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各怀心事地回到了庄宅,正如苏慕清离开前一样,庄宅内空无一人,要不是之前还在这里生活过,苏慕清甚至会以为这里原本就无人居住。
苏慕清下了车,寒懿跟在她的身后。
“喂。”叶珏在车上叫住寒懿,“既然没我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寒懿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两人似乎在一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寒懿点点头,叶珏朝他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转向小张道:“去西城香山。”
小张不免有种被幸运砸中的感觉。
他早就是叶珏的粉丝了,现在他居然无意中得知了偶像的居住地点?还能亲自送偶像回家?
这样的待遇无论是对于哪个粉丝来说,都无异一个从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吧?!
“对了。”叶珏按下车窗,“晚点记得带她来我那,商量婚礼的具体事宜。”
寒懿皱眉:“你真打算替他们筹备婚礼?”
叶珏闻言,却勾起一抹笑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在庄宅内等候寒懿已久的苏慕清迟迟没有见到寒懿的身影,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导致寒懿后来进门的时候,莫名受到了冷眼。
“庄宅的监控系统在哪里?”寒懿跟上她道。
“跟我来。”苏慕清从一个欧式的橱柜里挑了个轻巧精致的小手电筒,在手上掂了掂,直直地往深处走去。
偌大一个宅子,已经连着几天无人居住了,无端透出一种阴森感,再加上断电断水,苏慕清越往深处走,越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直竖。
寒懿在苏慕清的身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啊!”苏慕清轻声尖叫一声,在感觉到熟悉的触感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回握住寒懿的,这个举动倒让后者意外地挑了挑眉。
“庄家……明轩对于这些东西很在意,所以通常是放在地下室里的。”苏慕清下意识地止住了自己想说的庄家的生意上的事情,她直觉在寒懿面前说出来,会给庄明轩带来不利。
寒懿点点头:“我家也是这样。”
二人来到一台电脑前,苏慕清有些不熟练地寻找着开关,却发现寒懿已经直接打开了电脑。
苏慕清:“……”
“这种设备一般会有自己的供电系统。”寒懿解释道,“里面或许存着重要的证据。”
苏慕清抿抿唇,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寒懿看向苏慕清,“帮我照明。”
说罢,寒懿根本没有给苏慕清思考的时间,直接坐在座位上,开始翻找电脑中的视频记录,一边找还一边和苏慕清搭话:“你是几天前回来的?”
“四天。”
电脑上弹出一个界面,正是苏慕清回国后第一次回庄宅的模样,寒懿淡淡地审视片刻:“这么久没回来,还适应么?”
“还好。”苏慕清淡淡道,“其实在美国挺好的,更自在。”
寒懿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怎么开始养狗了?”
他记得以前,苏慕清对狗并没有表现出这么热情的兴趣,在她的相关资料里,也从没出现过她喜欢狗的描述。
苏慕清的眉毛微微下压:“失眠,有东西守着才能睡着。”
她不会告诉寒懿,她曾经休克过,正是卢卡引来了人救了她。当时的卢卡还是一条不足三个月的幼犬,苏慕清直接将她带回了别墅,即便是叶辛抗议多次,也没能动摇这条狗的位置。
而之后的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也正因为有它,苏慕清才能安心地睡下去。
“失眠?”寒懿的声音有些凝重,过了好半晌,才淡淡道,“我有非常熟悉的这方面的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
“寒先生。”苏慕清打断他的话,“我们是来找证据的,请不要浪费时间。”
苏慕清拧着眉,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她在美国好歹也是统领了荷清集团的人,虽然荷清比不上那些全球连锁的大公司,但规模也不小,更是一支不可多得的潜力股。
在见过不少与寒懿气场相同的人之后,再面对寒懿,苏慕清的表现就没有那么失礼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在沉默中度过。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苏慕清打着灯走出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小张在门口靠车等着他们二人,见二人神色凝重,便自知不能多言。
待到了叶珏的客厅时,寒懿才淡淡道:“没有找到。”
岂止是没有找到,有关于那天的视频资料全部被人为销毁了,寒懿自己也算是精通电脑的,可他尝试了五六种方式,都没能把资料恢复,顶多只能看到沈迟的车经过门外,连停下来的镜头都没有,更别说之后的事情了。
苏慕清的脸色极黑。
“姜还是老的辣啊。”叶珏悠悠然叹道,“看来,我们只能好好策划这场婚礼了。”
苏慕清不满:“他带走了我的姐姐,却千方百计不让我探看姐姐的安危,这难道不足以报警吗?”
