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腥臭水液涌灌，我哪敢喝，便向上声嘶力竭的浮起。
总算逃出生天，我吸到发霉的空气味。
味道很不好闻，像几十年没有住过人的老房子。不过这里，可不止几十年。
恐怕自埋入海底起，这个古墓没人长住过。现在顾不上这么多，有空气吸便不错。
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气了，我贪婪的呼吸换气，浑身连汗毛都感觉到痛快。
然而我朝附近看去，见有微光闪耀，能看见此地大致模样。
待到眼睛适应，能看得更清晰。
这应当是海斗内，我大约在配室的风水池里。
水池中是浑黑的臭水，好在没毒，主要是为了阻隔水银。
水银的确能防腐防盗，然而同样能腐蚀古墓内的冥器。
看来墓主人是爱惜他的宝贝，才出此手段。
这古墓中，堆砌的并非石头，而是种混合物。
由无数海灰骨贝、泥沙鱼皮搓融成，大体呈现雪白的颜色，煞是好看。
抬头，发光的，正是天空中的星辰。
我以为自己来错地方，这里怎么会有星星。等到眼睛恢复焦距，见到的星星，具化为拇指大的上等东珠。
这些珍珠镶嵌在配室穹顶上空，排列如星辰，组合成星宫，似贪狼星的星象格局。
这里所发光的，是那些大珍珠。这些东珠吸收东海天光尘气，和光同尘，聚了天下精粹。
此是天化的宝贝，光我现在能数上，便有二三十枚。
这些东珠装潢配室中的星辰，天光降临，把阴森的地底装饰得梦境的虚幻。
此地阴阳常调，日月常明，四时常若，风雨常均。
好一派神功造化，即使是紫禁城内的帝宫，也不如此地奢华的尊贵。到底埋了哪位大人物，光配室便这么奢侈。
我从水中脱身，仍穿着僵人皮，遇见危险能帮我挡挡。
由于这是配室，依照古代鼎礼，只有外围有门，内部不设阻碍。我拐身绕出去，才来到配室中心。
好大处地方，配室正中星辰罗列，两侧护有陶俑披衬石甲，挥斥方遒。
地上有死马骨，有腐烂倒塌的马车架，不知有多少。越过这些，方才有令我震惊到无以言复的地方。
中心央台那，护叠楼阁重宇，上置日月精英玥饰，下陈山川玉石澈影。四周复设玲珑小阁楼千百，门窗转轴开关，中有大道路四通八达，规划严整。
这是仿城池的设计，小楼阁台榭仅半人高，多有千重不尽。我走入缩小在我身侧的小型城池，房屋秦砖瓦当比例相称，内有木偶人。
木偶人长有半臂，形体长短胖瘦、男女老少工作不同。
这些木偶人并不僵呆，活生生如真实的人，形态喜怒哀乐，各不相同。另有巡街武士，束髻短甲，势列长衣官吏。在当时，可能是太守。东西太过逼真，使我真仿佛身在其中游走。
谢天谢地，来了这么久，总算遇见像样的冥器。
别看是木偶人，上面彩漆雕绘，相当有价值。
看着这些，使我想起了骊山的兵马俑。向前百步，城市到了尽头，先秦风格消失，地上变为沙地。
沙地上，有木偶人牧马放羊，不束发冠，窄袖裸身。这是典型的游牧民族，包含尽数。又向前几十步，沙地消失，前面出现白色龙壁，到了尽头。
龙，从早期的红山文化到元明清，向来是华夏所用的图腾。
不过有关龙的形态，五爪金龙是在近几百年才有。早期的龙，只不过是条体积庞大恶吞的巨蛇。
龙壁下，有六奴隶捧盘，相互簇拥神龙腾空。我试着触碰墙壁，是实心，前面没路。
往后看，我走了几百米，这个配室，已经有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往两边走，雪白梨壁上，各有神仙雕塑。多是山川表里，更有早期九州的古图。昔日夏王禹，收九州金石汇铸巨鼎，确定古九州成为华夏基础疆域。
墙壁的古图上，陆续出现盘发的女人。要换做之前，我认不出男女。
但是我心思灵活，墙壁上的人物多为黑墨彩漆涂鸦，依据头饰华冠能分辨一二。
盘发的女人出场次数频繁，那时不兴祭祀妈祖，再说女娲应该是半人半蛇。
由于上面只有涂鸦的轮廓，辨不出属于哪方神。
后来出现许多山丘，山丘是出蓬发垢衣的巨人，有长尾鸟飞旋在她附近。我看着这种蓬发形象，不同于当时的游牧民族，有点西王母的特征才是。
想得出神，脚下踏着块凸石，凸石咔咔的朝着下陷。
我听着，这是机关活动的声音，使我猛的往旁边跳去。凸石向下陷到深处，数道水银随着从下面涌上来。银亮的流动固体催动机括，地面塌陷出石门，向下开启。
