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消息的号码显示了私密两个字,显然是用了手段遮挡。
苏慕清不知道现在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通知寒懿。据她对寒懿的了解,后者在看到这条短信后,脸色可能不会比她好多少。
但是……
“我会取其中的一部分,用于你姐姐的治疗。”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苏慕清思索片刻后,就着号码打了过去。
索性,虽然号码被遮挡住了,仍旧有人接听。
对方是如在宴会上一样的嗓音,介于成熟男人与男孩之间的稚嫩。
“就猜到你会打过来。”
“要我做什么?”
Simon发出嗤嗤的笑,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
“不会强迫你的,如果我真想要你的身体,你就不会有跳下去的时间了。”
两人心里都明白,他指的是那次绑架案。
“好。”
尽管对这位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没什么了解,苏慕清仍然选择了赴约。
只有她心里明白,姐姐的腿,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只有她明白自己有多愧疚。
小张现在已经随苏慕清的调遣了,所以他一路无声地将车开至目的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苏慕清下了车,抬头望了眼面前的牌子。
迷迭公馆。
眼前这栋建筑,虽然当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就精巧程度而言,居然不亚于她现在住的别墅。
苏慕清挽着手包,站在门口。
她的犹豫只维持了半秒。
“苏小姐。”有人上前恭迎她,轻声细语地替她带路,“这边请。”
苏慕清点点头,寒懿的号码在屏幕上渐渐熄灭。
进入公馆之后,苏慕清才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了新的认识。
她坐上了用于通行的马车,马车外头还是经典的白漆和皇冠装饰。沿路的喷泉和参天大树,让苏慕清的眼睛片刻都没能离开窗子。
“苏小姐,来杯茶吗?”随行的人递上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瓷茶杯,里头冒着滚滚热气,“我的茶道修行是满分哦。”
苏慕清委婉地拒绝了,觉得既惊喜,又不可思议。
马车很快停下了,这一路上,她甚至没能感觉到颠簸。下车时,有人搀扶着她下车,前面的马还将头转过来。
“它这是喜欢您呢。”旁边有人笑着解释。
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上前,接引她来到厅内。苏慕清用余光瞥了瞥她的脸,精致小巧,几乎无暇的肌肤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嫉妒。
“苏小姐到了。”她来到一条帘子前,俯身道。
“让她进来吧。”里面的声音慵懒,但细听之下,还是能分辨出是Simon的音色。
苏慕清掀开帘子走进去,正巧对上陈小雅惊讶的脸庞!
苏慕清的一句话卡在喉咙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苏小姐。”陈小雅的反应很快,她站起身来,径直来到苏慕清的面前,“由我替您护理吧。”
此时,她身边一个原本一直在替Simon捏手臂的女孩子立刻调转方向,顶替了她的位置。
“全套,好好做。”Simon的音调仍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模样,“事后双倍。”
女孩子们之间涌起一阵雀跃的轻呼。
直到现在,苏慕清才明白Simon的意思。
“您叫我来,就是为了陪您做SPA?”
她的语调有些怪异,不知是哪一种。
Simon睁开眼睛,笑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嗯?”