“No.”叶珏摇了摇手指,“在她是你姐姐的同时,她也是个独特的个体,你既没有收到求救信号,对方又有改过的视频在手,你说你怎么进去救她出来?”
苏慕清的眉间涌起一股戾气。
寒懿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选择迂回的方式。”
两人齐齐看向他,寒懿抿着唇,接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廖老之所以来带走你们,就是为了这场婚礼。如果真如慕清所说,庄总对陈小雅没有任何倾慕之意,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誓死不从。”
“所以……”苏慕清瞪大了眼睛,“他是想用我来威胁庄明轩?”
苏慕清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红砖醒来时的一丝不挂的模样,心里隐隐出现了某种猜测,让她直犯恶心:“廖老难道想在庄明轩的面前亲手毁了我,好逼他去和小雅结婚?”
在座的剩余两人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的含义很显然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如你所想。
苏慕清的身体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可是,这个想法被我撞破了,他就选择了另一个。”寒懿看向苏慕清,“要你以祝福者的姿态,来到庄明轩和陈小雅的婚礼上,让他彻底死心。”
“诶。”叶珏插话道,“我倒认为,庄明轩死不死心不重要,廖老大概只想要他们俩在大众面前举行完这一场婚礼罢了。”
要想婚礼成功举办,有不下数十种方式,但是廖老非得选择最激进的一种,几乎是逼迫庄明轩接受这个事实,充分显示了他的霸权主义思想。
苏慕清凝神,她与廖老的接触不多,但是从庄明轩的描述中来看,廖老显然与传说中“宠庄明轩”的这个设定相去甚远,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廖老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为庄明轩好的事。
“所以,这一场婚礼策划,你不得不参与进来了。”叶珏看向苏慕清,神色轻松,“好了,今天大家就先回去洗洗睡觉,明天再来商讨细节,毕竟……婚礼就在三天后。”
最后一句话,叶珏说得意味深长。
苏慕清莫名听出一种警告自己的感觉,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先行上了楼。
在她离去之后,寒懿仍然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向她的背影,眼里有水漾般的柔情。
叶珏去给他倒了杯酒,戏谑道:“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没?”
寒懿嘴唇微抿,点点头。
“那她和庄明轩的关系……?”叶珏皱眉,“你不介意了?”
寒懿垂下脸,品了口酒,酒水在唇间流连,一如九年前的那夜,从苏慕清的唇边尝到的第一抹馨香,他便生了醉意。
这一醉,就是一辈子。
“我想……我没办法再介意下去了。”寒懿的脸上露出一个罕见的,曾经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我爱她。”
叶珏的神色由轻佻变成震惊,又渐渐变成淡然。
这一场酒,他们喝了半个小时,寒懿就回楼上休息了。
毕竟,董事会就在明天,他还得打起精神,去接受那最后一次挑战。
叶珏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悠然的明月,淡淡地叹了口气。
翌日,苏慕清和叶珏商讨了一下具体的婚礼策划事宜,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叶珏问,她答,关于陈小雅的喜好,从婚纱到布局,到喜欢的致辞。
苏慕清都快要以为陈小雅才是廖老的亲孙女了。
“寒懿去哪了?”苏慕清起身,揉揉酸痛的肩膀,“一早上没见到他。”
“想他了?”叶珏愣了一秒,才答道,“怎么可能天天待在我这。”
苏慕清轻笑一声,打开电视,准备吃饭。
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最近新闻。
“你把你姐姐带出来以后,打算住哪里?”叶珏坐到苏慕清的身边,递给她一杯酒,让苏慕清有一阵恍惚,这是曾经在疗养院里时,她和叶辛常喝的那种。
“我在美国有自己的房产,我打算回去住。”苏慕清淡淡道,“才回A市这么点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姐姐的腿虽然好了,但仍然需要静养。”
叶珏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没打算和寒懿……?”
