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虽然苏慕清早有预感，但当这句话响彻会场时，她仍觉得四肢僵硬。
看到苏慕清的反应，庄明轩眼中的火，瞬间熄灭。
“明轩。”苏慕清伸手挽发，接过话筒，“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耐心，也最有毅力的人。”
场下的林若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所以，能被你喜欢，我感到非常荣幸。”
语毕，苏慕清弯下腰，朝着庄明轩的方向深深地鞠躬。
庄明轩的手还托在她的腰间，但苏慕清执意弯腰，他只好松开了手。
在那一瞬间，庄明轩感觉到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重新拉长，如天堑。
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慢慢化成一道洪流。
安晓被人挤到一个角落里，愤懑之下，索性直接离场。
林若彤见状，看了看台上的苏慕清，又看向林若明握紧又松开的手，面露不爽。她的手被庄明月紧紧牵住，一时之间，倒没办法随安晓一同离去。
不过，看了嫂嫂的眼神和脸色，与自己相差无几，倒让林若彤心情愉悦了几分。
苏慕清站在台上浅笑，忽而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也谈不上，不过相貌出众，又常常出现在电视上，便是轻轻一扫，也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叶珏。”她身旁的庄明轩扬唇，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等你好久了。”
叶珏应声上台，引起一片欢呼。
在场的诸位也算有身价了，可在叶珏出场的那一刻，仍有不少女性掩住了唇，露出迷妹般的神情。其中既有年轻的模特，也不乏达官显贵的太太。
苏慕清不禁暗暗感叹，影帝就是不一样。
趁叶珏与台下众人互动之际，庄明轩再次不着痕迹地托住苏慕清的腰，一边调动现场气氛：“听说影帝最近在攻唱跳，不知我们有没有机会饱饱眼福？”
叶珏扬唇，股作为难：“庄总的消息真灵通，我练了这么久，只算学了几个动作，不敢献丑。”
“哦？以前只听说影帝谦逊，没想到……”庄明轩话音未落，只听见台下一阵女声。
“跳一个！”
“跳一个！”
“叶珏最棒！”
此时，苏慕清已默默退到了台下，由庄明轩在国内的女助理搀扶着。看着台下的热况，她摇摇头道：“倒成了叶珏的个人秀了。”
“叶影帝是天王级的人物，近五年来从未出席任何私人宴会。”女助理眼冒星星地看着台上道，“出道这么多年，几乎0绯闻，他真的很厉害。”
苏慕清眉眼弯弯道：“不必扶我，你也去看吧。”
她声音淡淡，自带一股温婉。
女助理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可是，庄总说要将你送去休息室。”
“不必。”苏慕清瞥向台上，叶珏露出无奈的神情，周边已涌上了伴舞的人，庄明轩下了台，径直往她的方向走来，“他要开始了，去吧。”
女助理犹豫片刻，庄明轩已然到了她们跟前，正好听见苏慕清的最后一句话。
“去吧，这里我来就行。”庄明轩吩咐道。
女助理如蒙大赦，也不管自己穿着高跟鞋，小跑着钻进了人群里。
庄明轩搀扶着苏慕清来到一楼的休息室，苏慕清笑道：“你安排的？”
她指的是叶珏的表演。
庄明轩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苏慕清扶至沙发上。
坐下的一瞬间，苏慕清眉眼微皱的画面被庄明轩收入眼中。
“很疼？”庄明轩替她摘了那只断了鞋跟的鞋，发现葱白的脚趾鲜红一片，“充血了。”
苏慕清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取了药箱，按照里面的说明替自己上药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这五年来，这种温暖的感觉越发明显，几乎控制不住。
“抱歉。”苏慕清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会说出……那句话。”
“说都说了，道什么歉？”庄明轩专心地替她涂抹好药膏，又去鞋柜里翻了双纯白的平底鞋，“接下来就穿这个吧。”
苏慕清有片刻的惊讶，接过鞋道：“你在这里也准备了？”
当初在美国打拼时，由于常年穿高跟鞋，苏慕清的腿脚和膝盖留下了不少病。为此，庄明轩特意按照她的脚型量身定制了一款平底鞋。
这场宴会的场地是临时决定的，除了介绍自己，苏慕清根本没有想别的事。
“你以为我会忘记？”庄明轩抬起头，“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会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猝不及防，掉进温柔的眼神里。
