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清给自己调整好一个坐姿后,开始处理面前那一摞摞的工作文件。
可仅仅是看到第一份“柠檬茶中的VC含量到底有多少”调查问卷,苏慕清就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翻了翻接下来的几份资料,几乎全是类似的调查问卷。
苏慕清闭了闭眼,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事。
“楠姐,这些问卷,就是我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工作吗?”
苏慕清抱着一大摞深蓝色的文件夹,慢悠悠地走到余楠的面前。
余楠看也不看她,视线始终放在面前的电脑前:“这不是你该问的,做好就成了。”
“哦?”苏慕清歪着脸笑了,“原来寒总的秘书是聘来处理问卷的?”
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的打字声中,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冷笑和倒吸一口冷气。
她也真敢说!
谁不知道,初入职场的新人被年龄大的前辈们刁难这种职场潜规则,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一开始众人以为苏慕清是仗着和寒懿的裙带关系才能进的寒氏,大家虽然在背后多有讽刺,却不敢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寒懿是寒氏绝对的掌权者,只要他一句滚蛋,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可是过了这么几日,也没见寒总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多加照顾,该罚的罚,该骂的骂。
就单单今天苏慕清一个上午没有来,也没有向余楠请假,总裁一怒之下就直接扣了她一个月的实习工资。
只可惜,苏慕清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一边也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开口告诉她。
余楠勾了勾唇角,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她起身与苏慕清对视:“苏小姐,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无论你有多硬的手段,在公司里,麻烦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一旁,有人甩着涂抹妖艳的指甲,开口帮腔道:“谁不是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的呢,怎么,有关系就了不起啊?”
“对啊对啊,接电话就已经出错了,现在不过是几百份问卷罢了,也敢冲前辈发这么大火。”
饶是苏慕清再怎么是新人,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整了。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寒懿的意思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在寒懿面前还蛮乖的,他不至于这么对自己。
苏慕清环视办公室一圈,这一堆秘书中,除了李荚宇与她关系尚可以外,其他的几乎可以用敌视来形容。
虽然苏慕清自认为与她们相交不深,且自己行事没有什么态度不端的地方,但是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总会引来一群无端仇视她的人。
苏慕清冷笑着,她好说话是没错,但这并不代表软弱可欺。
“既然这样,我自己去问总裁。”
苏慕清微微躬下身子,脸色冷淡,“打扰了您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办公室的窃窃声一下子小了很多。
苏慕清勾起唇角,转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得到一声“请进”的许可。
“让她去,这样的女人,总裁玩不了几天的,到时候看她怎么向我们求饶。”
那个摆弄着自己绚丽指甲的秘书几乎被苏慕清的高傲气得半死,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可以攻击她的地方,只能背地里诅咒几句。
“哎,谁让人家高学历高颜值好身材呢,若我是寒总,也要被这种女孩子吸引的呀。”
“就没听过哪个总裁玩女人还把自己玩进去的,天真。”
“就是就是……”
办公室淹没在各式各样的诅咒中。
而在这股人潮里,只有李荚宇默默地将头埋在了电脑前,一滴冷汗自下颌滑落。
苏慕清进了门,看见俊朗的男人默然工作的模样。
不得不说,寒懿认真工作起来的样子还是很迷人的,唇形锐利,五官精致却不细腻,在保留了一份清爽的同时,更多的是偏犀利的英俊。
“寒先生。”
苏慕清上前一步,将资料放在桌上,“我想确认一下,这就是我积累下来的工作吗?”
“我很期待今天中午的会面。”
寒懿对着耳麦说完这句话后,抬起脸看向苏慕清,“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余楠或罗江,而不是直接来问我。”
苏慕清点点头:“是。可是我昨天明明还在做NASR项目的评估报表,还没有完成。”
“那个任务已经移交给李荚宇了。”
寒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还有两分钟的空闲时间,苏秘书,请去帮我泡杯咖啡,谢谢。”
苏慕清看着寒懿轻描淡写的模样,脚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她一拍桌子,凑近寒懿道:“寒总,即便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你也没有权利在没有与我事先商量过之前,就擅自将我的事物转交给旁人继续做。”
办公室突然陷入一种落地针都能听见的安静。
寒懿抬起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慕清:“请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苏秘书。”
苏慕清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依言重复了后半句。
椅子被“唰”地拉开,寒懿站起身来,一举将苏慕清抵在墙上。
“寒总,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苏慕清嘲讽地一笑。
“哦?你是在威胁我?”
寒懿的眸中一抹精光闪过,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扶上了苏慕清的裙底。
苏慕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苏慕清,这里是寒氏的办公室,也就是我的地方。”
寒懿眯起眼睛,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不要试图在我的地盘挑衅我,否则,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死好到哪里去。”
苏慕清咬咬牙,睫毛都在颤抖,却强撑着不说话。
“你的工作既然是我交给你的,那么我自然也有权利转交给别人,这一点你不用疑惑。”
寒懿贴着苏慕清的耳根,声音低沉如耳语,“至于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你……我想你应该仔细回忆一下,今天上午任务交接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苏慕清忍不住咬了咬牙:“所以你是故意趁我不在的时候……”
寒懿猛地松开对她的桎梏,转过身去。
“我想要收回你的什么东西,从来就不需要管你在不在。”
“因为你所拥有的这些,本来就是我给你的!”
