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不放心我，怕我独自先走出事，才找个跟梢的。
不过按照老爸回忆，那座海斗在一堆珊瑚石礁中，靠近无人海岛，肯定离了大陆架。
大陆架的水深，东海这圈大致在十几米到两百米之间。
过了两百米水深，紧接着就是深海区。
东海的深海范围，基本没有什么私人船，属于陆地上的罗布泊或神农架。
一听目的地是深海区，江老头明白这次不是小打小闹，至于我们具体要干什么。这人是聪明人，自然懂得什么都不问，只拿他这份工钱就可以了。
“要进深海区，是得费翻大周折。春夏海浪大，现在才不到三月份。要不等到九月十月水暖秋开，在海里面会太平得多。”江老头一听岛外的海浪声，说道。
“不瞒你说，出海的时间是定好的，东西基本齐全。差不多三月初就要下海，四月就得进入深海区。时间上不能变，看看你有没有把握了。”
其实我也奇怪老爸定下的时间，好像过了这个点，就有什么东西要被错过。
“这样啊。”江老头毕竟年岁大了，答应起来没这么快。不过他急着用钱给二子的哥哥治病，不怕他不答应。果然，过了一会，江老头同意在这个季节出海走一遭。
“没出大陆架还好，四五月风浪大，得有一条好船，你们准备了吗？”江老头把碗里最后一条油炸小酥鱼咀下，擦着嘴边鱼油问道。
“本来想弄条游艇的，不过想到目标太大。您老在这生活这么多年，应该晓得哪条渔船能够资格进入深海。帮忙联系，我叫海东青租过来。”
“郑老五他家的渔船不错，最快能有十二节速度，以前在海上漂了半年。我叫二子带你们去，你们商量商量租下来。现在不到出海捕鱼的季节，船好弄。”江老头闭目片刻，找到合适的。
我让二子带着海东青去找那个郑老五，这人的家就安在舟山岛上，附近的船，民船类算他家的最好。
这个十二节，指的是船在海上的速度。
以前出海，每前进一海里，就要打一个结绳。这就叫一节。
十二节，就是说这船在海上，一小时最快能开十二海里，速度在民船中算是非常快的。
这般的民船，速度不会超过十五节。自然的大陆架，常理来说不足两百海里。当然，大陆架可以朝前扩展，法定的大致在三百五十海里以下。
如果一路平安，差不多十天内，我们可以离开大陆架进入深海范围。
不过在海中，那些风浪鱼群，会给行船造成阻碍。
等于是开着车在山路里前进，十二节的最大速度，能发挥到一半就不错。
一海里，换算过来是1.85千米。
船和人，现在是有了着落。不过江老头不肯马上和我们走，算是等三月一祭了神，才能开鞭炮出海。
这是江湖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江老头这类人很看重。我心说也耽搁不了几天，先在这住着吧。
“江叔，你真的是翻海神猴？”最后，我问道。
“身背南北海，家里供奉孙悟空，老头子我上传江姓祖师爷。”此话已出，江老头承认自己是翻海神猴无疑。四派中，唯有翻海神猴有两个姓，且尊齐天大圣孙悟空为祖师爷。
晚上，胖子正在弄鱼，说搞个烤鱼晚会，活跃活跃气氛。碰上海东青回来，报告船的事。
“看了，那船怎么样？”我说。
“还行，能远航，烧的是柴油。我们测量了一下，有二十米长，最宽有接近六米。能装下我们和那些设备。”
“那行，谈好价钱，就租这艘。顺便你联系苏衡，叫他过来，这就剩两三天的事。”
现如今，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爸他们会乘另一艘船去，我们单独一艘，等找到地方，就在海斗上等着。离着时间越近，我心里越慌，抱起带着的那本秦始皇传，我继续把没看完的部分看完。
第二天，我和葫芦去看船。胖子和大烟袋两个懒得动，躺沙滩上晒太阳冲海水，潇洒得一塌糊涂。海东青已经把船从舟山岛开到了鱼脊岛。
这船还真不错，江老头没乱点兵将。
这船大，船底是厚厚的钢板，拉了三层铜丝网，又补了水泥加固。
船边沿口用的铝合金和玻璃钢，耐撞又沉。
这算这艘混合结构的渔船，除了样子有些难看，其余功能倒是不错。
几个伙计正忙着把淡水和柴油搬上渔船，另外几个，到舟山岛将苏衡弄的那些设备运过来。
