远方,外面的风景根本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的影像。一串串泪珠顺着腮帮无声的淌下,她也不擦就任其流着。这里没有熟人,不必害怕展示她最脆弱的一面。
薛莲家门外
远远看见爸爸在院墙前的韭菜垄里割韭菜。薛莲深呼吸了一口气,扯扯自己的嘴角,她的脸上立即扯出一个微笑。
“爸!我回来了!”薛莲甜甜的叫着,声色不再是喑哑而是脆响。
薛伯父抬起头,直起腰,笑哈哈的招呼着:“回来了!今中午咱们吃韭菜肉的水饺!你最爱吃的!”
薛莲帮爸爸拿过割完的韭菜,坐在边上摘起来。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我妈呢?”
“你妈去打牌了!”薛伯父抬起手腕看看表,“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我先准备着,你妈一回来,咱们就包饺子!”
薛伯父开始忙着切韭菜,剁肉,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像一首交响曲,一股家的温暖如雾气般弥漫开来。这种温暖如丝丝的雾气渗透进薛莲的骨髓和血液,一种放松的安全感把心里的委屈和伤感驱赶到最小的角落。
薛莲坐在爸爸身边,像小时候似得抱住了爸爸高大宽厚的肩膀,脸贴到爸爸的背上。父亲的背还是那么的温暖和厚实,让薛莲想起小时候。童年的薛莲经常趴在爸爸的背上,一双小手抱着爸爸的脖子,那种宠爱就如捧在手里的珍珠。
“爸!你的背还和以前一样温暖!”留恋的感觉让薛莲的鼻子里酸酸的。
薛伯父幽默道:“没发现不同吗?你小时候趴着的背,强劲有力而且厚实,而现在只剩厚实了!幸亏爸爸胖,厚实算是保留下来了!”
薛伯父并没有看女儿,而是继续切他的韭菜。
薛莲从侧面望着红脸的爸爸。眉毛和头发里已经出现了根根白发,预示着爸爸的老去。脸部因为胖的缘故,并没有长皱纹,但皮肤却比以前松散多了。
“爸,你得减肥了!”薛莲提醒道:“你的高血压就是因为肥胖引起的!高血压还会引起连锁反应,比如心脏病之类的!”
薛莲开始了语重心长的说教。
薛伯父站起来,随手拿出一支烟点上。薛莲眼疾手快的从他嘴里拔掉。
薛莲责备道:“爸,你怎么还抽烟?!”
薛伯父立即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抽了!不抽了!”拿眼角看看薛莲:“我只是拿顺手了!看见你心里有事,就不自觉的拿出来了!”
薛莲没吱声,从小她的心里只要有事,爸爸就会感应到。
“说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薛伯父温和的说。
薛莲低头看着脚尖,低低的反问道:“为什么我没惹到她,她却会陷害我呢?”心里的委屈让她的声音里带出一点喑哑。
薛伯父疼惜的摸摸薛莲的头发:“因为你有她所羡慕和嫉妒的东西!因为她羡慕你,所以想毁掉你所拥有的东西!”
薛伯父停顿了片刻,肩头微微的颤抖,极力控制着心痛的情绪,强装幽默道:“如果你被陷害而感到委屈,大可以骄傲的对她说,‘我比你强!因为我拥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薛莲被薛伯父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只是短暂的一笑,又陷入沉重的沉默。
“当然,对陷害不能一味的忍让和委曲求全,这样会助长她的势焰!******有句话说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站在严格的自卫立场上,处理陷害你的人!”
“爸,你这当老师的毛病又犯了!听起来像在上语文课!”薛莲嗔怪道。
“哈哈!习惯了!毕竟从18岁开始教语文,都教了四十年了!”薛伯父略略笑着,自嘲道。
“今天,你就让我过把瘾吧!退休之后,我好怀念那种感觉呢!”薛伯父眼神里竟然充满某种神往。
薛莲点点头,算是答复。
“如果你觉得特委屈,也没必要强迫自己假装大度,非逼着自己去原谅她。如果原谅,不是发自内心的,那对别人来说是欺骗,于自己而言是背叛!”
薛伯父叹口气,摸着女儿的头发:“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性都有数!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这次是不是觉得---原谅她,心里又委屈不甘心;不原谅,又不忍看她深陷囫囵!”
薛莲低着头,用脚无意识的抹着地面上的尘土,重重的点点头。
“不轻易原谅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薛伯父语重心长道:“看她的表现,如果她有悔改的迹象,再原谅也不迟;如果她一意孤行,那就‘我必犯人’!”
薛伯父站起来,身材高大而挺拔,一点没有衰老的感觉,“今天给你讲了一节语文课,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父女俩正说着,薛伯母走进小院。
“莲莲回来了!院墙外的无花果熟了,我让你爸摘了几颗放到冰箱里了!我给你拿来尝尝!”风风火火的去取无花果。
薛伯父缓缓走到床边,躺下,拿起一张报纸开始看。他的脸色由原来的通红渐渐渗入黑灰色,整个脸看起来暗紫色,一种筋疲力尽的疲倦袭来。
薛莲看看爸爸,也没当回事,毕竟从她记事起,爸爸就有看报纸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