他的尾音上扬,最后一个“嗯”字过于暧昧,苏慕清不敢搭话,忙换好衣服躺下。
“这和街边那些小地方可不一样,好好享受吧。”说罢,Simon又闭上眼睛,大约是继续浅寐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苏慕清平躺在床上,和陈小雅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
不知为何,她不希望Simon知道她和小雅相识,而后者好像也正有此意。
“最近刚开始工作。”陈小雅将一片果冻状的敷料在她脸上均匀地涂抹开来,“苏小姐的皮肤真好。”
苏慕清笑笑。
那之后,整个房间只有女孩们揉脸和涂抹敷料的声音,苏慕清也学着Simon的模样,安心地闭上了眼。
“廖先生,快结束了。”迷迷糊糊中,有人轻声催促。
苏慕清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房间,脸上是被清洗过后的模样。
Simon已经站起身了,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任由一个穿着白色浴袍模样工作服的人替他打领带。
“苏小姐。”陈小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了?”Simon的脸上终于多了份色彩,“走,带你买衣服去。”
苏慕清摇摇头。
她这一次出来已经瞒着寒懿,冒了极大的风险,到时候再带几件衣服回去,更是说不清了。
若是寒懿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万一他知道……
Simon看出了她的犹豫,果断地拉着她的手臂就走。
“欢迎廖先生再来。”身后传来一众女声。
苏慕清恍惚地想,原来Simon姓廖。
一路上,苏慕清再三解释自己还有事,需要离去,却被Simon一句话慑住了。
“现在还有修改捐赠品最后名额的机会。”
原来,苏慕清的标价是用来竞标的。昨晚那场慈善晚会,其实就是各人带上想送给ELA的东西,标上价格,由ELA选择,并买下来。
最后留下的,就是这次竞标成功的人。
所以很多人会把价格压低,算是变相给ELA送钱。
“抱歉,我当时是真的以为你不会买我的画的……”苏慕清有些愧疚地解释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标价一元。”
她用的是较为轻松的语气,也变相说明了自己会继续待在这里。
“无所谓,反正都会捐给机构。”Simon露出笑容,“走吧,我保证你会移不开眼睛的。”
苏慕清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一家装修精美的店铺。
这家店铺也位于迷迭公馆,看样子这是一个综合性质的为富人服务的机构。
苏慕清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陈小雅,心头有些疑惑。
小雅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工作,她不是一直想和她一样进入寒氏吗?这种场合显然不会招聘兼职。
“条纹,迷笛裙。”Simon显然轻车熟路,进门就表达了自己的需求,“还有包臀裙,凸显腰身的款式,都给她试一试。”
说罢,他往沙发上一坐,露出一种看好戏的眼神。
苏慕清很快被人推攘着进了更衣室。
“不好看。”
“花哨。”
“太老土了。”
“腰身肥大。”
……
陆陆续续试了几套,都被Simon以挑剔的审美否决了。
苏慕清穿上那套红色长裙的时候,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太单调了。”果然,虽然在刚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凉了一下,但还是找到了瑕疵,“直接改。”
“好的,廖先生,这一次还是丹尼尔吗?”店员拿出一台精密的小仪器,大约是通讯所用。
“丹尼尔的画风太硬朗了,我需要个女人。”Simon思索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ECHO也在你们店里吧?”
“是的,她正好来交接了上一套礼服。”
“就她吧。”
苏慕清听得云里雾里,又脱下身上的衣服,据说是要交给设计师当场改图。
“诶?”随后,她又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女孩插着腰站在衣架前,礼服需要特别定制的衣架才能够撑起来,是以她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被衣架们包围了,连头都看不见。
经理模样的女店员上前,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女孩侧着脸,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苏慕清的心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不知从何而起。
一旁的Simon却与女孩相交甚深的模样,笑着与苏慕清介绍道:“EHCO是个脾气很暴躁的设计师,而她的才能是唯一能与她的脾气相提并论的东西。”
苏慕清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女孩黑着脸,在经理的好说歹说下,好歹没有摔门走人。苏慕清看着她们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心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这套?”ECHO上下打量着苏慕清,用一种看物品的眼神,“你眼光也太差了吧。”
Simon嬉皮笑脸地开了句玩笑,没有丝毫要反驳的意思。
“你不就是带走了海拉的人吗?”ECHO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但是看起来相当淡漠。
经她这么一提醒,苏慕清终于回想起来了。
“你是……庄少东认识的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我已经在工作了。”女孩不满地捶了下Simon的胸膛,“你怎么会给她选这种鱼尾裙啊,那么漂亮的腿收在里面,给自己看吗?”
