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天空晴朗。
蔚蓝的晴空中只有如轻纱般的薄云，暖阳的光芒均匀地洒在眼前。在一月份的寒假中，这样的天气让人格外心情舒畅。
可惜张欣怡的心情一点都不舒畅。
她坐在奶茶店里，双手间捧着的纸杯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暖。在此之前，她点了一杯温奶茶，而店主做出的温度显然足够体贴。
然而她的眼神很冷，仿佛窗外的并不是温暖阳光，而是彻骨冰寒的暴风雪。
忽然，张欣怡的眼神一动。她看到了窗外人行道上那个熟悉的人。似乎是觉得有些口渴，她用吸管吸了一口温热的奶茶，润了润喉咙。
许言走进了奶茶店。但他没有去柜台前点东西，而是直接来到张欣怡的对面，坐下了。
“事情解决了吗？”张欣怡淡然问道。
许言默默地直视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回应。
“你问过你妹妹了吗？她是怎么想的？”
许言依然没有出声。
“她是怎么想的？”
沉默。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继续沉默。
“你是哑巴么？好吧……如果你就是这种态度的话，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张欣怡提起挎包，站起来作势欲走。
许言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她坐下。
张欣怡站在那里，俯视着他，等待着一个回答。
许言沉声道：“我妹妹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不方便说话。”
“切，你骗鬼啊？”张欣怡不屑地道，“真要是病得那么严重，难道不该去医院么？既然不需要去医院，难道连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许言无言以对，只能微微抬起头，仰视着她。
二人沉默相视许久。
张欣怡忽然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许言，拜托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求你了……这么说吧，假设我有个哥哥，他对我特别好而且每天都能和我腻在一起，而且从高三到大学都是一个班的，甚至还可能一起读研、读博。假设这是我和我哥哥，那么你作为我的男朋友，是什么感受？”
许言摸了一下鼻尖，仍然没有回话。
“假如是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每天和自己平平淡淡的，却和她的哥哥玩得非常开心，你会怎么想？这难道不叫NTR吗？”
许言轻轻闭上了双眼。
张欣怡那平静的语气忽然逐渐按耐不住了。她高声质问道：“许言，你认认真真跟我说，回答我，看着我！这难道不是出轨吗？难道不是开后宫吗？难道不是脚踩两条船吗？难道不是吗！”
“我绝对不会向亲妹妹动手的。”许言的嗓音仿佛结了冰似的，僵硬而寒冷。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信不信由你，这是事实。”
“别忘了你当初跟我坐同桌时找到的第一个话题就是缘之空！”
“但那只是游戏。包括俺妹之类的东西，都只是虚拟的二次元作品而已。我再说一遍，我是不会对妹妹下手的。”
张欣怡瞪着他，冷笑道：“但你会继续保持和你妹妹的暧昧关系，是么？”
“我不觉得那是暧昧关系……”
“你撒谎！事实是怎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言无话可说。而张欣怡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也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但说不出话并不意味着怒火的平息。正相反，少女的怒火在沉默中愈发炽烈。
浇遍了汽油的桥梁被点燃之后，火焰会越烧越旺，焰尖的高度也越来越高……但燃烧过了一定时限之后，朝着天空蹿起的火焰将会猛然跌落。因为桥梁已经被烧断了。桥梁断开之后，会立刻垂落下去。虽然它还在燃烧，但站在岸上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渐渐地，张欣怡似乎完全恢复了平静。可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却格外让人吃惊。
“我们，分手吧。”
许言不禁皱起了眉。
她又淡然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分手吧。你觉得呢？”
许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在问你，我们分手吧。你觉得怎么样？”不知不觉间，张欣怡双手握紧了装着奶茶的纸杯。
许言点了点头。
张欣怡猛地用力一捏，杯中的奶茶便洒了出来。不仅是桌子，就连少女的衣裙上也沾了不少奶茶。
但她并没有关心自己的衣服。在捏爆了奶茶杯之后，少女就仿佛浑身都脱力了一般，低下了脑袋。
过了好一会，张欣怡才鼓起力气，抬起头瞪着他，问道：“你早就想和我分手了对不对？”
许言缓缓摇头：“不，我没想和你分手的，一直都不想……”
“只是觉得我没你妹妹重要。所以当我逼你在妹妹和我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对于张欣怡不留丝毫余地的问题，许言顿了顿，柔声答道：“不，我是喜欢你的。但既然我的家庭成员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如果我们继续相处下去，大概也只会让你更烦恼。趁着你和我之间并没有陷得多深，我觉得，对你来说，及时止损是个更好的选择。”
“止损？这怎么还用上经济类的术语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我觉得这对你是个解脱。”
“解脱？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对我是解脱？我……”张欣怡指着她自己的脸庞，“高二的时候，跟你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哭了整整一夜，根本没睡！转学以后，还有上了大学以后，我遇到过几次表白，全都拒绝掉了——不是我不想谈恋爱，是我一想到身边的不是你，就一点兴致都没有！”
许言垂下了脑袋，看着桌子下面的地板，默然无语。
“我说不清我有多喜欢你，真的，我不知道……你以为异地恋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身边可没个哥哥陪我！我想随便找个人打发寂寞，我认真想过……可是只要一想到把你的脸换成别人的，我就难受得要死！”
许言依旧没有回答。
张欣怡似乎也冷静了下来——至少是表面上冷静了下来，不再有充满怒火的粗重喘息声了。
又过了片刻之后，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只有在这种日子我才会认真化妆。今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漂亮的时候了，因为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化妆……许言，你不抬头看看吗？”
许言低着头等了许久，却再没有听到张欣怡说的一个字。他只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自己的身旁走过，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