我惊于自己运气会这么好，怎么买彩票就没中过。
试着用手指关节敲击地面，下面有回音，还真是空的。这里除了木偶人，其余倒也没什么货色，我便去往内推动石门。
推不开，我又试着往前拉，石门方才松动。石门只一条手臂宽，人勉强可下去。
被我拉开后，里面出现两盏火焰，似乎有木偶人捧着莲灯而来。
眨眼的时间，嗖嗖，两支箭镞从石门里飞出。箭镞肯定用猛火油泡过，所以与空气快速摩擦时，很容易引成火箭。
两支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我心窝子上。
我身上抽搐，翻滚倒地。
拼命挪动身体，才完全避开放箭的石门。
地下接连有机括声运行，轰隆隆如发动机，使得整个配室都在抖动。我捂着胸口，忽然眼前很灰暗，流出的血液把身前衣襟浸湿。
等了会儿，并没有等着死亡镰刀来收割。我坐起身，胸口又不那么疼。
我刚才还咬牙嘶吼了半天，大骂墓主人缺德。拔出箭镞，边角锋刃足能削纸。
即使经历千年，亦没有半分锈蚀。忽然，我大笑出来，若有人看见，保不准以为我发了疯。我庆幸得站起来跳跃，刚才箭镞的确差点杀死我了。
但是我身上有僵人皮，帮我挡了这要命的招数。
箭镞自短距离射来，即使是练家子，都躲不开。上边还燃烧着猛火油，射中人时，可以把伤口烧烂，极易感染。
我真得多谢葫芦，这张僵人皮帮了我太多次，回去定要烧高香供着才好。
只刺破些皮，并无大伤。正当我觉得逃过一劫，地下震动停止，呼呼传来蝗虫振翅的动静。
接连，石门内有千火万火，呼呼的堪比暴雨，从石门内飞出。我捂着脑袋，逃到仿造复制的城郭中。我奔跑在城里，那些房间不及我半腰，我倒像是闯进来的怪兽。
箭镞犹如千军同时放箭，在空中形成剑都劈不开的屏障。
关键是还有火，那些木偶人身上都是彩漆，点着便燃。蒸桑拿般，空气炎热。
火光映照百步内外，将那些珍贵的冥器付之一炬。火长了眼睛，复仇似朝我飘来。我往回疾驰，那倒是有水坑。不过太脏些，而且温度过高，可能导致水下沉淀的水银蒸发。
于是我把目光打量到石门那，自从箭镞飞出，里面倒是相安太平。
依照惯例，配室下面，是外殿，相当于太和殿左右的议朝阁。
我匆匆跳入石门，落地听声音，脚下是实心。
秦始皇陵内，史记记载便有机驽，近则射之。
我算是见识过，威力不次于强弓在近距离射击。海斗内尽数有着微弱湖光，估计是在墙上也涂了什么放光材料。
转过数折，昏暗中又出现殿宇，空旷深大。
殿宇前方，竖以木偶人三列，手持机驽严阵以待。我止住来犯脚步，小心看着那些木偶人。
三列木偶人均人高，关节肩胛作有活动的圆形机关，并非死物。
木偶人脸上，鼻子嘴巴没有刻出，单单有眼睛。眼睛内部，血红色，应该是填了朱砂丸。
要依照巫术，朱砂里面定然有公鸡血，能通灵。
木疙瘩上独有血红眼睛，像复活的巨兽目光狞恶的瞪人。
我滑了滑喉结，试着往前，木偶人们同时动手，抬起手中弓弩。
不需说，我蹲下谨防再有机关。我是不相信这些木头能成精，即使它们涂着彩漆，和人看不出有差异。
但这些都得木头人，再真都不能成精。
对峙少许，我从墙上扣下块小碎片，顺势丢到木偶人面前。估计附近有衡量重量的机关，用铜丝串联。
地面重量不同，木偶人手臂曲低，刷刷便是百余箭镞同时飞出。
秦弓弩能杀伤百米内的士兵，何况这么点距离。地面出现大团刺猬针，钉得不能下脚。我悄悄往后退，想出去再说。浓烟从上面飘下来，中心能直接熏烤腊肉。
我还不想死，现在出去直接二氧化碳中毒。
再说这个海斗是封闭的，空气应当非常有限。两者取舍，我从上面裹下堆箭镞，重新关闭石门。
用箭镞探路，木偶人自动放箭的距离不长，我慢慢消耗，打场持久战。
事实证明，这个做法很正确。要换做真人，九条命都不够我折的。
庆幸这些的确是死物，呆板僵硬，根本不会变通。
轮射十次，木偶人僵直重复之前的动作。弓弩没了箭镞，还不如烧火棍顺手。
终于轮到我上前去，将这些木偶人踹倒。
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把这些木头疙瘩处理干净，我才得以顺利进入外殿。
外殿小于刚才到过的配室，约有配室半大。
连着左右两边的垂壁，有这精致的石人俑，除此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