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期间，各高校的学生们大都在尽情地体验这难得的假期。帝都及其周边的景点，便多了一大批青春而好奇的面孔。就连京大周围的一批旅馆，都迎来了客流量的小高峰。
然而京大生物中心所在的实验楼，却依然繁忙。即使是到了夜深时分，不少研究人员仍然在实验室里忙碌，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要忙个通宵。
毕竟生化类的实验基本上都有个显著的共同点——耗时间，而且往往是特别耗时间。实验流程繁杂，反应速度慢，需要的处理步骤经常会多得让人心烦……
此时，路绫已经完成了雷红霞给她布置的任务，离开了实验楼，回到她租住的公寓房。
然而就在此时，许言却走进了实验楼，来到了雷红霞的办公室门口。
“既然雷老师都说了让你直接进，那我就……”带着许言进来的那位博士生搓着手笑了笑，“我就先走了哈。”
“多谢你了，师兄。”许言点头致意，而后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一开，那位博士生便连忙快步走开了，而且脚步声还格外的轻——显然，对于执掌大权的雷红霞教授，他是相当惧怕的。
但许言没什么可害怕的。他大步走了进去，在雷红霞的办公桌前站定。
雷红霞的目光从文件上挪开，移到了许言的脸上。她扶了一下镜框，问道：“你说要找我，有什么事？”
开口之前，许言先把一个精致的白色手机盒子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淡然道：“这是你买的手机，还给你。”
雷红霞看了一眼盒子，又看向了许言，沉吟半晌后问道：“如果你不想用我给你的东西，那为什么不在收到以后立刻还给我？用了一个多月才还，是因为玩腻了么？”
“你买的这个苹果我几乎就没用，这段时间我用的都是以前的那个旧手机。之所以今天才还给你，是因为我今天才买了新手机。”一边说着，许言从口袋里掏出个崭新的安卓机。
雷红霞问道：“你买手机的钱不是问你爸要的？”
“我这段时间自己打工挣的。”
“哦，那这手机的配置应该很低。”
“无所谓，够用就行。”
“但你这段时间的生活费终归是从你爸那里拿的。”
“这不一样。”许言摇了摇头。
“你的行为都出自于你自身的意愿，所以想对行为赋予什么样的意义也都随你自己……”雷红霞不置可否地说着，摘下了眼镜，从旁拿起眼镜布细细地擦拭起来。
许言见她不说话，便不再盯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这间办公室。
他注意到，这里的装修非常简单，却并不会给人以简陋之感，反倒是有种禅室般的空寂意味。办公室的窗户是开向校园内的，因此也就避开了校园外马路上的喧嚣，将校园内的清幽收入囊中。
办公桌的左边是大排书架，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到心理学、经济学，种类很是繁杂，大部分书名似乎也相当高深。办公桌的右边则是摆着一个架子。架子上，陈列着一些模型、奖状……还有一个球。
许言的目光很快就被陈列架上的球吸引了——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球，其中泛着些许粼粼的波光。仔细一瞧便可发觉，球里一大半是水，顶上的一小部分是空气。球底部的水中，有浅白色的砂石。砂石之上，则摆放了交错的细小树枝。而那树枝之间，似乎……还有许多微小至极的绿叶？
许言不禁朝着那里迈开步子。走近些后他才看清，那充水的玻璃球里虽然有树枝，但并没有绿叶。小枝桠之间的淡浅绿色，是水藻。
在水藻的掩护下，似乎还有小东西在钻来钻去——再走近两步，他终于看清了小东西的模样——那是虾，活泼的小虾米。
雷红霞忽然问道：“你对Ecosystem Ball感兴趣吗？”
“你说什么？”
“Ecosystem Ball，你看到的那个东西。”
许言的英语成绩很不错，但对于口语的反应还是慢了些。他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生态球？”
“没错。这东西你在国内基本上买不到，到网店里只能找到一些拙劣的模仿。”
许言随口问道：“真正的生态球和你所谓拙劣的模仿品，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生态球是全封闭的。玻璃内部和外部，没有任何物质交换，只有热量的交换。”
许言颌首道：“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啊……那这里面的小虾能活多久？”
“单个的夏威夷红虾活不了多长时间，藻也是，但作为生物它们可以繁殖。在这个封闭系统内，虾呼吸所需的氧气，是由藻进行的光合作用产生的，而且藻还可以为虾提供食物。”雷红霞进一步解释道。
“这么简单的系统……能运行多长时间？”
“很久。我这个是十几年前买的。你可以看看它底部的编号，那是唯一的，表示了这个生态球是第几个出厂的。”
许言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生态球，忽然有些犹豫：“我把它翻转过来的话……会不会有破坏？”
“适度的扰动对系统的稳定性是有益的。在一些森林和草原里，保持活力的诀窍在于其自然产生的大火。”
听雷红霞这么说，许言便没什么顾忌了。他拿起生态球，翻来覆去地观察了起来……
忽然，许言回过头，问道：“只有藻和虾，这个系统根本无法保持稳定吧？生态球的关键之处，是不是里面的微生物？”
“是，微生物的数量至少是七位数，”雷红霞点了点头，“高中生物学得不错。”
“呵呵……”许言将生态球放回原位，又走到办公桌前，“那么雷老师，除了把手机还给你以外，我并没有别的事情。再见。”
“再见。”雷红霞说完，便坐在那里看着许言的背影消失于门后。
她无声地长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陈列架旁边。
雷红霞盯着全封闭的生态球，静静地看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