场外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声越发高涨，苏慕清闭上眼，小憩片刻。
醒来时，她听见庄明轩的声音：“影帝的人气可比我预估的高了两倍不止。”
“别装，要说今天这些事不在你的意料之内，我可不信。”一道温润的男声揶揄道。
看来二人在谈事情，不过为什么要在她的房间里谈？
苏慕清本想继续装睡，奈何一个喷嚏出卖了她。
“醒了？”庄明轩身上独有的香水味溢满鼻腔。
苏慕清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在会场的休息室里。庄明轩站在她的面前，正将她扶起身来：“慕清，你发烧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想来也是，自苏慕清回国以后，日日在外奔波，每天不是想着公事，就是正忙于公事，有时间睡觉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上发不发烧。
“抱歉，我会注意的。”苏慕清就着庄明轩的手喝了口水，低头道歉，“让你担心了。”
庄明轩神色不变：“你的身体，不必向我道歉。”
他特意强调了“你的”二字，苏慕清不禁苦笑，看来这次的突然发烧，庄明轩是真的生气了。
“这么久不见，苏总……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一旁的叶珏抖了抖眉毛，“你还记得我吗？”
“影帝叶珏，名扬海外。”苏慕清露出职业笑容，“怎么可能不记得。”
“看来脑子没烧坏。”叶珏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向庄明轩点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既然苏总醒了，我也就先告辞了。”
“不一起吃顿饭？”庄明轩笑道。
叶珏连连摆手：“我可不喜欢做电灯泡。”
从庄明轩的口中得知，叶珏早已到达会场，但是他们入场时，他碰巧去了厕所，所以完美错过。
之后便是影帝的首次公开歌舞秀环节，也正因为如此，他并不知道庄明轩向苏慕清当众表白的事情。
苏慕清心想，不知道也好。只是她依稀记得在自己回校之际，叶珏作为学长替她助阵，那时，两人之间的交流也颇正常，她原本以为他们已经算朋友了。
可叶珏今天的表现和对她的称呼，过于陌生。
思及此，苏慕清不由得耸耸肩，觉得自己想太多。
“想吃什么？”二人上了车，庄明轩替她系上安全带，苏慕清由于理亏，头一次没有强硬地拒绝。
“清淡一点吧。”苏慕清瑟缩着肩膀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我的身体素质居然这么差。”
在美国时，庄明轩会硬拉着苏慕清去跑步，美其名曰养生。
可自从庄明轩忙于公事之后，苏慕清便渐渐懈怠了，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已落下了病根。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体素质差。”庄明轩难得顺着她的自嘲道，“一回国就发烧，慕荷又要怪我没有看好你了。”
一想到姐姐生气的表情，苏慕清不免撇撇嘴，焉了。
话虽如此，但在用过晚餐后，苏慕清回到庄氏，仍然一股脑地钻进桌上那一沓合同里，被苏慕荷提着领子抓了出来。
“听明轩说，你今天在宴会上发烧了？”
两人回到庄宅已近凌晨六点，正是苏慕荷起床晨跑的时间。苏慕清原本还心怀侥幸，希望自己进门时，姐姐正好在外跑步，完美错过。
可是她忘了一句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嗯……但只是低烧而已，三十八度都不到。”苏慕清挣扎着解释，“可能是国内温差大，没穿够衣服。”
苏慕荷静静地看着她：“还有呢？”
“刚刚回国，公司的事情比较多。”
苏慕清神情不变：“继续。”
“有时候跑跑跳跳，出了汗又喜欢脱衣服……对不起，姐姐，我错了。”到最后，苏慕清哭丧着脸，已经完全放弃了辩解。
庄明轩已经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见怪不怪地去泡咖啡了。
叶辛的头忽然从旁边冒出来：“明轩。”
庄明轩的手微微一抖：“什么事？”
“你家真的好大啊！”叶辛身旁悄无声息地冒出一只纯白的狗头，是条萨摩耶，“我被卢卡追着跑了三圈，气都喘不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叶辛似才看到身旁的狗，“哇”地一声，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乖。”庄明轩摸摸狗头，指了指叶辛离去的方向，“今天运动量增加了，晚上给你吃肉。”
萨摩耶闻言，“汪”地一声，如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庄明轩再路过客厅时，苏慕清已经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开始聆听姐姐的教训。