“……”
“还有这种珊瑚红,软趴趴的,没有气质就算了,上面的纹路也不细致。”ECHO边看便嫌弃,几乎要把整条裙子批判得一无是处了。
在此之前,Simon制止了她。
“所以才要拜托你修改嘛,拜托啦,有大用处哦。”
苏慕清在一旁打量着二人,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女孩子面前,Simon显露出的这一面极其像个孩子,大概是现在的年轻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之一吧。
思及此,苏慕清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弧度。
“廖曦!我是你家的佣人吗?!”这种场景显然已经发生过多次了,女孩显然很不耐烦,但她仍然转向苏慕清伸手道,“脱下来。”
“好的。”苏慕清应声而动,一边重复了一遍廖西这个名字。
原来Simon的真名叫廖西啊。
“你这样念,会让别人质疑我家的取名水准。”廖曦撇撇嘴道,“是晨曦的曦啦,你知道我名字的吧?”
“得了吧,别自作多情了。”ECHO在一旁泼冷水,“逢人就解释一遍,听着都累了。”
苏慕清闻言,低头轻笑。两人想必是非常熟识,才会连斗嘴都这么自然,看着廖曦想还嘴又嘴拙的模样,是显而易见的喜欢。
年轻真好啊。
“上一次的海拉,还好吗?”女孩忽然将视线转向她,“那是我最棒的一个创意。”
“我作证。”Simon在一旁补充道,“我觊觎了很久,她都不肯卖给我。”
“你懂什么,好的衣服是要自己选主人的。”
二人又开始一来一往地斗嘴,整个房间里没人敢插入他们的对话。
苏慕清抑制住嘴角的笑意,点点头。
“那就好啦,这是这小子要送你的生日礼物吧?”ECHO举起手中的礼服,嫌弃的表情又出现在她的脸上,“最讨厌改这种失败品了。”
Simon被说中了心思,不吭一声。
“生日礼物?”苏慕清有些惊讶,最近好像大家都在为她的生日做准备,方才许洛杨才打电话来提过。
“是啊,阿庄那小子说你快过生日了,让我替他转送一份礼物,碰巧最近这家伙和你比较熟络,就让他负责。”女孩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结果到头来还得我亲自动手。”
语气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庄……少东,他记得我的生日?”苏慕清愕然道。
先前,她只以为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他一时之间心血来潮,这段时间又忙,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从陈小雅那儿得知了他们之间的恋情,又觉得他人品有问题。
可现在……
他居然还要给她送礼物?他不是去美国了吗?
“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ECHO抬起眼,不知道是不是苏慕清的错觉,总觉得她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
一旁的廖少爷很是捧场,点头如捣蒜。
“行了,给我点时间。”ECHO说完这段话,又露出倦怠的神情,好像修改衣服这件事情让她身心俱疲,“再挑会。”
末了,她又添上一句:“自己挑,别让这小子瞎倒腾你了。”
一直在旁边点头的Simon一听这话,登时就不乐意了。
但是他显然没有在公共场合和EHCO正面互怼过,一时之间,房间里倒是清静了不少。
苏慕清和Simon重新回到刚才的房间,后者完全将ECHO的话抛之脑后,又兴高采烈地替她挑选起衣服来。
只是这一回,苏慕清的心境变了许多。
“廖……廖曦。”在挑选衣服的缝隙时间,苏慕清唤住他,“你喜欢ECHO吧?”
原本以为生长在ELA这种金汤里的少爷怎么也久经花丛中了,可没想到廖曦的脸登地红了,艳丽得不亚于她的长裙。
苏慕清感慨,如果不是他真的纯情至此,就是演技太好。
“抱歉,我只是习惯性脸红。”廖曦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不过,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其他人根本不用问出口好吗,你的表情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想到这里,苏慕清蓦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在那一次的事情发生时,她还怀疑过廖曦,因为他说的话实在太令人误解了,与一个热衷于招蜂引蝶的富二代形象基本没什么出入。
“廖先生,您的裙子,ECHO小姐已经设计完了。”年轻的店员敲门,当她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她手中的衣架上了。
“不愧是ECHO。”廖曦的表情很震惊,“完全不是同一件吧?”