三月的头一天，先听外面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得惊天。
火是二子点的，他的水中功夫是江老头教的。这次出海，也算了他的一份子。这是老规矩，先放头一阵鞭炮落个吉利。
被吵醒，叫醒葫芦，都别睡，索性看看以前出海有什么规矩。
这些规矩，剩到如今只有一个仪式。
不过江老头是翻海神猴，出海就如同胖子下古墓，不能不提前烧烧香。
外面几个伙计，手里提着九只红顶大彩的老公鸡，又捧了猪头拿了香烛，还有各色糕点搭一张木桌。
鱼脊岛虽小，不过聚集的都是些打渔人，岛上不可或缺，自然有天后娘娘庙。
要没有，出海前的祭祀，就会朝着大海。不过有庙，祭祀自然在庙门口举行，顺道还能向神求个平安。听说是江老头要出海，鱼脊岛上整个村的人都围成一个圈。
这些祭祀的东西都是我这出，所以排场自然大，前面四个人吹唢呐开道。岛外的人若是听见，不认为是要出海，指不定会认为有人出嫁。
这一路上从江老头家里到岛上的天后娘娘庙，无不是挂着红布条搭着吉祥话。
人一离开地，等于是落叶飘到了池塘里。无根无落，无依无靠。
所以出海之前，该有的规矩，是一样不差。等吹吹打打到了庙外，一看，这庙大小就和单间的土地庙差不多。里面供着一娘娘像，便是天后娘娘了。
见庙里只有那一个泥胎，身戴黄绸披挂、广袖长袍。头顶一八帘冕旒冠，脚下踩着海波云涛，手持一八角边灯笼，照明四方。脸型雍容，附一玉如意置于身旁。
以前泥胎两边，应该还有供着的金童玉女。民间的天后娘娘，规格与母仪天下的皇后差不多。
到了庙外，一人喊了一声海号子，这场出海前的仪式，才算敲开了锣边。
庙中这位天后娘娘，沿海地区称妈祖，又称天妃等等，是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的海神。除去西藏新疆这些地方，中国每一个省，都有妈祖庙。特别是沿海地区，几个村之间，妈祖庙必不可少。
在海岸，可以少了东海龙王的祠堂，却少不得妈祖庙。
传说这妈祖原名林默，大致在后周显德年出生。神话里面，妈祖能言人间祸福、解救海中亡魂。简单来说，这是专管海上水路的神仙。
因为她是为了救落水的人而身亡，所以海中航船，里面均供着妈祖像祈求一路顺利。
海上忌讳颇多，不能说沉、翻、破这些字。
在以前，哪个船员若是说了这些犯忌讳的话，船老大有权力命人把他丢海里去。毕竟这海里面每年不知添了多少新水鬼，这些忌讳不能泛着。
来了妈祖庙前，村民嘘声，等着江老头祭祀。由于过年那阵，鱼脊岛上已经举行过一次祭祀活动。现在，在石头缝里，还能看见褪色的鞭炮纸。
先当着众人面，在空地上燃了三挂大鞭炮，接着，在铜盆里，烧上六斤黄纸。
出海的人，必须先跨了火盆，驱走晦气。接着，二子在地上洒上海盐，出海的人一一踩过，每个脚印都得落实。
接着割了九只大红顶子公鸡，点了三才，又灌了烈酒，烧上三柱人高的大香。接着供桌上，摆猪头一个，大鱼两对，互相咬着鱼尾，组成一个太极符号。下面，又有三大碗白肉、四碗公鸡血酒、五谷、六盘彩色糕点...一直数到十几碟，把供桌摆得没地方下筷。
这些都是献给妈祖的贡品。
接着，趁黄纸没有烧完，江老头丢一东西甩在火盆中，跪下絮絮叨叨一阵。无非是生活有多穷苦，百姓需到海上求一口饭吃，希望天后娘娘多多保佑等等。
然后，庙前竖旗帜十一八面，均是五色彩旗（青黄赤白黑）继而报上出海人等的生辰八字。由于这次需进入深海，离开沿海地区，很容易作了海中亡魂。所以渔民们希望，假如死在海里，妈祖能凭着生辰八字找到他们，把他们带离海中。
胖子见这套仪式比泡茶还磨时间，偷偷顺了两糕点包嘴里吃了。
大烟袋倒是真爱学，边上还问渔民这是到了哪一章的章法。我锤了锤发酸的大腿，心道这江老头干事真叫认真的。
回头一看，见葫芦早就回去，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诸如此类祭祀完毕，今天这幕才算结束，明天就可以登船出海。
苏衡一行人是在傍晚才赶到鱼脊岛上，接着把东西搬到船上。
这船叫水龙船，沾个龙子，好歹上的是龙王爷的风，图个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