“家训是什么？”
“人心至灵至动，不可过劳，亦不可过逸，惟读书可以养之。”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过劳……”话说到一半，苏慕清争辩道，“我只是在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每一件？”苏慕荷笑道，“如今你衣食不愁，酒足饭饱，生活顺遂，你还想争什么？”
“我……”苏慕清自知理亏，有口难言。
“母亲常常告诫我们的话是什么？”
“……风花雪月本闲，而劳忧者自冗。”苏慕清眉头紧拧，“我没有争，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庄明轩在一旁，原本以为对话到此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苏慕清居然开口反驳，颇为惊讶。
苏慕荷也露出片刻的怔愣，平日里都是她单方面教训苏慕清，后者介于长幼之序，几乎从不反驳。
可这一次，苏慕清显然不打算继续沉默了。
“妈信佛，所以姐姐你也信。”苏慕清接着道，“佛说众生平等，可若是真的平等，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苏慕荷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苏慕清牢牢实实地低头道歉，独自一人上楼去了。
庄明轩握着杯柄，沉思片刻，来到苏慕荷的身旁。
“你们最近碰见了什么事情吗？”苏慕荷担忧地蹙起眉，目光紧跟在苏慕清的身后，“总觉得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没事。”庄明轩安抚道，“只是在公司的事情上和我产生了分歧，又有点发烧，所以语气有点冲，我替她道歉。”
苏慕荷斜睨他一眼，浅笑道：“庄总说笑了，我和慕清的事情，哪里该你道歉。倒是我们，这么久来打搅了。”
说完后，苏慕荷施施然行了个礼，自行上楼了。
庄明轩站在原地，面色不善。
一个电话适时接入，他接起，对面传来女秘书的声音：“庄总，和林氏的合作已经谈好了，但是林夫人要求您这个周末亲自来签合同。”
“好。”庄明轩喉头一动，“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
挂断电话后，庄明轩垂下眼，猛地灌下一口咖啡。
咖啡刚泡好没多久，一股热流顺着食道而下，被灼烧的痛贯穿了所有感觉神经。庄明轩的眼前闪过苏慕清惊慌的脸，紧接着，是水杯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翌日，苏慕清穿着一身黑出现在机场。
陈小雅拎着贴满贴纸的行李箱出来时，正看见苏慕清面露愁容地挂断电话。
“怎么啦，苏总？”陈小雅蹦蹦跳跳地到她面前，背在身后的手上握着一只小袋子，“一回来就有人不长眼地给您找麻烦？”
“皮。”苏慕清笑看她，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你来了就好，又能给我减轻不少负担。”
陈小雅笑嘻嘻地把袋子递给她，故作生气：“成天把我当劳工时，亏我还给你带礼物。哼，拿着！”
“知道你最好啦。”苏慕清顺势瞥了一眼，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你真的见到塞勒先生了？”
“不然呢，门票那么贵，为了你这个签名，我还排了好久队呢。”陈小雅撇撇嘴，“什么一流名画展览……我再也不去那种鬼地方了！”
“辛苦啦。”苏慕清从她手里接过箱子，“行李让人先送回去，我们和晓敏去吃大餐。”
陈小雅哼哼道：“就等着宰你这一顿呢。”
一番交流之后，陈小雅得知了庄明轩昨夜喝咖啡伤了喉管的事情，毫不留情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请到假的左晓敏赶到机场门口时，正瞧见这副场景，差点没转身就走，好在被苏慕清唤住。
“小雅，不是我说，你这性子真得改改。”进了餐厅后，左晓敏掏出手机，边拍照边道，“都五年啦，你还以为是在学校呢。”
“怎么，我想笑就笑了，谁还能拦住我？”陈小雅小饮了一口柠檬水。
苏慕清在二人之间和稀泥：“先点单先点单，服务员！”
左晓敏望着四周，啧啧赞叹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羡慕那些上班族。现在自己真上了几年班以后，反倒还是怀念咱们宿舍了。”
“宿舍便宜啊。”苏慕清笑着接话，“A市的房价快被炒上天了。”
“可不是嘛。”左晓敏叹气，“你们两还住一块呢？”
“嗯，在庄宅。”
“真羡慕，庄氏现在可一步登天了。”左晓敏道，“慕清你记不记得，当初小雅和庄明轩分手以后，我们还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过庄明轩，没想到现在物是人非。”
“议论庄明轩？”陈小雅忽然来了兴趣，“你们都说些什么？”
