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回来了。
许望海仍旧和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有路青梅在旁边陪着。路绫则在她自己的卧室里。
回到家之后，许言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许望海忽然叫住了他：“刚才我接到人家的电话了。”
许言扭头盯着父亲：“人家？谁？”
“你女朋友的妈妈。刚才人家打电话给我，给我谈了一下你们俩的地下恋情。”说这话的时候，许望海的表情很平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而旁边的路青梅倒是显得有点紧张。
许言想了想：“她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人家是先打电话给学校老师，从学校老师那里要到了我的号码。”许望海的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泡人家女儿的时候没想到人家这么厉害吧？”
许言淡淡地道：“是啊，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太麻利了。”
路青梅似乎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悄悄地对许望海说了什么。但许望海却不怎么在意，只回了一句：“不用担心这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问题？”
许言默默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父母二人都没再说什么了——许望海是压根没打算说什么，路青梅是碍于关系略尴尬而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通常的高中生来说，恋情被父母知晓的后果可能比较严重。但对于许言来说，这后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自己的卧室，许言便躺在了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直勾勾地盯着吊灯。
此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或许是因为思绪实在太多太复杂，只要稍一动念，就会牵扯着自己的情绪而一发不可收拾。
上学期以来，那个同桌女孩子的一颦一笑……
寒假时，她的积极主动……
那次轻小说风的表白……
表白之后，用了一个星期才牵起的手……
课堂上，瞒过了老师却闪瞎了周围同学狗眼的举动……
玩密室逃脱时的第一次紧密相拥……
在他的记忆中，自从妈妈离开的那几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而这一次，他不希望破例。
忽然，门轴响动，猫儿一般的轻灵脚步踱了进来。
许言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于是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开口之后，许言才发现这嗓音是如此低沉喑哑，以至于让自己都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路绫用她那种惯例的中二语气说道：“本神来看看圣骑士的状况。”
许言冷淡地回道：“哦，我的状况很正常。女神大人可以先出去忙你自己事了么？”
路绫沉默了，却并没有转身离开。她坐在了许言的床边，探身过去。
于是许言的视野里就出现了路绫的脸。那张让许多男孩子为止心驰神往的精致面庞，此刻却显露出了罕见的温柔。
少女微笑着，眉眼柔顺而娴静。她问道：“这次在凡尘中的体验，感觉怎么样？”
“酸甜苦辣俱全，简直不能更好。”
少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嘲之意，于是劝慰道：“凡间总有许多让人失望的事物。挫折、打击，这种东西总是没完没了。但是你可以让自己强大起来，再也不受烦忧。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需要，我便会担负起引领你的责任。”
看着她格外温柔恬静的脸庞，许言的语气也不禁平和了。他答道：“不如意之事八九，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
路绫点了点头：“看来本神的担心有点多余呢。”
“嗯，不过还是多谢女神大人的担心。”
路绫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的脸，片刻后，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和她分手吗？”
许言自嘲似地笑了笑：“这个事，轮不到我来决定。我总不能挑唆张欣怡反抗她的父母吧？所以说，我的立场真的非常尴尬。而且她的父母估计会采取一些手段，在我和她之间设置障碍，阻止我和她联系，比如没收她的手机、不准她上网之类的……总之，现实情况就是如此。高中生谈恋爱如果被老师和家长知道了，那基本上就是个死。”
路绫喃喃道：“基本上就是个死吗……”
许言接道：“是啊，这一点没什么疑问。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我爸爸就非常开明。但必须得是双方的父母和老师都很开明，或者谈恋爱的两个学生都没有什么升学压力，这个恋情才可能继续下去。否则，所谓早恋的结果就没什么疑问了。”
“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吗？”
“挣扎的余地……”许言仔细地思考了片刻，然后颓然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啊。”
…………
翌日早上，许言来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同桌的座位是空的。与往常不同，他没有看到那个总是用笑颜向自己道早安的女孩。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默默地趴在桌子上。
上课的时间愈发临近，周围有许多同学来去经过，但同桌的座位上还是空的。
蔡康捧着全班同学的英语作业，过来问道：“全班的英语作业就差你和张欣怡的了。她是没来，你的呢？”
许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作业？我昨天都没来上课，有什么作业可交的？”
“大哥，你有种！”面带敬佩之色地送了个赞之后，蔡康便要把作业抱去老师办公室了。
但这时许言叫住了他：“等一下！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知道张欣怡为什么没来上课么？”
蔡康讶然反问：“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吗？”
许言又问道：“你不是说她没来么？她请假了？”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来，而且老师好像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去交作业吧。”
蔡康抱着作业去老师办公室了。
许言呆呆地望着黑板，沉思起来——但并没有沉思多久。
因为没过几秒钟，班长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冲他喊道：“班主任叫你过去！”
许言叹了口气，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好奇目光中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该来的，总归要来。”他悄声自言自语。