苏慕清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叶珏忽然起身,“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苏慕清不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叶珏和她毕竟不熟,问一下她的想法也就是客气一下,她也没必要解释自己的真正想法。
“……曾经屹立于A市的寒氏企业于今天上午八点召开董事会。据寒氏总裁(现已离职)寒懿表示,寒氏正准备宣告破产……”
电视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苏慕清的注意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确认上面出现的人是寒懿没错。
可是……寒懿怎么会允许寒氏破产?!
心头涌起荒诞的感觉,寒懿晚点肯定会再来叶珏这里,到时候,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与此同时,另一条新闻开始播报。
“安川由于贪污被爱心市民举报,经审查,证据确凿,现在安氏大门已经被封,我们来采访一下他的邻居们。”
一位烫着爆炸头的大妈入境:“安川?早就看不惯他了!居然现在才下台?!”
“每个礼拜带不一样的女人在小区里晃来晃去,还天天和他女儿吵架,啧啧啧。”
“那个女孩子也是可怜,碰上这样的父亲,又是单亲家庭。”
安川所在的小区是整个A市的富人区,即便他已经倒台,那些人也不会当中落井下石,所以出现在镜头前的多数是那些人家里的保姆,司机什么的。
不知是不是媒体的特意安排,苏慕清总觉得,在采访内容里,大部分人都是对安川的作风表现出十二万分的不满,而对他的女儿安晓,则宽容不少。
虽然安晓没有直接违法,但他是安川的亲生女儿,少不了政治生涯被牵连的惩罚,更何况,安川犯得是贪污罪,搜查出来的那一批现金和古董折价根本抵不了他法律上的所欠债务。
所以,如果不出苏慕清所料的话,安晓现在应该已经躲起来了。
“吃饭了。”叶珏端着饭出来,歪着头冲苏慕清道,“帮佣阿姨有事,走了,你自己去盛饭吧。”
苏慕清默默点头,二人在吃饭时又商讨了一些关于婚礼的细节,苏慕清提议将花改成玫瑰。
“庸俗。”叶珏的反应冷淡。
“可是小雅喜欢玫瑰。”苏慕清道,“她从小就喜欢这些,我认为,比起名贵,我们更应该投其所好。”
“你干嘛这么尽心尽力?”叶珏皱眉,“我就是敷衍一下廖老,也没真打算要你参与进来,还是说,你想抢婚?”
苏慕清夹菜的手抖了抖:“小雅喜欢了明轩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能嫁给他,我为什么要抢婚?”
从她的话里,叶珏仿佛嗅到了这么久以来一直追寻的答案:“庄明轩都和你表白了,你还把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是真大度还是装友好呢?”
苏慕清一甩筷子:“你天天质疑我有意思么?”
叶珏不说话了,默默吃饭。
沉默了一会以后,苏慕清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失礼节,又不想主动开口道歉,干脆掏出手机,问问寒懿新闻上说得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处心积虑地想收购寒氏,但那是因为她对寒懿不满,想让他尝试一下那种无力的感觉。
可如今,寒氏说破产就破产了,由于没有股份,他还被剥夺了总裁的职位……
一打开手机,苏慕清就看到了数十条围脖推送。
前段时间,她忙于姐姐的事情,看到推送却没有点开,当成广告就忽略了过去,现在堆积起来一连几十条,苏慕清直觉不好,点开,发现是林若彤在围脖上艾特了她。
“我也不想不依不饶,只希望苏小姐给我个解释。”
“苏小姐这么久都不出现,是因为害怕所以逃避了吗?”
“我的伤不重,也不想要赔偿,只希望苏小姐公开给我一个道歉,也这么难吗?”
推送是按照更新微博事件发送的,苏慕清从后往前看去,差点气炸!
“林若彤怎么这么能演?”苏慕清轻斥出声,“这是打算利用吃瓜群众将我公共处刑?”
