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询问过警员之后，我才知道这个记忆中一直不知名的监狱便是何沐口中的“市一监”。那扇巨大的铁门矗立在路中央，斑斑锈迹陈旧而压抑，看得我心头一紧。
脚步有些迟缓地走进去，找了警员登记过后，便坐在警员安排的屋子里等待，不知道那个阳光的大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探视屋中很简单，一块带有通话口的玻璃将屋子一分为二，虽然两边是同样的设置，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周围一阵静谧，只有门外偶尔传来警员巡逻时皮鞋砸在地上的“哒哒”声。
监狱就是监狱，本来心里就不舒畅，监狱的气氛又压抑，让我不禁想到牟歆林的处境。
以前就听说如果不和狱头处好，少不了挨一顿打。我看着对面斑驳到快要脱皮的灰墙，忍不住如是想到。
不知道一会他会是什么反应……希望不要见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他。
正当我四下张望着胡思乱想时，对面突然传来拉开凳子的声音以及男人低沉的嗓音：“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通过通话口听他的声音，熟悉中带了一丝陌生。
他会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我急忙抬头向对面看去，牟歆林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冷淡的看着我。
才短短一夜，他的嘴边已经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本来阳光的一张脸上那双大眼睛总是明晃晃的，时不时骨碌转，可现在见着我却是一副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眼眸。
脸上皮肤也干巴巴的，嘴唇起了皮，眼窝深深的凹陷，再配上身上的囚犯服，更显得他憔悴不堪。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揪了一把。
以往的时光仿佛浮现在眼前，我不愿相信印象中俊朗活泼的牟歆林如今竟像是老了十岁的大叔一般。
一想到以前一起工作一起欢乐的日子都不复存在，这块玻璃将我们两个彻底隔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心里就难受的想哭。
“我就想来……看看你。”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才缓缓开口。
说的很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哽咽着，结果牟歆林却不耐烦了，瞪着我狠狠地说了一句：“看我笑话？”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明明曾经是在一起一醉方休的好朋友，怎么短短一夜就……
沉默了许久，想到如果我自己也是他这样的处境心里也会受不了的，便渐渐想通了，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他正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即便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是我还是得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后来的公司给他的福利好一些，可他也不应该违背自己的良心去做这种事啊。
“你……”我刻意摆出质问他的神情，可是心里还是心疼，声音也不住在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看看现在你的样子，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知不知道……”
“关你屁事。”心中的牢骚还没发完，我便被牟歆林恶狠狠的打断，于是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突然冷哼了一声，讥笑着看向我，仿佛是在看一个极度荒谬的表演一般：“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叫唤？我看你省省吧，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勾搭何沐！”
勾搭……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以前他很支持我和何沐来往的，老是在一旁起哄，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也理解，他到底是被何沐送进监狱的，怎么能不恨他，可是他也不能这样说我啊！
我紧锁着眉头，拼命想忍住哭泣的欲望，眼泪却不受控制，啪嗒啪嗒都落在面前的台子上。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沾满泪水的手无力的落在椅子的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泪眼朦胧间，我仿佛看到牟歆林的表情有了一丝的松动，不过下一刻，他又摆出玩味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对，没错，我就是这么想你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你。”沉默了好一会儿，牟歆林微眯起眼睛，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道：“不然你以为你在其他员工心中是什么美好的形象吗？”
“我告诉你，你别自以为是了，你真的以为我对你好是因为和你合的来？你看你长得又不怎么样，又没权没势，我凭什么对你好？啊！何况你又是个肮脏的女人。醒醒吧！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我愣住了，心里像被狠狠开了一枪。
这一定是我的幻听了，他与我心中的牟歆林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说来也真是可惜，我竟然没有要你一次，唉……”他说着脸上堆着满满的坏笑，直愣愣地看得我心慌。
不，他不是我认识的牟歆林！恐怕我心中的那个好友形象也只是我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他曾经帮过我的那些都是为了与我拉近距离从而利用我罢了……
“不知道万人骑是什么滋味……”
“够了！”我忙打断他的话，他越来越过分了。
他闻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丝丝无趣，便起身作势往外走，门口的警员拦住他，问了一句：“犯人2025，探视时间还没有结束，确定要回牢房吗？”
牟歆林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默默流泪的我：“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铁门关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的心狠狠颤了一把。
过了许久我才被警员的呼唤拉回神，浑浑噩噩的走出监狱。
郊区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马上就会落下豆大的雨点来，空气压抑的令人胸口发闷。我抬头去看半空中飞的极低的蜻蜓，在我头顶绕来绕去，连它也觉得我好笑吗？
原来职场是这个样子的……原来身边的人靠近你是有可能动机不纯的。
这些年一直被贾涛保护得很好，虽然之前也在公司工作过，但也没有如此黑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