寒懿的声音不大,却响彻了整个办公室,在苏慕清的耳边不断回响。
索性包裹着办公室的玻璃和墙壁,隔音效果很好,再加上厚厚的一层帘幕。
所以,当苏慕清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其余人只是看着她窃笑,以为她情场失意后又被总裁骂了一顿。
“早就说过啦,这样的小姑娘,总裁玩不了几天的。”
涂着指甲油的女秘书笑得花枝招展,她手上的彩色在阳光的折射下看起来愈发刺眼。
苏慕清一路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因为脚痛的缘故,身形不免有些摇摇晃晃。
而当她坐下后,一道含着关切的目光自不远处传来。
苏慕清寻着感觉望去,果然是李荚宇。
“晚上一块吃饭。”
李荚宇默默地张开嘴,对着苏慕清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是李荚宇的短信,内容与口型一致。
苏慕清顺手翻了翻,还有几条来自陈小雅的,和家中父母的。
“好。”
苏慕清默默地回复了李荚宇后,将短信删除,放回了口袋。
虽然条约上规定了不得干涉双方的私生活,但是以寒懿的性格,若是看到了这条短信一定会震怒,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恍惚间,苏慕清瞥见了贴在桌上的纸条,上面的内容是刚进大学时对自己的自我鼓励。
苏慕清回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大学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都愿意去做。
不像现在的自己,不仅沦落成了晓敏最讨厌的情妇,也不能随意地发脾气。
就好像有一方囚牢,笼着苏慕清的周身,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收紧,反倒将她彻底禁锢在原地,再不能前行了。
时光飞逝,即便是整整一个下午,苏慕清也没能处理掉桌上一半的调查问卷。
“下班了。”
不知何时,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寒懿早就离开了,而一旁的李荚宇走近苏慕清的桌边,敲了敲她的桌面,“走吧,请你吃楼下的面去。”
苏慕清看着他,心头虽有些疑惑,但也欣然应允。
“这家面馆的揉面师傅是地道的,而且材料新鲜,包您满意。”
李荚宇一遍笑着为苏慕清引路,一边不忘变着法地介绍他的面馆。
只是苏慕清注意到,李荚宇的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股愁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二人就坐点完单后,苏慕清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荚宇垂下眼睛,似是不忍与她对视。
“你知道了你今天早上没有来,公司做出的决策了吗?”
苏慕清摇摇头:“我记得不请假就翘班,是要扣工资的。”
“是,寒总扣除了你这个月的全部工资。”
李荚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慕清的肩膀,“他还找我谈了话。”
“什么?”
苏慕清的表情有些急切,也懒得管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跟我说交接材料的事情,还问我和你私底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李荚宇避重就轻道,“总之,这几日,寒总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你还是少惹怒他为妙。”
苏慕清的表情一下子有些怔愣:“你也认为我是他的裙带?”
李荚宇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但是却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
“我是想说,我们作为员工,无论从哪方面想,都该以上司的意愿为首。”
苏慕清一下子沉默了,仿佛抽去了周身的所有力气。
李荚宇还在耳旁絮絮叨叨,她却再也没有细听的心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前几天的时候,寒懿还手把手教她煮咖啡,虽然他们之间是契约关系,但是她以为他们已经……
已经算是彼此了解了。
可是寒懿这突然的喜怒无常算什么?
自那顿饭之后的好几天,寒懿都没有和苏慕清说话。
而原本私交不错的李荚宇似乎也像是变了个人,在办公室里唯恐避苏慕清之不及。
更奇怪的是,在那之后,办公室里使唤苏慕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随便去复印一份文件,都有不下四五道声音。
“慕清,麻烦带杯楼下的咖啡,我要鹰巢的!”
“慕清,能出门帮我把快递带上来吗?不小心填错了地址……”
“慕清啊,这份文件帮我整理一下打印出来,三点钟的会议上要用的哦。”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间,苏慕清的肩膀上已经多了无数件同事口中的“小事”。
而除了秘书办公室以外,在她路过其他部门的时候,竟然也有人上来拜托她各种“小事”。
苏慕清在这几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甚至要直接在办公室加班到凌晨。
学校方面相关的实习申请已经下来了,除了专业课以外,苏慕清全都不用去上。
陈小雅听闻这个消息后很是羡慕,特意打电话来恭喜苏慕清,在听闻后者有气无力的声音后,突然提出了要去撸串的事情。
“可是,我这里的工作很繁忙……”苏慕清有些迟疑。
“没事啦,反正第二天还要上班啊,你就陪陪我嘛。”
陈小雅在电话里撒娇道,“我们仨好久都没有一块吃过饭啦。”
苏慕清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又瞥了眼桌面上几乎贴满整张桌面的便利贴,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里的每张便利贴上代表着至少一件“小事”。
不知从哪一天起,她的办公桌仿佛变成了“有求必应桌”,什么买咖啡打印资料之类的事情不在少数就算了,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与工作不相干的诸如遛狗、订餐之类的请求,让人哭笑不得。
“行,你们在老地方等我,我八点半赶到。”苏慕清挂断电话,眼神微凝。
好歹也是名高材生,苏慕清的双商均超过平均数,她清楚的知道,办公室成员的态度转变,就是从那一天她的翘班开始的。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翘班。
看样子,寒懿是想故意冷落她了,表现得这么明显,这几天也不要她回去别墅待机。
至于工作上的一切有关事宜,全部交由余楠代为转告。
苏慕清眯了眯眼。
寒懿这是,在和她冷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