叶珏撇过头来:“你说她围脖那事?我以为你懒得处理。”
上一次的记者会上,苏慕清还没来得及说这件事情,整个记者群就已经沸腾了。当时她没有及时再召开新的发布会,现在围观群众已经被林若彤带节奏带得差不多了,再开发布会也没什么意义。
“她的阅读量和评论数怎么这么多?”苏慕清有些疑惑道,“不会是买粉了吧?”
“你也太小看她了。林若彤一直活跃在娱乐圈,林家和火星联合的合作还在,大部分人都肯卖她一个面子,也就替她转发了,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那些的真爱粉。”
叶珏的表情淡然,似是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苏慕清想了想,既然自己懂得用叶珏的人气处理事情,那林若彤依葫芦画瓢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又不是公众人物,公司也不在这里,无所谓的。”叶珏安慰她几句,上楼画图去了。
他必须在今天给廖老一个满意的设计方案。
苏慕清坐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一堆推送里还夹了条匿名消息。
没有骂她的话,只是一张图,而苏慕清在看到这张图时,瞬间睁大了眼睛。
另一边,林若言正从ELA出来,廖老亲自相送,场面看起来好不热闹。
“到时候明轩和小雅的婚礼,你们可一定要来捧场啊。”廖老笑呵呵地拍拍林若言的肩,“林夫人可得带上令女一块来吃点喜糖!”
庄明月笑得温婉:“廖老的邀请,哪敢拒绝。一定带她来沾沾你们的喜气。”
林若言忙点头称是。
几人朝着车上走去,庄明月上了车后,廖老一把拉住林若言的手臂,力道不大,却难以挣脱。林若言愣了愣,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却见廖老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好好对明月。”
话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林若言的背,哈哈大笑着回别墅了。
林若言的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若彤呢?”看了看四周,林若言却没有看见自己妹妹的身影,皱起眉,“又跑哪里去了。”
庄明月的眼神微微闪烁:“女孩子想出去逛逛街也很正常,从苏慕清回来,你都关了她好几天了,这都快参加婚礼了,让她出去买点新衣服也好。”
林若言点点头,他这一次出来是有目的的,想起刚刚廖老说的话,他有些不敢看庄明月的眼睛:“那我们先回去吧。”
司机默默地发动了车子,庄明月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极浅的挣扎。
而当叶珏再次下楼来打算叫上苏慕清一同前往ELA交设计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后者已经离开了。
阿姨不在,他也没别人可问,只好不情不愿地打电话给苏慕清,发现后者已经关机了。
叶珏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向沙发上散落的杂物,又打给了寒懿。
寒懿倒是接得很快:“怎么了?”
“你的女人把我这里弄得一团糟,人又消失了。”叶珏的话里透着不满,“我说能不能管管她,马上就要参加婚礼了,还到处乱跑,要是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寒懿淡淡道:“你不是自诩考虑周全么?你想办法。”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那头传来叶珏气急败坏的声音:“寒懿,你就宠着她吧!看哪天给你宠出事来!”
寒懿的手顿了顿,又对着话筒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电话里传来“嘟——”的忙音,叶珏的脸色更黑了,他拎起外套,换了另一部手机,边走边给廖曦打电话:“关于婚礼那天的花,我想换一种……”
车子发动,尾气排放至空中,久久都没有散开。
庄宅的地下室里,苏慕清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想到自己昨天才和寒懿来过这里一趟,不由得在心底苦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面前的安晓一把揪住她的下巴,长期的逃亡生活将她的眼神磨得锐利,如同一批饿狼,其中的高傲与蔑视尽数碎裂。
苏慕清冷冷看她一眼:“我姐姐呢?”
她看到林若彤私信给她的那张照片,就直接过来了,虽然心头猜到十有八九是个全套,但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得来。
“在ELA好好待着呢,凭我们的本事可带不走人。”安晓“咯咯”地笑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为了你那个姐姐,你居然来自投罗网。”
说着,安晓用一台功能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沈芊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她去了么?”
“当然,还得感谢你提供的照片。”安晓扬起眉,极骄傲的模样,“你可没见到她现在的样子,跪在我面前求饶,痛哭流涕,真是要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