“这一件的名字叫TheOther。”店员抬起手臂,将裙子得以更完整地被展现给众人。
“这个取名风格。”廖曦忍俊不禁,忙招呼着苏慕清来换上。
苏慕清能感觉到,当她从更衣室里出来的那一刻,她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就这条吧。”廖曦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条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苏慕清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尖喷洒出的热气。
“很漂亮。”
苏慕清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赞美,但仍然拒绝接受这条裙子。
“没关系,我已经跟寒懿说过了,会送你生日礼物的。”廖曦耸耸肩,离开了ECHO之后,他又变回了苏慕清最初见到的那个年轻的高中生模样,“他没有拒绝。”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太贵重了。”苏慕清坚定地推拒道。
现在看来,这二人显然都与庄明轩有不浅的交情,她一直是站在小雅这边的,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接受她前男友的礼物呢?
说起来,小雅也在这家店里工作,这两个人的事情,不知她是否知情。
廖曦笑了,打量着她:“我头一次见到这样拒绝我的女人。难怪寒懿喜欢把你带在身边了。”
明明是后辈,他却敢开口直呼寒懿的名字,相当自然。
苏慕清心里对权力的畏惧又上了一层。
“行了,说了不强迫你。”廖曦看出她的坚定,毫无顾忌地笑笑,“不知苏小姐有没有时间,陪我去听场音乐会?”
苏慕清抿抿唇。
“已经和你的寒总说过了,不用担心。”他又补充道。
苏慕清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确认了一下,果真得到了许可。
电话那头的寒懿听起来心情很好,还能打趣她:“可别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苏慕清却一本正经地答了声“是”。
寒懿挂了电话,对她这死板的回应颇满意。
“报完平安啦?”这头廖曦已经等得无聊透顶了,双手枕着头,看着天花板上发呆。
二人驱车前往音乐厅,出乎苏慕清意料之外的是,这一路上,廖曦都对她止于朋友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表现出很喜欢她的样子来。
这样的发现,让苏慕清不禁对寒懿的说法产生了疑惑。
与此同时,一种悲凉也从心头涌起。
她是寒懿的女人,却能被允许出来和别的男人一块听音乐会。
这种感觉,说不清是自由多,还是难受多。
“放心吧。”廖曦却以为她是在担心拍卖会的事情,“我已经填好了你的名字,不会有人敢改动我的决定。”
苏慕清点点头。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画吗?”看苏慕清兴致缺缺,他索性就接着自己的话说,“其实是ECHO喜欢。”
“哦?”
“是她一眼相中了你,并且找了很久你的身份,可是你后来不画了。”廖曦无所谓地笑笑。
直到音乐会结束,苏慕清上了寒懿的车,他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够重拾起画笔。”
“怎么了。”寒懿叼着烟,从一片烟雾中凑过脸来,“还在回味?”
“不是。”苏慕清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哦?”
寒懿一层层揭开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暴露在布满酒精味的空气中。
苏慕清环视四周,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坐在后座。
“怕么?”寒懿的眼睛在夜里露出一种迷蒙的,令人心碎的神色,“交给我。”
“寒先生……”苏慕清冷得牙齿打颤,身子僵硬,在寒懿的抚摸下却有要烧起来的趋势,“这是停车场。”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音乐厅的地下车库。
在寒懿出现后,廖曦就识相地坐车离去了。
“我知道。”寒懿将苏慕清拉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细细地嗅着她的脖子,“这里,好像有别的味道。”
苏慕清在他的手里几乎融化,根本说不出话来。
“咦,这颗钻石很漂亮。”寒懿目光盯着那颗在灯光下摇摇晃晃的小坠子。
苏慕清心里一紧。
这是廖曦在她换好礼服之后给她戴上的那一条。
虽然她竭力拒绝了衣服,但是廖曦坚持要送她一样礼物。
两个物件的价格差不多,但是项链稍微没有那么显眼。苏慕清权衡了一下,决定顺从他的好意,大不了回去就摘下便好。
只是没有想到,寒懿这么快就发现了。
但是他好像丝毫没有要追究链子来路的意思。
寒懿的吻技很好。
“乖。”寒懿已经准备好了。
他温柔地吻着苏慕清。
“叫出来。”
寒懿最喜欢,也最讨厌的一点,就是苏慕清在情事上的表现。
“叫我的名字。”
寒懿将苏慕清圈在怀里,满足地亲亲她的额头。
“听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