“也没有。就是觉得他挺不务正业的，像个二流子。”苏慕清道，“你们知道二流子吗？”
剩余两人异口同声道：“流氓嘛。”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你以前和你奶奶打电话，她总说这个词，我们还偷偷去搜了。”左晓敏忽然挤眉弄眼道，“那你现在和庄明轩怎么样啊？”
“什么？”苏慕清惊讶。
“别装，昨晚的事情都流传开了。”左晓敏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这个是你公司的宣传会吧？”
拍摄人的角度不太靠前，是以整个视频里，除了黑压压的人群之外，只剩下台上的苏慕清和庄明轩二人。
只见庄明轩一手托着苏慕清的腰，一边深情款款地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模样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苏慕清抬起脸，发现陈小雅已经撇过了头。
“不是，这是他给我解围呢。”苏慕清解释道，“前几分钟，安晓疯狂提寒懿和林若言的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带偏了。这个up主估计也是想录那一段吧？”
苏慕清的表情镇定，说得言之凿凿。
陈小雅回过头来，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没什么，先吃菜。”苏慕清岔开话题。
左晓敏看看神情不自然的苏慕清，又看看有些冷漠的陈小雅，仿佛明白了什么，默默在桌底给苏慕清发了条消息。
苏慕清扫过一眼，冲她点了点头。
左晓敏瞬间了然。
一顿饭后，几人又结伴去逛街。难得苏慕清能抽出这么长的时间，一路上，左晓敏不停地拉着她们试衣服买衣服，露出久违的开心笑容。
本该热衷于此道的陈小雅独自跟在后面，显得兴致缺缺。
进进出出几次后，左晓敏不免有些烦闷。苏慕清虽然和她一块研究衣服款式，她的眼光极好，有些粗糙的版型，虽然她只是笑笑，却仍让左晓敏觉得不适。
以前，都是陈小雅和她一块吐槽一块买衣服的，有些衣服她不喜欢，却能用有趣的借口说服左晓敏，到最后，虽然两人意见不合，都是开开心心的。
可苏慕清不善此道，要让她去学，也太难为她了。
“小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出了店门几步后，左晓敏停下脚步，“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先离开，我和慕清逛就可以了。”
苏慕清心道不好，没等她开口和稀泥，陈小雅已经眯起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左晓敏也来气，“当初你怎么说我来着？对，心直口快，我这人藏不住事，你呢？你以为你就藏得很好了吗？”
“好了好了，别吵了。晓敏，前面还有家IS的店，要不要进去看看……”
“慕清！”左晓敏“咻”地甩开她的手，“你还要装瞎到什么时候？她从看视频开始就一直这幅样子，你难道看不见吗？”
“左晓敏，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样子？”陈小雅也推开苏慕清，上前一步，“你从见到我开始就开始数落我，一次两次没搭理你，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你们……”苏慕清在旁边干着急。
她和这两人当朋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过她们俩吵架，要不就是她和左晓敏吵，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夹在中间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当初陈小雅是怎么劝自己的！
“我数落你？我干嘛数落你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左晓敏脸色通红，“你和慕清在一块工作，你俩天天见，不用交流感情，我觉得ok.但是你难得见我一次，非得摆出一张臭脸给我看？”
陈小雅轻笑一声，撩了撩额发：“我刚下飞机不想说话就叫摆臭脸？看你这样还是给了我机会我还没好好珍惜是不是？来，说，接着说，我看你占多大的理。”
“小雅！”苏慕清沉声道，“别再刺激她了。”
英语培训机构本就不是个能做长久的职业。
左晓敏在兴奋了两年之后，因机构扩大，讲师全线工资下调而离职，随后去了A市的一个小型私企，老板非常苛刻，工资也不高，她做得非常辛苦。
熬了三年，本来已经准备打算再往上跳一级，却被同事陷害，与升职机会失之交臂。
苏慕清这一次带她出来，也是抱着安抚她的心思，可没想到……
“不就是喜欢庄明轩么？”左晓敏一脸嘲讽，“在他身边待了七八年，没想到还是被慕清给抢了，想必心里难受得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